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然在办公室里上演着幻想剧,这个剧中的主角是他自己。他戴上一顶神奇的帽子,如痴如醉,在音乐的伴奏声中闪亮登台。帽子光彩夺目,闪烁出幽邃神秘的光芒。整个人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有种飘逸如仙的感觉;更奇怪的是,他的脸仍旧是那张脸,可是姓名却在帽子之中隐形了,别人再也不叫他高然了。
幻想剧结束了。可高然还没有完全醒过神来,他舔了舔嘴唇,嘴唇上面仍然留有他幻想的甜蜜。
他是一个有幻想症的患者,用一个更准确的词来表述,就是白日做梦。而他却偏偏喜欢白日做梦,因为这顶无影无形、虚幻而又真实的帽子,总是让他心驰神往。白日梦,更能让他产生浪漫的联想:专用的高级轿车,身边还有几个漂亮的女人如影随行;他走到哪里,就有人哈腰,就有人送来呼声和掌声;别人都看着他的眼神、表情、手势做事,还有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放的屁都与众不同,特响!而别人还笑着说,好香!说不定这屁还能香到广播电台上去……
他只刚刚学会讲话,他的父母就教育他,你长大了要做官。他还只是一个小屁孩,也不知道做官是什么一回事,也就没有记在心上。一次,他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妈妈要糖吃。妈妈问:宝贝,你长大了做什么?回答对了,妈妈就给你糖吃。他想了半天没有想出来,因为他脑子里装的只有玩具和一些好吃的东西。没词,他只好望着妈妈翻着白眼。倏尔,妈妈的脸,突然由睛转阴,嘴里蹦出了两个冰冷的字:不给!他悻然转身,又跑到爸爸面前去要糖吃,扯着爸爸的衣服又吵又闹还撒娇。爸爸问:儿子,你长大了干什么呀?望着爸爸,他仍旧是翻着白眼。见他好长时间没有答上来,爸爸的脸慢慢地拉长了,再想想,长大干什么?他听到爸爸突然变硬的声音,吓得更是没词。接着,睛天霹雳的一巴掌就响在了他的屁股上。他哇地一声哭开了。然而,就是这神奇的一巴掌让他长记性,让他冥顽生窍。慢慢地,他如一块石头在灵化,成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此后,他的妈妈常常问他,宝贝,长大干什么呀?他一挺肚子,说得声嘶力竭,当官!当大官!妈妈笑眯眯地赏了他几颗糖。爸爸在一旁抽着烟,心里乐呵着,也逗他,儿子,长大干什么?他又一挺肚子,喊得歇斯底里,当官,当最大的官!由于喊得太拼命了,脸上血红血红的,一直红到脖根上。儿子真聪明!爸爸骄傲地说了句,然后,拼命地吸着烟,只几口就把一根香烟吸进肚子里去了。至今,他仍然清晰的记得,爸爸常常领他去玩,不是去公园,也不是去游乐场,而是把他带到别人想象不到的地方。在江边码头,他看到了一些人打着赤膊,咬着牙关,一身臭汗地抬着石头。他问,爸爸,你有那些人那样有力吗?没有,那些人是吃人饭出牛力;你长大了,只有发狠读书,才不会抬石头,知道不?他哦了一声。爸爸还带他去看别人拉板车。他问,爸爸你能拉得动吗?拉不动,这也是吃人饭出牛力;你不好好读书,将来就会来拉板车,知道不?他又哦了一声。几次,他爸爸把他带进了公共厕所,故意好长时间不出来。他捂着鼻子,吵着要走。接着,他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看厕所收费的老头。爸爸说,你不好好读书,长大了就和这老头一样,天天看厕所,让你长出世界上一个最倒霉的鼻子,天天闻臭味,知道不?他蹙着眉头,捏着鼻子,仍旧哦了一声,只是哦得走了调。日后,他明白不发奋读书就当不了官,就会去抬石头,看厕所,拉板车……
他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灵光透顶的他,一口气读到了硕士。毕业后,被分配到县里一个部门当上了公务员。拿他父母的话讲,公务员就是官坯,只要打磨打磨,日后就是一个人物,再努一把力,就能成为一个大人物。那个年代,有研究生学历的人十分了得!他就是捏着这个证书,被分到了一个好单位。不久还找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当然,他的形象也很帅气,如果光说是学历给他带来了一个美女,这种说法显失公平。
妻子叫珍妮。一听名字就知道有诗意,有香味。她的脸和身材,那是美得让人极尽想像。这么说吧,她根本不像是人间的女人,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一些男人的眼睛常常是在她的脸上“软着陆”,心里老想着能在她隆起的胸部和弧线优美的屁股上“硬着陆”。结婚后,他俩甜甜蜜蜜了好一阵子,让别人眼热得一塌糊涂。现生有一子,今年八岁,叫盼盼,是一个熊猫的名字。
可是,婚姻的保鲜期一过,他俩就开始磕磕碰碰,而且磕碰得是愈来愈激烈,日子一直流逝在争争吵吵、打打闹闹里。珍妮不是他想象中的温柔型女人,更不是他青春时期梦中的她。她是一个活脱脱的男人婆!每次,她从医院里下班回家,高然仿佛看到她脸上仍然戴着口罩,端着一张挺职业的脸,很难找到一丝生动的表情。她虽是一个女流,但天生是一个野心家,在家中是武则天,牢牢掌握着话语权,总是一语定乾坤,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而且财政大权一手抓,高然多用一分钱都要向她讲明原因。她算帐是算得耗子身上掉毛。他在她眼里,是机器猫,连人的影子都不是。珍妮要是不高兴,动不动就训他,说他读了一肚子的书都读到屁眼里去了,我看你只配抬石头、看厕所、拉板车……他眯着眼睛一言不发,后悔当初不该给她讲自己儿时的童话。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要是真有人评理,他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有时,珍妮和他吵够了,想休息休息。而他慢悠悠地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我瞎了眼!又惹得她张口就骂,骂得是乌云盖日,走石飞砂。骂累了,她气呆气呆地坐在一旁着生闷气。从风雨雷的合围中走出来的他,又闪亮登场,他说:八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女人多的是!接着他又迎来了一场更为猛烈的暴风雨。在暴风雨中,他快乐着,如一只飞翔自如的海燕,在云层中笑着,在闪电中唱歌,在惊涛骇浪中高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奇怪,对她的骂声,高然可以做到充耳不闻,眯着眼睛还能想着别的心思,拿他的话讲,我有独家绝学,特异功能。当骂声一停,他醒过神来,牙缝如拍电报一样,又蹦出了几个让她伤心透顶的字。一般,哪句话重,哪句话让她伤心,哪句话杀伤力最大,他就说哪句。在他眼里,她就好比一块燃料,他要不断地点燃她的怒火,让她最终灰飞烟灭。她骂得实在太累了,一脸沮丧,眼神发呆。过了一会儿,她变得聪明,把骂声调整为讥笑,说他是小沈阳,公公腔,不男不女,不伦不类,没有男人的脊梁,还不如一个娘们!他那张喜怒哀乐全无、清汤寡水的脸陡起涟漪。她看到了效果,心里好得意,紧接着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不服是不是?有种你也长进长进,也当点官带点长,让我在单位里显摆显摆,在大街小巷中风光风光。我都当上了护士长,你呢?一长都不长,还在原地踏步踏。比你学历低、年龄小的一些同事们,都纷纷戴了点帽子,难道你不脸红?你不脸红,我都嫌脸上无光!
