实话说,我决定记述这个故事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怎么说呢?其实我极其的不想写下这个真实的事情,因为我不想再次勾起那让人胆寒的回忆。但是,作为一个记述者,我有义务用我枯燥无味的文笔记述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当然,这并不是纪实文学,我也并不想把它写的过于平淡。如果大家愿意相信,那就不妨把它当成一段新闻来看吧。虽然很荒诞,但绝对是事实,信不信,由你。
2006年,我上了高中,为了去学校方便,就住在了堂姐家,她家就在我们学校的后面,从我卧室的床走到教室我的座位最多只需要十分钟。高中三年我没有吃苦,可以说是冬暖夏凉,没有在路上受罪。或许就是因为求学太过于简单,养成了现在懒惰的毛病。说来惭愧,鄙人至今无业,只在一些网站和杂志上发表一些鬼鬼神神的小说挣点零花钱,虽然乐得其所,但终究不是一个长久的职业。
言归正传,堂姐家的楼建成不过两年,算得上是刚刚乔迁新居了。当年她还没有嫁人,出来独住也是为了上班的单位离得近一些,我近水楼台,也就毫不客气的先捞了一把月。开始的时候还沾沾自喜,每天早晨比那些住的远的可怜虫们多睡半个多小时,想想就觉得美的慌。可是,住了没三天,就出现了一个不算是问题的问题。
千打万算,我没算到堂姐家的对门邻居是一个美声歌唱家,一天到晚没事就躲在家里练声。他的嗓子很好,声音圆润清澈,绝对是一块男高音的好料子。开始听的时候绝对是一种享受,可是时间一长,就不得不说是一种折磨了。
单调的练声一遍又一遍,似乎永远都无法停下来,太烦人了!
这让人无法忍受的练声让我无法安心学习,我甚至在梦里都能听到这可恶的歌声。这怎么能行?再这么下去我的学习怎么办?我得让堂姐和他好好说说。
“和对门交涉?算了吧……”堂姐没好气地说。
“可是再这么下去我非发疯不可,这可恶的声音都让我出现幻听了。”
“你以为我没有和他说过吗?这一栋楼的人都和他说过,可是人家表面上点头哈腰的表示以后绝对改正,门一关该嚎还嚎。现在索性躲着我们不见了,敲门不开,也不见他出门,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去买吃的东西。”
“那……那可以报警啊……”
“你没事吧,警察会因为唱歌抓人吗?顶多就是教育教育就放回来了,有什么用啊……老弟啊,在这里住着就要学会忍耐,如果没有一个平和的心态,想不疯都难。你等着吧,这只是开始,过两天你就会觉得,这里绝对比地狱好不到哪去。”
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了解堂姐说的是什么意思,还会出现比这更加糟糕的情况吗?事实证明,更加糟糕的情况出现了。那是一个难得的礼拜天,劳累了一个多星期的我本想好好的睡一个懒觉,可是天还没有大亮,就被一阵可怕的嚎叫声惊醒了。大家可以想象的出我当时的那个气愤,就好像是一件心爱的东西眼睁睁看着被人破坏在了脚下。我怒火冲天,要不是堂姐拉着我,我非踹开他们家的门抽他不可。那个声音太难听了,太可怕了,完全就不像是一个歌唱家唱出来的。
“他怎么会发出这样的声音?他还是美声歌唱家吗?”我快要气疯了,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一个懒觉是多么的珍贵,就这么给搅和了,怎么能让人心平气和?
“你淡定一些吧,这两天才是真正的折磨。这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并不是他发出来的,是他儿子叫出来的。”
“他儿子?”
