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咯咯……
鸡鸣二更,厨房里的煤油灯在一片热腾腾的蒸汽中,隐隐约约飘忽。一缕缕袅袅娜娜朦朦胧胧的雾里,一个年轻女人矫健的身影在不停的忙绿。只见她揭开大锅盖,端出白花花的糕点。这时,从里屋传来苍老的声音:“雪娘,鸡叫二更了,该歇息啦!”是婆婆在叫。
“哎,马上睡去,娘,你先睡吧!”雪娘回答。
雪娘又从外灶锅里端出扣肉,用纱布盖好。收拾停当,已是三更。雪娘端着萤火虫似的煤油灯,来到自己房间。只见七岁的儿子松松半载嫩白藕节似的小手臂露在外面,雪娘小心翼翼的把儿子的小手放进被窝里,然后在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蛋上轻轻吻了吻,看着熟睡的儿子,雪娘疲惫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甜甜的笑容。雪娘脱衣上床,劳累了一天,疲困极了……
忽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满身雪花柱着拐棍,推开房门走进来。
雪娘惊呼:“二娘,你老怎么这时候来了?”
二娘说:“我想你们,来看看,明天我要走了,你能带松儿到我那里去吗?”
“好哇,松儿老说想念二n奶。”雪娘说着忙起身。
二娘说:“你不用起来,我走的。”说着一转身二娘不见了。雪娘大声喊:“二娘,二娘……”
雪娘一梦惊醒,天已大亮。她披衣起床,推开窗子,外面漫天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她坐回床边,在想刚才的梦。奇怪,梦里二娘批一身雪花来,这不外面真的在下雪;二娘清清楚楚说自己要走了,想见松儿。走,上那儿去呢?哇,该不是······雪娘一个激灵,她不敢往下想。于是,她来到婆婆房间,说:“娘,昨晚我梦见二娘了。”“真的吗?”婆婆说。“嗯”于是雪娘把梦中的事情学说了一遍。然后说:“娘,我在寻思,二娘该不真有什么事情吧?”婆婆说:“应该不会吧!”然后叹了口气说:“我那老妹子的命也真苦,孤苦伶仃的,也不知道现在过的怎么样啦!”说着眼睛红红的。雪娘说:“娘,我想带着松儿去看看,万一有事情呢?”
“那怎么可以。今天是大年三十,再说外面冰天雪地,山里更是无路可走,松儿那么小,怎么去呀?不行。”
“娘,我把菜都做好了,你只热一下。我不放心二娘,再说我答应了二娘的。”
“姑娘,你真要去呀?今个儿不比以往,想必摆渡的不一定过河。”
“娘,我决定去,我的心底里总不安。”
“那好吧,孩子幸苦你跑一趟。”
雪娘回到房间把松儿叫醒:“松儿,我们到二n奶家玩去好吗?”小孩子欢天喜地。
雪娘把裹得严严实实的松儿背起,手提一个小篮子上路了。篮子里装着二娘最喜欢吃的发糕和扣肉。
雪花在天空天肆意飞舞,盖满了屋脊,压弯了树枝,远远望去,疑是千朵万朵梨花压枝低。路,没有路,一片白茫茫,只有雪娘一行深深的脚印在蜿蜒伸展。刺骨的寒风夹着雪花迎面扑来,雪娘咪着眼睛艰难的往前行。
这母子俩成了雪地唯一的风景。雪娘穿一身小碎红花棉衣棉裤,脖子上围着绿色的花围巾,身上背着披金红色绫罗披风的小松儿,在雪地一点一点的移动。
母子俩来到江边,只见摆渡的船停在江边,却不见老艄公。雪娘急了,放下松儿,扯起嗓音高声喊道:“喂有人吗?我要过河。”
“哎,今天过年不摆渡……”苍劲浑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回过头来看,远处江堤边有一个小窝棚子,那摆渡的老人就站在窝棚子门口。雪娘牵着松儿来到窝棚子跟前对老头说:“大爷,你行行方便,我到山里有急事。”
“对不起姑娘,今天过年不摆渡。俗话说叫花子也有三天年,你请回吧。”老头说。
雪娘一席跪地:“你老家行行好,我真的有急事,今天我付双倍的钱行吗?”
老头连忙说:“要不得,姑娘你起来再说吧.”
雪娘说:“我不起来。老人家我想要过江去看二娘。昨晚梦见二娘披一身雪花来,跟我说她准备走的,叫我今天无能如何带孩子去看她。我估计这个梦是不祥之兆,所以不放心。今天我无能如何都要去江南,你老人家就权当做好事吧!”
“二娘是你什么人,她没儿女吗?”老艄公问
“二娘是一个孤寡老人。二娘的丈夫是我公公的堂兄弟,没有儿女,把我的松儿收着干孙子。二爷去年去世了,现在只有二娘独居大山里。昨晚的梦真让人担心,求求你老人家帮帮忙!”