珍妮的骂声,对他不起作用,一阵讥笑还真的让他听进了耳朵里。他想,他和小沈阳一样,表面一看像个人妖,而骨子里是个男人。小沈阳是在小舞台上演戏,而他则是在人生的大舞台上扮演小沈阳。他想:“生活是*奸,如果没有力量抗拒,那你就享受着吧”。当习惯了这种*奸,变得哈腰无骨,把小沈阳的演技演绎得淋漓尽致,说不定哪天就由公公变为了皇上。什么没有男人的脊梁?读书做官是我潜在的意识,是我人生的梦想,是我父母的期望!知道吗?我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这件事。什么股长,这也算帽子?拿在手里没有斤两。人要有大眼界,做官就要做一个像样的官,能说话算数,一语定音;能让单位的钱变成是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车子也是自己的,想去哪就去哪;能把单位变为自己的公司,把下属都看成是给自己打工的。珍妮呀珍妮,你整日吵吵闹闹的,像个叽叽喳喳的麻雀,小小的麻雀怎知鸿鹄之志?笑话!你看不上我,我还真的瞧不起你,一家人读书的总和,还没有我读书的几分之一多。在男权的世界里,岂能容许你骑到我的头上来,反了,这是阴盛阳衰!自古以来,女人都是男人的衣裳,想脱就脱,你还认为你的江山永固?笑话!男人只要有了帽子,有了帽子就有了一切。有的当官的,暗地里还有三妻四妾。目前,我还没有时间去考虑把你一脚给踹了;当下,我一直在思考着如何才能登上一个部门宝座的问题,去体验一下巅峰的感觉。天降大任于斯,老子才是指点江山,呼风唤雨的主!不信,你走着瞧。
他的这些想法,如果让别人看来,他就是一个疯子,是痴人说梦,白日做梦一词用在他的身上是分毫不差。然而,他认为,人不能没有思想,有了思想才有动力,思想是动力的源泉。有一句名言说得好“你的思想有多远,你的发展空间就会有多大”。有哪一个成功的人士,开始不都是幻想家,思想家?连伟大的毛主[xi]都是一个幻想家,思想家,他老人家在青年时代就说:“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他为自己的幻想找到了理由,因而他就吃饭想,走路想,睡觉想,办公室里想,经常想,天天想,时时刻刻都在想,成为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幻想家,思想家。
当然,他更加明白,光有想法,没有行动,等于没想法,还不如没有想法。幻想之余,他思索着实现这一想法的具体行动。
行动要有可行性。他想,他的人缘很好,在同事面前能做到韬光养晦,深藏不露;在领导的面前,他就是“小沈阳”,虽然脸上露出一种男不男女不女的笑容,但这种笑有媚态,领导乐意接受。什么是官坯?有这种素质的人就是官坯,没有这种素质的人想当官,那才是白日做梦!而我天生就是一块当官的料!当然,料子合格,并不等于能够入局。我纵观中国历史,许多为官者在这条拥挤而又险阻的道路上,经历了多么艰难的跋涉啊!怎样才能走向成功?《葵花宝典》上有明确叙述,其精髓是,拍马!而拍马是从心里学中独立分离出来的一门学科,内涵精深博大;分类有:直接拍马法、智能拍马法、潜心拍马法、舍身拍马法、贿赂拍马法,等等、等等。其中贿赂拍马法,又分为贿钱贿物贿色。贿赂法,历朝历代十分常见,行之有效。而今特别盛行。然而,光有可行性,没有行动,这只是停留在空洞的理论上,是一个做理论秀的书呆子。那我拿什么去贿赂呢?
这是一个让他十分头痛的问题。他不是一个吝啬鬼,拿钱买官,他舍得,虽然他没有什么钱,就是将房屋抵押贷款他都愿意。他深深知道,搞政治投资是一本万利的。战国时代的吕不韦,他用巨资行贿,最后登上了人生的巅峰,这就是搞政治投资的有力论据!虽然,他在理论上懂得,思想也很潮流,可就是行不通,钱在珍妮的手上,房产证也因吵架,被珍妮转移到她娘家里去了。如何才能达到目的呢?他坚信,任何一个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最后,他想到了利用裙带关系去牵线搭桥。想到了这里,他拨通了向峰的电话。
向峰是珍妮的姐姐婷妮的丈夫,在人劳局当局长。他在一个小县里,也算得上一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可这个人很自负,其实能力一般,一张本科文凭还是党校发的。高然从心里瞧不起他。他的发迹是依赖父亲,他父亲以前是个地级干部,现在退休在家。向峰长着一个南瓜头,饼子脸,肥得像头猪,一双本来就很小的眼睛被肉挤得仅留了一条缝,挺着一个十分夸张的肚子,走路活像一个皮球,在慢悠悠地滚动。高然每次见到他都亲切地唤声姐夫,声音里好像掺了蜜一样;心里却在暗笑——粪桶!