“他的儿子在市里面上大学,每个周末都会回家住两天,这两天的时间他根本就不让他的儿子有片刻的休息,他要把他的儿子锁在屋子里练声,一直要嚎到下周一的早晨才会停止。”
“可是他儿子唱的也太吓人了……这根本就不能说得上是人类发出的声音……”
“谁都知道他儿子根本就不是唱歌的材料,可是他却坚决要把儿子培养成为和他一样的歌唱家,拼了命的训练自己的儿子,软的不行来硬的。也就是因为教育孩子的事情,他的妻子和他离婚了。离异的他更加拼了命的训练自己的儿子,现在你也看到了,这对父子已经神经了,连累的我们这一栋楼的居民也快要神经了……”
我目瞪口呆,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啊!
他的儿子就这样嚎叫着,我有一种在旷野中听到了狼嚎一般的感觉。
我理解现在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态,可是他的这种近乎于变态的做法我真的是无法接受。终于有一天,这家人的脑筋不正常发挥到了极致。对门的歌唱家打开了音响,我从来不知道家居用的音响竟然可以放出这么大的声音,那个声音几乎要把我的耳膜穿破。惊雷一般的音乐中,我听到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那个可怜而且可怕的声音似乎正拼了命的压过音响中发出的音乐。可是,那个弱小的声音宛如冰天雪地中柔弱的生命,即使是有再高的热情,也抵挡不过严寒。
那个孩子就这样嚎叫着,从刚开始的凄凉到最后的绝望,渐渐的,那可怕的嚎叫声慢慢的减弱了,演变成为尖利的悲戚,痛苦的呻吟。我实在难以忍受这样的心声,即使是铁石心肠的杀人恶魔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悲剧。我用手指用力的往耳朵眼里捅着,恨不能就这样直接捅破耳膜。怎奈何那个瘦小的孩子好似是武侠小说中的内功高手,尖利的悲泣透过了我的手指,不断的刺激着我的耳膜,我的大脑。那声音似乎调动着我的思想和心跳,就像海浪一般源源不断,一浪更比一浪强。终于,我的耳朵内只能听到音乐的轰鸣,再也接收不到来自那个孩子的任何信号。孩子停止了尖叫,我的耳朵也差不多已经半聋了。
直到半夜,歌唱家才打开房门放出了自己的儿子,屋里的音乐依旧是震耳欲聋。已经被音乐震得东倒西歪的堂姐和我说,那个孩子肯定已经成了聋子。可令我惊奇的是,那孩子竟然安然无事,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看不出任何毛病。我们家和他家整整隔着三道墙,即使这样,那恐怖的音乐依旧让我快要发疯,可是那个孩子直接面对着如此震撼的音乐竟然没事,这家人的确都不正常。
歌唱家很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了赞许的神色。那孩子也微笑着看着自己的父亲,爷儿俩似乎有着说不完的话,可是仅仅一个对视就已经心灵相通了。
俩人就这样对视着,微笑着,彼此不语。
他们的嘴角同时慢慢的翘了起来,表情万分的诡异,似乎是忍俊不禁,但是却又像是临死前的最后疯狂。
突然,两人同时大嘴一张,爆发出疯狂的大笑!
震耳欲聋的大笑,不能理解的疯笑!
那笑竟然带着一种特殊的节奏,那是c大调!
尖利的c大调一般的狂笑!
我们家窗户上的玻璃被震碎了,防盗门也开始格拉格拉的响着。天呐,这是什么样的音量啊。就像是地震,就像是台风!
这一晚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我和堂姐全身竟然开始浮肿了,走路也成了顺拐,我们互相道贺,没死真算是幸运了。我们跌跌撞撞的走出了家门,整栋楼的邻居几乎都变了一个样子,一个个和行尸走肉一般表情呆滞。好家伙,这笑声比核污染真差不到哪去。我的脑袋昏昏沉沉,鼻子已经闻不出任何的气味,嘴里面泛着血腥味,耳朵里依旧还满是那可怕的笑声。我就像是战场上幸存的战士,这可怕的笑声估计要在我的耳边回荡好几天了。
这对可怕的父子站在小区院子的中央,头的上半部分已经爆成了一滩血泥。气管、食道、声带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那暴露在风中的声带还发出着隐隐约约的笑声,那是c大调的笑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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