“姑娘你的心真好!好吧,我送你们过江。”说着,老人家穿上蓑衣,领着这娘儿俩上船。
江上北风响,舱内雪花扬,孤舟蓑衣翁,摇撸逆风上。
好不容易到了江南,雪娘千恩万谢拜别老艄翁。这时已是午时。远处隐隐约约的传来一阵阵鞭炮声,这说明山里人喜迎新年到来准备吃团年饭了。背上的松儿说:“娘,我饿了。”
“松儿乖,我们到二n奶家去吃饭好吗?二n奶做了好多好吃的等我们呢!”
“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会我们就到了。”
雪越下越大了,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山路十八弯,弯弯曲曲更难走了。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只有这娘俩的身影一点一点的在慢慢移动,雪霜冻红了雪娘的脸,她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花,娇艳无比,这绿围巾把这朵玫瑰花衬托的更加美丽。
背上的松儿可不自在了,大喊大叫“娘,我的脚冷啊!”是啊,冰天雪地不冷才怪。雪娘只得将松儿放下来,让孩子活动活动。地下的积雪有一尺多高,把七岁的小松儿身子煨了一半,没走两步松儿又爬上雪娘的背上,就这样走走停停,将近黄昏,终于看见二娘的村庄了。
母子俩来到二娘院落。推开院门,一间老式的四合院呈现在眼前。“汪汪,汪汪”蹬在大门前的大黄狗立刻扬起头大汪起来,雪娘高声喊道:“二娘,我和松儿来看你了”说着朝里屋走去,大黄狗冲上来,雪娘脚一跺说道:“大黄,客人来了叫什么叫。”大黄立刻老实起来,嗯嗯哈哈的摇头摆尾。原来大黄早和雪娘熟悉了。
雪娘牵着松儿一边走一边喊二娘,终不见二娘回应。来到厅堂,屋里一片漆黑,空荡荡的屋子没见一个人影,凉风溯溯,只有雪娘的声音在回荡。雪娘心里一阵紧张,感觉不妙;急忙来到二娘卧房叫:“二娘,二娘。”仍然没有回应,雪娘在桌上摸出火柴点燃灯,风烛残年的二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雪娘以为二娘驾鹤仙去了,扑在老人身上哭将起来:“二娘,二娘我来迟了!”二娘气若游丝,悠悠转醒,在一旁的松儿说“娘,二n奶醒了。”雪娘抬起泪眼,二娘慢慢的伸出手擦掉雪娘脸上的泪痕:“乖········孩子别哭……”说着老泪纵横。
雪娘说:“松儿,快叫二n奶,给二n奶拜年。”
松儿稚声稚气地说:“二n奶,松儿给你拜年!”
”哎,……乖,……我的乖宝贝孙子!”二娘伸出颤抖的手,在枕头下面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包着的手帕递给雪娘。雪娘不知何故,二娘说:“扶我坐起来吧。”雪娘将二娘扶起靠在床上,二娘叫雪娘打开手帕,一只镶着蓝宝石的金戒子呈在眼前,雪娘惊呆的望着老人,老人说:“这是我……嫁给你……二爷时我婆婆给的,……今天就送给松儿……未来的媳妇吧!”
“不行,你老留着防身用吧!”
“孩子,这个戒子本来……就是传给我们家……未来媳妇的,”二娘有气无力的说:“现在……我是看不见……松儿娶媳妇了,……你就代他收着吧!”
“松儿,快谢谢二n奶。”
松儿说:“谢谢二n奶”
雪娘说:“二娘,你饿了吧,我给你做饭去”说着起身。
老人拉住雪娘的手上气不接下气说:“不用了,……姑娘,……我要走了”
雪娘说:“你老尽说糊话。”
“姑娘,……今天你不来……我已走远了,刚才……是听到你的喊叫声……才回来的……”二娘一阵急骤的喘气。
雪娘连忙给二娘轻轻拍胸口。二娘摇了摇手说:“姑娘,今天你能带……松儿来看是我,……这是我一生之中……最高兴的一天。”雪娘哽咽泪水,望着眼前可怜的孤寡老人,心里一阵酸楚。
“我……一个孤老婆子……居然有孙子、媳妇……给我送终,我……死……也……瞑……目”二娘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慢慢的合上眼,可眼角却渗出一串串浑烛的泪水……
除夕之夜,天空一片灿烂, 五颜六色的烟花,幻形成一个千娇百媚 绚丽多彩的世界。
就在在这新丰美酒夜光杯,充满喜庆的新春之夜,一个孤独的灵魂带着沧桑带着欣慰甚至带着满足离开了人世。
“二娘,二娘啊……”
雪娘和松儿跪在地上给二娘烧倒头钱纸,屋外接连的噼里啪啦鞭炮声将雪娘悲戚的哭声甄没·······
《谨以此篇献给我逝去的母亲和大哥。因为她们是故事的主人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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