姐夫!我今天找你,是想你给我找找县委分管组织的牛副书记,给我牵牵线搭搭桥,解决一下我个人的职务问题。我本不想当官,但珍妮非常好强,说我是白白浪费了一个公务员的指标,说别人都当官带长,只有我是原地踏步踏,又说我丢人现眼,让她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我本不想麻烦姐夫,我知道这样的大事会让你挺为难的。怕你为难,为这个电话,我想了好几天,是打还是不打?没法子,我受不了珍妮的白眼,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才给你打电话。姐夫,你是我们整个家族的大树,有了你,我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在电话中嘿嘿地笑着。
向峰要是长了千里眼,肯定会立马挂了电话。他这嘿嘿的笑,居然是一脸坏笑。
哈哈,有想法是好的嘛,要求进步也是无可厚非的嘛。珍妮的个性我知道,她好强,生要面子死要脸。看来,为了你的家庭和谐,我不得不出面了。没问题,有机会我一定给你说说。
虽然向峰在电话里,说着白话带着官腔,但高然听得是十分亲切。他顿时心花怒放,一句谢谢姐夫,唱得如同一曲抒情的歌,但仔细品咂,声调中,还有点叩谢皇上的味道。
高然盼星星盼月亮,盼望人生的曙光。可是向峰一直没有给他回音。每次向峰在电话里回答他,老重复着这样一句话:我现在挺忙。说完,啪的一声就挂了电话。接着,高然的脸上就生出许多沮丧和失望。
星期天,珍妮说上妈妈家去吃饭。他说,你去吧,我就不去了。珍妮冷着脸说,爱去不去,由你。说完一转身就带着盼盼出了门。他突然想到岳母家星期天叫吃饭,说不定向峰也去。他疲软的身子一下子就来了电,他迅速地跟了出去。在珍妮的面前,他笑着,脸像一朵花。珍妮露着冷冷的眼神,不屑地骂了一句:神经!
高然一般不愿上岳母家去。他一旦和珍妮吵嘴,岳母还好,总是说珍妮的不是,她说知女莫过母;而岳父总是站在珍妮的一边,在他面前泰山压人,让珍妮一天比一天上架。珍妮的性格就是他父亲的翻版。这个老岳父的确让人讨厌,真理永远站在他的那一边,说起话来是没完没了,唾液都会淹死人;骂起人来,让人的鼻子受不了,有股怪味,脏兮兮的。退了休还是官腔官调,三只眼看人,只喜欢向峰,把他当作隐形人,端着一张长长的马脸,一脸严肃,难得一笑,笑起来就会露出一嘴千奇百怪的牙。恶心!
进门,他就抢在珍妮的前面先叫了一声爸,好像这爸就是他的亲爸,而珍妮只是一个养女。一声爸是叫得甜蜜蜜,那笑容,真像他岳父庭院中养的花,开得热烈而又虚伪。而后,他又屁颠屁颠地跑进厨房,喊了声妈。岳母点了点头,笑着。岳母的笑,很好看,这笑容的含义是:慈容佛心!他每次看到岳母的笑容,就会傻傻地想,要是把珍妮和婷妮调换一下多好!姐姐婷妮,是岳母的再版,人长得漂亮不说,还特别贤惠。
过了一会儿,婷妮笑眯眯地进门了。接着,向峰挺着肚子像皮球一样,也慢悠悠地滚了进来。
姐夫!高然上前迎接,样子由“小沈阳”变成了“小李子”。老头子也迎了上来,终于露出了难得的一笑,这笑,很像《烈火金刚》中的汉奸高铁杆,一嘴怪牙。
一家人团在一块,边吃边喝边聊。高然起身,首先敬了向峰一杯酒,他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姐夫,感谢你对小弟的关心和帮助,有了你这棵大树,我想我的职务问题很快就能得到落实。向峰淡然一笑,一家人还客气什么?应该的,应该的,只是我最近挺忙。他又拖了一个长长的,让高然惊叹而又失望的尾巴。
岳父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肯定地说,高然有这想法不错!没有想法是不对的,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兵;有了想法就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思想就是生产力嘛!高然的职务问题,一直是我一块心病,向峰,你要竭尽全力!说实话,以前我对高然很失望;看不出,看不出,高然还算一块材料。哈哈哈!他又露出了怪牙。
高然暗自高兴着,心想,你总算开口说了人话,好可爱的怪牙!他连忙举杯,祝老头子健康长寿。
向峰见岳父都这样说了,再也不好意思说最近挺忙了。他说,牵线是一个方面,但主要靠自己努力。
岳母说,高然学历高,能力强,工作也干得蛮不错的,这还算不上努力?
向峰和岳父的眼睛对视了一下,然后两人都笑了起来。向峰说,妈,我说的,不是指这个方面的努力。
珍妮一下子来了精神,说:姐夫,我就想听听你说的另一个方面的努力。今天她很安静,要是平时,一家人的嘴全长在她的身上。
婷妮扯了一把珍妮的衣服说,别听他瞎讲。
哈哈,向峰笑了笑,我是瞎讲,但这种瞎话也只能在家里讲。当官是为了什么?党的宗旨是要求为官者勤政、廉政,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可是,现在有些当官的人,根本没有把党的话记在心上,是全心全意谋求自己的利益。有人说:为人民服务?那我当官干什么?只有人民为我服务,我才知道自己姓什么;能捞不捞是沽名钓誉,是矫情。什么革命工作?许多人都在挖党和社会主义的墙脚!
