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两场雪后,天气忽然冷了,冷了许多。
再也见不到那个急性子的人了。那是一个干起活来有股子钻劲、不知倦怠、整天小嘴不停讲话的矮个儿女孩。
她是在刚入冬、天还不太冷的时候来的。
一见面就觉得她“小”,不光是个儿矮,还有那小鼻梁、小嘴巴、小牙齿,唯独不小的是那偌大的两块镜片和镜片后掩着的两只不算很大的眼睛,这一切具备了她所具有的特征的器官,组合在她那张小而特圆的脑袋上,使人觉得是那样的和谐。加之她的这一切“小”,更让人觉得她是个小巧玲珑的艺术品,就象我的小屋里那个很精致的玻璃钢小人一样。
由于办公条件所限,我一个人搬张桌子进了隔壁的楼梯间。她来了,也只好进了楼梯间。小桌子还是有的,于是我和她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由于她的“小”的那张整天叽叽喳喳的小嘴,我便以“不屑一顾”的神情来对付她,而她却以她的“不在乎”来接待我的不屑一顾,并且只要我一出去,她便马上一句“我也去”跟着一同出去,我也只好无可耐何了。这使得另外两个男同事很有点愤愤不平。
就这样地过了两月。
有一天快下班时,赵辉打电话来,说让我去为他们安装一个系统,我慨然应之。她也去了。我顺利地安装好了这个系统,赵辉也很高兴,对我大加赞赏。这是第一次在外面显露自己的计算机水平,我很是兴奋,她却比我还兴奋,从那个不休的小嘴中迸出许多我今天听来很顺耳的话。
回来的时候,她却默不作声,与我并肩而行,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街上行人很少,我借着路灯的光亮,偷偷地侧视着那张脸和那个不高的身段,一种和蔼和完美的感慨忽然生上心头。一对紧紧依偎着的男女轻声地说着话从我们身旁走过,那个女的很不在意地用肩头撞了她一下,她便警觉地猛回过头去凝视了片刻。我看到她脸是流露出的并不是愤怒或讨厌,却是一股无柰、失落或怅惘、有点羡慕的神情。
这一次我看她看得最仔细。也就是在那片刻中,几句诗从我心底被唤起,于是就对低着头走的她说:“别低着头了,我难你念几句诗吧!”
她依旧默默地走着,依旧低着头,并未应声。
“掀起你的愁/ 让我带走/ 不要独自烦忧/ 无助地哀叹于深秋/ 牵着你的手/ 读尽你双眸中溢淌的温柔/ 任那往事云水悠悠”
我念完了,她还在出神地听着。
“没啦!”我说。
“没啦?”她说。
以后的日子里,我一直仔细地品味着“没啦”这两个字,不知是否有某种没有结果的预示。我与她时常去小教堂听福音,当然也带去了我的心事,但那天说的“没啦”两个字却一直未能在李牧师的布道中得以释怀。
现在,她走了。再也见不到那种矫小玲珑的身影了,我心中忽然多了一丝怅惘。长吁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在雪中已呆立许久……
天,好象又冷了许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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