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之夜，如提着花篮的少女，缓步轻盈而来。

叽叽，叮叮——

一声，两声，三声……

不甘寂寞的夜虫，正在扯着歌喉抢着登场。

是什么如此热闹？

我轻轻推开窗。

神秘的苍穹露出迷人的微笑，早已等候着的魔术师的手轻捷舞摆，星星便一颗一颗跳了出来，正眨巴着调皮的眼睛。

月色朦胧，两岸，有杨柳，有微风，微风正轻柔的抚摸杨柳树婀娜多姿的倩体。

吱呀吱呀，一只乌篷船，渐渐划近，慢慢地，又走远了，消失在乳白色的轻雾中。

对岸的广场上，八角亭下，几个本地爷爷奶奶在自弹自唱着越剧。围观驻足的人越聚越多……

一声声的歌声，一条条身影，似陌生又熟悉。

这就是梦里水乡，绍兴越城。

我来不及脱下鞋子，拿起相机拍了半天的视觉盛宴。

小河脉脉流淌，千年的哀怨，千年的倾诉，千年的期盼都似乎又从雾里隐隐传来。

经历了千年的社戏擂台，还是一样设在小河对岸的八角亭旁，杨柳古树见证了一切。戏里的人还是那样惟妙惟肖地演奏着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唯一不同的是观众。

现在的观众，几乎寥寥无几，几个闲聊吹风的老者，悠闲地摇着蒲扇。河畔上有依偎相拥的年轻人，对唱戏的人熟视无睹，还有步履匆忙的过客，踏着陌生的抑扬顿挫的伴奏乐曲，投入苍茫夜色里去了。

大抵我也看不懂，听不懂越剧，但是那惟妙惟肖的表情，时而高亢，时而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缕缕清风吹来，倒也让我领略了水乡的另一种美，静中有动，动中有声，声中有情。

唯一遗憾的是我无法表达，因为我也没有听众。

幸好——

月亮终于出来了，金浪欢腾，光华四溢，小桥流水更加的清晰可见，触手可及。

岸上售卖许愿船，孔明灯的小女孩渐渐多了起来，于是许多游客便点上了孔明灯，缕缕升空，也有点燃了七色纸船上的蜡烛，放在水中，跟着愿望一起漂走……

那一刻，水里倒映着孔明灯上，纸船上的蜡烛，最容易产生错觉，我觉得那种美，简直美到了极致，美得让人心醉。

滑下脸颊的，是两行冰凉的泪水；我心里酸酸的，好像吃了一枚深红色的桑椹。

这里，不但是风景宜人，情景交融，更能让人回忆起书里的故事。

桌上，刚刚煮的菱角飘来了阵阵清香。那是店家送的唯一礼物，弯弯的菱角，长在水里，甜甜的味道，却留在心中，这是让我唯一记住从前的凭证。

那一次，经过绍兴，见到了同样旅行的你。你喜欢坐上乌篷船，吃着芊茨糕，将水乡梁山伯祝英台，陆游唐婉的故事娓娓道来……

你讲述了水乡的变迁，社戏擂台的搬迁，昔日的万盛米行已经成了万盛批发城……

这一切，模糊又清晰，因为你已不再是你，而听众的我，还是当初的我。

我再次打开窗，虚晃的灯下，唱戏的人早已离去，唯有歌声仍在耳边缠绕。想必，那些似曾熟悉的歌声，会唱到永远。

流浪的人，总是怪时间太慢，夜太黑。

唯独这次，我觉得水乡的夜晚来得太急，走得太快，因为屋里没有挂钟，当然就没有无力爬行。

又是流浪，下一站会是哪里？

没有去想，浓浓的白雾涌了进来，裹在白色的梦里，还有歌声，摇橹声……

这样带着梦想去流浪，不是挺好的吗？

或许，是书上说的，心若没有靠岸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