姐夫,你捞了不少吧?珍妮像开玩笑,又像挺眼热似的。
我不是哪种人,不是我自己说自己清白,捞没捞,捞了多少,你姐姐清楚。
向峰喝了一口,接着又说:人民谈腐败,恨腐败。而腐败者也说社会腐败,为什么呢?贪得有多有少,心里不平衡是一个方面,但主要的是,腐败者是想为自己的腐败打出广告,目的是大把大把地捞。你们知道不知道?现在送礼是公开现象,送礼送到办公室里去了,过年过节,下属单位花公款,为领导送红包,这已成了一个潜规则,腐败开始形成制度化。如果要评选腐败县,我敢打赌,我们这个县准排第一,绝无悬念。
向峰再次把眼睛笑得合成了一条缝,接着说道,我说的另一个方面的努力,是指一个送字!舍得舍得,先舍后得。过年过节给领导送一点,平时为领导消费花一点,陪领导赌博输一点,这就是入局者的资金三点运作方式。
向峰又说:为高然牵线搭桥不是问题,牛副书记与我个人私交很好。这样吧,高然,你自己出面不好,你总不能直接向牛书记要官吧?这多丢人!我先带珍妮去见见牛书记,让我和珍妮跟牛书记提提你的想法和要求,这样合适些。等关系建立了,以后就看你的了,高然,到时你可不要舍不得哦——!他故意把一个哦字拖得很长,露着一脸怪笑。
高然一脸兴奋,他偷偷地看了一眼珍妮,珍妮是一脸赞同。他想,只要珍妮思想通了,先出面再出钱,他就有戏了。
岳母哝哝地说道,送,送,高然拿什么送?要当什么官?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不挺好吗?当官的坏人不少!吃人的拿人的不说,十个当官的九个是扒灰佬!
一句话把大家逗笑了,他们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是另有所指。以往,老头子为官时的那些风流韵事,没少让老太太受气遭罪。
老头子干咳了几声。他说,没法子,社会风气是这样,你一个人当不了正人君子的。这事就按向峰说的去办。他一语定音。
老太太脸色有点不对劲,婷妮面无表情,但她俩也没提出反对意见。高然又偷偷地看了一眼珍妮,珍妮很兴奋,那不是一般的兴奋,是特大特大的兴奋,他用个一号的笑容附和着。
高然对珍妮的态度转变了,那些伤人的话,再也不在珍妮面前说了,说的话,比小沈阳说的台词还动人;在家也变得勤快了,家务事基本是他全包。他抢着干,偷着干,他在珍妮的面前说,在家,我只想当一个无名英雄。珍妮笑着说,那是当然,家中有名英雄怎会轮到你当?不过,她对他的态度也转变了,再也不训他骂他了。最高兴的是他儿子,他说,我就是想看到爸爸和妈妈这个样子,所以叫盼盼。
他俩的关系是从珍妮去找牛书记那天开始发生转机的。这非常神奇,一天之内就能化解“敌我”矛盾,建立外交关系,让“两国”关系又回到了正常的轨道。
隔三差五,珍妮就去找牛书记,回来后,她就把功劳挂在脸上。她每次很晚才回家,一到家,她就躺着,整个人就像散了架子一样。他小声地问道:老婆,你怎么累成这样?珍妮说,脑力劳动比体力劳动更累人,我要绞尽脑汁地去为你说这说那,为的是你明天的提拔。高然十分感激,在床上想给她放松放松,谁料,她一扭屁股关门谢客,同时说了句,目前我俩的头等大事是解决你的帽子问题,哪还有心思去想这种事?你怎么主次不分?难怪你没有出息。高然一想,是这么个理!觉得她的批评,是批评得理直气壮。接着,他小声细气地问道:你和牛书记接触的次数也不少了,牵线搭桥的事也应告一个段落了;是不是送点……珍妮淡淡地说了句,还不到时候,该出手时就出手。
一连几个月过去了,他天天盼呀盼的,盼望他的深山出太阳。可是,太阳的光芒普照九洲,唯独没有照到他。然而,他的良心发现,珍妮,应该还算一个好老婆,为了老公,只要有空就去找牛书记,而且是越盯越紧。什么是奉献?这就是奉献!什么是忠诚,这就是忠诚!他认为自己以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珍妮又是很晚才回家,一到家就躺在床上,累得好像是刚跑完了几千米的长跑一样。他小心地躺在她的身边,问:我的事现在有眉目了吗?珍妮说,快了。兴奋让他接着又问,是不是在这关键的时刻出出手?也该出手啦!珍妮说,火候没到,火候一到,该出就出,这你就别瞎操心了。他哦了一声就躺在一旁不再吱声了。
他在床上,想到珍妮为他的事操劳,他从心里感激她。一会儿,他的小二子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硬着脖子红着脸,眼睛里还流出了几滴感动的泪。他的手像盲人一样,在她的身体上到处乱探。她又是一扭屁股,冷冷地说:这是关键的时刻,这是紧要的关头,干大事要一心一意,不能转移目标;否则,一事无成!他想,难道干大事就不干这事?不啊,干大事与这件事互不矛盾啊!他说服不了感动的自己,更说服不了感动得流泪的小二子。千由人,万由人,感动一来不由人,于是,他就来了一个“霸王硬上弓”。突然,他感到很惊奇,小二子哧溜一下子就进去了。为什么和以往不同?以往,珍妮的下面虽不干涩,但小二子进门还颇费点周折。对这个问题他一直没有想通,好像他读的所有书中,都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他想,这可能是一门边缘学科。
一天,珍妮告诉他说,她被提拔为副院长了。她说得是云淡风清,但一张骄傲的脸,从云淡风清中脱颖而出。高然一下子呆了,过了好长时间才醒过神来,他说,原来你不是为我而是为你自己呀!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珍妮说得是直言不讳,她昂起了高贵的下巴,一下子又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高然心里着火,脸却冷得惨绝人寰。屋子里的空气像被冰冻了一样,一片死寂。高然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咚咚地跳。过了好一会儿,高然问了一句:那我的事呢?珍妮说,我是提拔,你是破格提拔,提拔比破格提拔容易;你的事先放一放,还要考察考察。她一脸不屑,把考察考察几个字说得是一字一顿,听口气,仿佛她就是组织部长。
他想,我一个公务员难道还比不上你一个小护士长?你才是破格提拔,而我是顺理成章。虽然不服,但出人意料,他说话是和风细雨:那就请你为我的事多费点心,抓紧点。猥琐,在这和风细雨中发芽、破土、成长!
你乖乖听我的话,帽子包在我身上!前一句说得是斩钉截铁,后一句说得是把握十足,好像他的帽子就把握在她的手里一样。
一线阳光透过窗子,照在高然那张冰冷的脸上,慢慢地,这张脸变得有活气了,又略显生动了。是不是要送点什么?他又轻声地问道。
送什么送?你光知道送!送!你以为所有当官的人都像你心里那样的阴暗!珍妮陡然提高了声调,脸上凶巴巴的,好像有只老虎在上面咆哮。过了一会儿,珍妮又喃喃地说,牛书记这个人是不太爱财的,社会口碑很好。她又换了一副模样,眼神里好像有个活佛。
牛书记的确不太爱钱财。上届县政府领导班子一下子被双规了二个,而他毫发未损。本来他可以得到提拔,但因个人生活作风问题,组织上对他实行了控制使用:待遇不变,由县长调为县委专职副书记。他的个人隐私,社会上知道的人很少。不明真相的人还认为是他没本事,太老实,说老实人没有官相。
这个老实人,他的思想却很潮流,观念新颖,他认为: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了都是黄土掩埋,为贪钱财而丢了帽子划不来,是愚蠢。人要学会及时行乐,生活的分分秒秒都很精彩,学会享乐,才是站到了思想的前沿,才有大觉大悟的超脱,才是智者中的智者,是智王!他是一个标准的享乐主义者。由于享乐无度,最终他还是在女人阴沟里翻了船,丢了帽子。这是后话,本文不表。
他不抽烟不喝酒,身体可以评上一个总体健康。他身体器官最健康的,可能要算他的小二子!《古典科学》中有记载:蒜头鼻子大*巴!由此推论,从他大大的鼻子上,就能透礻见出他小二子的健康状况。这个科学的发现,是太平公主!
牛书记对自己的小二子是珍爱有加,他从不让它苦着,愁着,总是想尽千方百计地让它快乐着。有些当官人的,人生的指南针是钱财,显得赤luo裸的;而他却把人生的指南针深深藏在裤裆里,不显山不显水,只算个闷*。纵观社会之现状,牛书记绝对不是一个好官,但也绝对不是一个最坏的官。他不爱钱财,偏爱美人,这对社会危害很小,动摇不了这伟大社会主义的根基。只有党和政府要求很严,再次知道了,会给他一个党纪政纪处分。
又几个月过去了,高然的帽子还是没有发下来,他有些急了,不耐烦了,家务事也做得少了,比以前表现差了。因此,他常常挨珍妮的批评。他苦着脸说,是我表现差了?还是你表现差了?我的帽子呢?不说帽子,连帽子的影子都没见着。珍妮板着脸说,我不一直在为你跑吗?
珍妮当上了副院长后,只有深夜才回来,其余时间,别说人在家,影子在家里都是空白。高然想,她当上副院长忙了,应酬也自然多了,而她为他的事,还能抽空去找牛书记,这让他感动,深深地感动。他常常端着张讨好的脸,说,老婆让你费心了。而她的脸上净是不耐烦。
珍妮的个性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他不奇怪。他想: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况且她的官也当大了,官僚官僚,当然她的架子就大,没当副院长以前,她就对他这样,现在这个样子很正常,如果不是这个样子,那才叫不正常,那她就不是珍妮。可让他疑惑的是,最近,珍妮很爱打扮自己,她对爱美的诉求很强烈,哪件衣服时髦买哪件,哪件衣服潮流穿哪件,光一个皮包就价值两万多!一个领导注意形象很正常,但一般是庄重大方,哪能是这样!一到晚上,她就背着包,花枝招展地出门了。一个半老徐娘,她比十八岁还十八岁!这引起了他的警惕。
高然想,她在牛书记面前为我说没说话?他持的是怀疑态度。他太了解珍妮了,她的野心很大,当了副院长,想当院长,当了院长可能还想当卫生局局长。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她现在常去找牛书记,主要还是为了她自己。他感到他人生的大海上飘浮着的一根救命稻草——珍妮越飘越远了。转而,他想到:被动的等待是一个下策,寻找时机,主动出击才是明智之举,这个世上,谁都靠不着,只有靠自己!谁是我的救世主?是自己!狡兔也有三个窟,难道我就在她这一棵树上吊死?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那我就不是高然了。有了想法就要行动,潜意识在反复提醒他。而后,他去了向峰的家。
晚上,珍妮又花枝招展地出去了。出门时,她说,医院开会。他不热不冷,不轻不重,不急不缓,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但谁也没有想到,珍妮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他把谍战中跟踪的功夫运用到了生活上。珍妮果然没有去医院,而是去了县委招待所。
县委招待所大院内,另有一个小区,这个小区宁静幽雅,里面有假山、怪石,奇花异卉,喷泉在彩灯的辉映下,如一朵盛开的花。这个地方高然不陌生。他怎能不知道呢?一个小县城就如巴掌大小,再者,这个小区是他向往的地方,在他眼里,这就是“坤宁宫”!他做梦都想住进这个地方,这里有一栋豪华气派的大楼,是县领导休息的地方,当然这个地方不是他们的家,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
珍妮为什么撒谎?他一下子就找出了答案,她是去找牛书记!找牛书记为什么说是去开会?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他站大楼下一阵头昏目眩,他感觉这座楼,刹那间要在他的醋海狂澜中倒塌。他想象着牛书记房间里一对孤男寡女发生的故事,上演的节目,他就感到恶心。一会儿,又感到头在剧烈的痛,好像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一样。但又不像紧箍咒,唐僧念经,孙悟空才会头痛;而他只要别人看着他,他就头痛。他仿佛感觉到身后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他。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贱货!他真想冲上去把她揪下来,一顿毒打。
高然就是高然,他与众不同,只作了一个深呼吸,就把这天大的事吸进肚子里去了,他是一个佛肚,能容天下一切难容之事。
理智告诉他,忍,忍,忍无可忍也要忍!如果你一时冲动,你的帽子就会泡汤,再者,一旦闹出去,你就会声名狼藉,万劫不复;屎不挑不臭,如果你忍了,保全了名声不说,帽子还有希望!
理智又告诉他,娶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而后提心吊胆地视天下男人为敌人的男人,是没有大胸怀,是最没有出息的男人!
转而他想到,当今社会,许多女人把这东西不当东西,别人能忍,你为什么不能忍?如果珍妮能给自己带来一顶帽子,那么这个忍,就忍得非常值得,有了帽子还愁没女人?换新鲜,调口味,是人之天性,如果自己在牛书记这个位置上也会这样变着口味尝鲜。想到这里,气也就慢慢消了。
理智还告诉他:放任珍妮和牛书记的来往吧,珍妮身上尚有你一线希望;不放任又能怎么样?如果把珍妮惹急眼了,她还能在牛书记面前帮你说话吗?假若换个别人去说,牛书记会听吗?可以肯定,牛书记只会是哈哈一笑,笑得空洞,笑得没有结果。
“皇家音乐茶座”里,一曲缠绵、凄婉的《美酒加咖啡》的歌声,从喇叭里流淌而出,倾诉着邓丽君的心声。李媛的心在这乐曲中颤抖,脸上表情随着乐曲的变化而变化。她的那个样子,很像花儿也流泪。
坐在李媛对面的高然,看了一眼她那张伤感的脸,心中窃喜,他在心里自己给自己道喜,庆贺自己的判断没有丝毫的误差,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他认为他不但是一个幻想家、思想家,而且还是一个伟大的心理学家!
这个“看了她一眼”,从字义上就可以看出,不是注视那种,虽然这个女人身上有看点,而且耐看,能让很多眼睛对注视一词非常感兴趣。但他不敢在注视上下功夫。要说看,他顶多算上一个走马观花的看,他把这种看,运用在有意与无意之间。难道是他的眼睛缺少审美诉求?不是,因为李媛是牛书记的太太!
高然能结识李媛 ,是婷妮介绍的。前一段日子,高然对珍妮心灰意冷的期间来找过婷妮。当时,向峰不在家里。他屁股一落座就说,姐姐,请你帮我在姐夫面前说说,现在珍妮都当副院长了,我在家里日子实在不好过,让我抬不起头来,珍妮总是奚落我,说我没有当官带长,说我没有出息,不像一个男人,活得窝囊。姐姐,珍妮的个性你是知道的,为了我家庭的和睦,能让珍妮看我看得顺眼,你就拉我一把吧。
婷妮说,珍妮的个性我知道,活像我爸。接着,她忧虑地叹了口气,说,珍妮总有一天会毁在名利上;高然,你相信我,姐不害你,你就莫去官场了,哪里不是过日子?我妈说得对,平平淡淡挺好的;安逸的日不过,硬要去凑那样的热闹,心累啊!干净的地方不呆,非要往脏地方跑,名利很脏啊,你这是何苦呢?名利害了多少人?有多少高官因经济问题而纷纷落马,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
好官还是很多的,比如姐夫就是一个好官嘛,还有出污泥而不染一说嘛。高然既提了要求,又拍了马,一语双关。
谁料,这一马拍得婷妮面无表情。她说,你想在那样的环境里做一个很干净的人,难!你姐夫来一次家,我就讲一次,像念经一样,他都听烦了,不过,他现在很少有时间落家了,每天都是酬应,应酬的。婷妮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说,官当大了,家就变小了,对老婆都变得没有人情味了。婷妮笑了笑,笑容里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而一些想说的话却又被笑省略了,只留有一丝苦涩。
姐姐,你就帮我在姐夫面前说说嘛。高然像一只孤独的狼,在凄迷中寻找希望。
真想当官?你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我和我妈一样,信佛,没良心的人是会遭报应的!尔后,婷妮又说,目前党中央形成了共识,要花大力气惩治腐败。说完,她笑了,笑容里净是希望。
姐姐,你放心,我会为你争气的,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一定做个干净的人。我做官是为争一口气,不被珍妮看低了,不然我的日子不好过,真的不好过,你就帮我在姐夫面前说说吧。
婷妮轻轻地叹了口气,好吧,我出面帮你找个关系。
高然问了句,你——?然后一脸惊讶,嘴半张着,老半天没都没有复位。
婷妮看着高然的样子,淡淡一笑,她说,牛书记的太太李媛是我的同学,还是要好的朋友。这个关系谁都不知道,连向峰我都没有告诉他,如果透露了这个关系,就会带来许多麻烦。
高然的心像长出了腿,蹦跳得好欢;又像喝了蜜,浇开了一朵甜蜜的花。他哈哈大笑,说了句,姐!你可以当保密局长了。你放心,我当你的助手,做你的副局长,把一切秘密都烂在心里。
第一次,李媛见到高然时,说他的面孔好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了一样。婷妮笑了笑,说,我妹妹叫他“小沈阳”。李媛一拍手,说,对对!有点像。高然的脸就像火烧了一把,他跟着笑,只是笑得极不自然。李媛见高然一副窘态,又咯咯地笑了,她说,她很喜欢看小沈阳演的节目。听到这句话,高然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他想,有戏了:她眼中的小沈阳与珍妮眼中的小沈阳不一样!要是一样就糟了,对你第一印象不好,还谈什么帮忙。
接下来,婷妮就把找她的意图说了。李媛说,你婷妮说的,我还能说不,你的指示我照办。她咯咯的笑声响起后,婷妮也开心地笑了,两人的笑声仿佛在空气中握手拥抱。过了一会儿,李媛喃喃地说,只是老牛他很少在家,哎!一声叹息作了一个急刹车,把想说的话刹住了,漂亮的脸上却涂上了一种无耐。
高然想,她的这个表情与上次婷妮说向峰不常在家的表情有着惊人的雷同!为什么?聪明的高然,马上就找到了答案。珍妮和牛书记的关系,他非常清楚,只是不敢去揭开。向峰的一些花边新闻,高然也早有耳闻。他想,这两个女人相同的表情里,大概都是有着一种高处不胜寒的苦涩吧。
高然,就是高然!他一旦抓到了机遇,就能充分显出英雄本色。他隔三差五地为李媛发发一些祝福之类的短信,李媛也很礼貌地回复了他的信息。每收到她的信息,他的样子,比他爹妈生了他还高兴。接下来,他就四处打探她的有关情况。他想,只有把一些相关信息掌握了,摸准了,就能找出对方的软肋,解决问题就容易了。比如说,她喜欢什么就送什么,缺什么就给什么。钱他都准备好了,钱是他从朋友和同学中借的。他想,牛书记不爱财,而女人却是金钱的奴隶,商品的跟屁虫,像婷妮这样的女人只是个例,有洁癖,是病态。李媛总不会是病态吧?
通过了解,李媛是牛书记的第二任太太。牛书记的前任太太早年就死了,得的是血癌。怪不得牛书记的太太这么年轻,高然终于找到了答案。他还了解到,牛书记和前任太太没有孩子,他和李媛也没有生育。而这个问题一直让高然困惑着,让他这个幻想家,思想家,心理学家,第一次遇上了一个最大的难题。
牛书记的小二子个大劲大出勤率高,表面一看健康异常,但在显微镜下就现了原形——死精!看来,他是宏观可以,微观不行,硬件可以,软件不行,他病在别人一眼发现不了的地方。这病非同小可,是病得不轻!
这是个人隐私,别人不可能知道,高然查找这方面的原因,是找死,他是不想要帽子了,如他老婆说的那样,他读一肚子的书是读到屁眼里去了,只配去抬石头,看厕所,拉板车!那么作者是怎么知道的呢?作者的弟弟就在本县一家最大的医院当检验科室主任。
高然终于开了窍,因顾忌就不再去找这方面的原因,又把目标转移到了李媛和婷妮那相同的苦涩表情上来了。他认为,李媛比婷妮更孤独,婷妮还有个可爱的女儿,而李媛一个人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家,晚上,她看着灯,灯看着她。按婷妮的逻辑推理,官越大,家就越小,那么李媛的家就比婷妮的家更小。虽然婷妮的观点有点以偏概全,但至少在这一点上,李媛和婷妮的家中状况是一样的,家里少了男人味,缺乏丈夫的温暖。想到这里,他如看到了曙光。于是,他就打电话约李媛出来喝茶。当然,他并没有非份之想,就是借个胆给他,他也不敢,只想陪她聊聊天,喝喝茶,冲淡一下她暂时的孤独。他想,李媛的笑容里有自己的帽子。
接到邀请,李媛认为婷妮也会来,于是就很愉快地答应了。当来到音乐茶座没见着婷妮时,她犹豫了,想走。高然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心思,他连忙撒了个谎,说姐姐临时突然有事去了。她出于礼貌,还是坐了下来。
李媛仍然沉浸于邓丽君《美酒加咖啡》的歌声之中。
李姐,我说个笑话给你听吧。高然把李媛从邓丽君的歌声中拽了出来。李媛笑了笑,点了点头。接下来,他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才能,先讲了几段笑话,让李媛笑声不断;然后又讲故事给李媛听,让她听得是神情专注。他口若悬河,上下几千年,纵横几万里,说得是滔滔不绝,让李媛的眼神中充满了佩服的色彩。接着,他又讲了几段幽默。这样又让李媛笑声不断。这小小的音乐茶座成为了他展示才艺的大平台,他在心里不断地表扬自己,妈的,你真牛!
李媛打心眼里佩服高然的才情,她听高然说这说那,心里一下子变得开心多了,脸上是笑容不断,灿烂如花。她看高然的眼神再也不陌生了,再也不拘谨了。高然看她的眼神也慢慢变得自然了。
高然,不忘自己的使命,在轻松自然的气氛中问李媛有哪些爱好?目的是想了解一下她喜欢什么?需要什么?然后该出手时就出手。李媛说,她没有什么高雅的爱好,比不上他这么有才,只是偶尔陪朋友出来聊聊天,喝喝茶,到ktv去听听音乐,唱唱歌,也跳一点舞,只是跳舞的水平太潮。说完,她又淡然地笑了笑。高然一听,可高兴了,心想,花钱不多,又能让她加深对我的印象,印象一深,我不就来电了么?帽子不就有戏了么?难怪有人说,想当官也不全是靠送的。他立马想起了向峰说的“资金三点运作方式”,他把这三点内容天才的改为:陪唱歌,陪跳舞,陪喝茶。他想当一个专职的*陪一郎。
他说,李姐,哪天我请你去唱歌。让我去欣赏一下你的金嗓子,也让你听听我的歌声。李媛说,我唱歌不行,你这么有才,歌一定唱得好,到时一定去欣赏。
高然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但他看了一眼睡得像死去了的珍妮,他的气就来了。他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心中的怒火要把她烧得只剩一把骨头,这还不够,他还要把她挫骨扬灰。
他不是挺会忍吗?不是说忍无可忍也要忍吗?他不是生这个气,在这点小问题上他没那么小气。让他生气的是,珍妮在牛书记面前根本没有给他说话,她心里一心只想着为自己的头上加帽子,想在外面呼风唤雨,在家中做他的女皇,永远骑在他的头上。他认为这个女人太歹毒了,是一条美女蛇王。
一次,他陪李媛喝茶。聊天中,他请李媛为他在牛书记面前帮着说说话。李媛说,我早说了,第一次见面后我就跟老牛说了。他问高然是谁?是哪个部门的?我说,是哪个部门的我记不起来了,反正我就知道他是婷妮的妹夫,和向局长是亲戚。老牛听后笑了,他说,这一家子人都很优秀,下次研究人事的时侯一定把这个问题考虑进去。高然听得既高兴又气愤。高兴的是,李媛真的为他说了话,牛书记为人很仗义,睡了别人的老婆还能为别人着想,心还没有完全黑掉;气愤的是,牛书记连他是哪个单位的,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珍妮在牛书记的面前很少提过他的事。
高然最大优点,就是理性。他在心里恨着珍妮,恨不得一口把她吃掉,让拉出来的屎又让狗去吃。可见到珍妮时,他却非常客气,一见到她,就把笑堆在了脸上,说了句——哟!大院长回来啦!平常珍妮很讨厌高然喊她老婆,但喊她一声院长,就能换来她灿烂的一笑。有时他故意问了一句,我的事什么时候能够落实?她说,快了。高然嘴上说,谢谢大院长,心里却在骂,贱人,老子操你祖宗,你总是说快了快了,快得没完没了,如果信你的话,会被你骗得尿裤裆;老子这样捧你,你好高兴吧?知道不,老子是怕你在牛书记的枕边吹风,只轻轻一吹,就让我的帽子飞到了太平洋。
他在床上又想起了李媛。自从他第二次和李媛在茶座里见面后,他几乎天天给李媛发信息,打电话。常常请李媛唱歌跳舞喝茶,他花钱不多,却让“资金三点运作方式”运行得很顺畅。他的歌唱得非常好,声音酷似小沈阳——调高、悠扬,他在大学里就是“麦霸”。他的舞也跳得好,在学校里有“舞帝”之称。他的才华,让李媛十分佩服,赢得了她不少的掌声。他万万没有想到,读一肚子书一点用都没有,只有唱歌跳舞给他派上了用场。经过长时期的接触,李媛还主动给他发信息,打电话。有时,舞厅歌厅茶座里的消费,她还抢着买单。后来,李媛对他的友谊好像升了级,有时看他的眼神都是怪怪的。
他长得人高马大,细皮嫩肉,再配上一副小沈阳的五官,那是很有看点的。要说缺点,只是嗓音偏右,公公腔。说是缺点也是优点,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从他和李媛的接触中来看,她就是这种声音的崇拜者,真如她说的那样,非常喜欢小沈阳上演的节目。
高然眼中的李媛,人长得算漂亮,是一种抢眼的女人,只是比不上珍妮。她最大的缺点是,年龄四十不到,而胸脯却退到了二线,处于一种可工作可不工作的状态中。她最大的优点是性格温婉、贤惠。
一次,高然陪她跳舞时,他想自己这是“曲线救国”,如果在“救国”运动中踩点“高压线”,可能会收到更好的效果,能搭上直通车,驶向快速路。于是,他就从她的眼神中进行了风险评估。他想,踩点“高压线”,估计风险系数不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没有风险,她毕竟是牛书记的太太,有矜持的一面。他又想,干任何事情,都有一定的风险,如果怕这怕那,瞻前顾后,就会一事无成。想到这,他在跳舞中先是把她的手故意捏了一把。她害羞地笑了笑,虽然害羞,但仍不失友好。接着,他又大胆地在她屁股上摸了一把。她再也没有害羞,仍旧是笑了笑。紧接着,他就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我爱你。她又笑了笑,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接下来,他俩就在一家宾馆开了房。虽然她的胸脯提前退居到了第二线,但她工作起来十分认真,特别是她的*吟声,非常好听,如唱歌一样。
此后的几天里,李媛就如失踪了一样,他发信息她不回,打她手机是关机。高然感到十分绝望,他后悔自己不该冲动,他恨不得要拿把刀来把自己的小二子一刀给割了,他骂小二子不争气,断送了自己的美好前程。然后又恨起珍妮来了,长期以来,是她把他打入了“冷宫”,导致了自己的小二子胡思乱想。
他有一个著名的理论:人格和帽子是一种排斥关系,有人格,没帽子;没人格,有帽子。而这一理论却遭到了破产,他感到空前的绝望。他在心里寻死觅活,正处于一种崩溃的边缘时,突然他接到了李媛的电话。李媛在电话中告诉他,她这几天一直都在自责,说自己这样做,对不起婷妮,她想忘了他;可是她怎么也做不到,整日里她脑子里全是他,她的脑子都快要爆炸……
他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心里暗自发笑,他认为女人太感性,一旦动了真情,脑子马上就会进水。接着,他又很自然地想到了李媛和他说过的一些话。
一次,他和她做完爱后,李媛温情地躺在他的怀里。他问,牛书记如果知道了,你怎么办?其实这也正是他担心的问题。她说,没有怎么办,大不了离婚,他的女人不少,我跟他其实也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夫妻,有他无他一个样。
高然一听慌了,接着问,如果他跟我过不去怎么办?提拔的时候卡我的脖子怎么办?她说,他敢,到时我就和他来个鱼死网破。他问,你一个弱女子如何能跟一个强大的牛书记对抗?她哼了一声,说,他有把柄在我的手上。他哦了一声后惊讶地说,都说他的口碑很好,他没有经济问题。她说,你听谁说的?不过,大钱他是不贪,但小贪还是经常的。他说,小贪你是搞不倒他的。她说,如果将他贪的做加法呢?这就是一加一大于二。
接着,她说要他给她生一个孩子。说这话时她哭了,她说,她想做一个真正的女人,虽没有丈夫的爱,但不能没有孩子,孩子是她未来的希望和寄托。她又说,她感到好寂寞。他想,没有问题,只要你能给我帮了这个忙,我一定给你生个孩子。他在心里偷偷地乐着,生了孩子,牛书记那是高兴得了不得;孩子牛书记给他养着;孩子在这样豪门的家庭里,永远不会去抬石头看厕所拉板车。
一会儿,李媛兴奋地告诉他,说他的职务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是老牛告诉她的。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激动地问了句,真的?李媛嗯了一声,又说,你的事,我见着他就说一次,见着他就催一回。我说我只有这样一个要好的同学,她从不托我办事,这件事没有得到落实,我无法向她交待。老牛说,这一家人都很优秀,在调走之前,一定把他的事给解决了。他问,牛书记调哪?她说,老牛平调到市里一个局里当局长。他又问,牛书记什么时候调走?她说,就这一个月以内的事。高然激动得一把搂紧了李媛,来了一个“二进宫”。
想到这,他在床上失声地笑了。谁知,笑声吵醒了珍妮。她问他笑什么?并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神经!
入睡后,他做的净是帽子的梦,帽子在他眼前飘来飘去……
三天后,牛书记被市纪委传去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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