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清河水呈弧形半绕着清河水村流向远方,清河水村恰巧处在她的怀抱里,并因此得名。 早年有一位算命先生由此路过,驻足良久后,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话:“此地,龙凰之所也。”尔后,扬长而去。这话村民信, 村子是风水好,出过达官贵人,他们相信以后还将出来更多的官吏。因为在清代,村里的确出过一位黄姓巡府,清政府还给立了牌坊。遗憾的是,后来文化大革命期间把牌坊破坏掉了,如果保存下来的话,则是一处不错的文物古迹,一道令人暇想的风景,也许会有人来观光旅游呢,这都说不准。可惜现在它只能是老百姓茶余饭后为之自豪并为之津津乐道的话题了。
黄大伟祖居清河水村,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终日里只知道土中刨食,脸朝黄土被朝天的。黄家有姊妹三个,大姐黄莺,人不但长得漂亮,而且贤惠,是远近闻名的好姑娘,一枝花。十八岁那年,嫁给了邻村的陈要领。这要领家族很大,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到三十就当上了村书记,在村上有威信,说话很有份量,只要是乡里乡亲有什么难处找到他,要领都当做自己的事情去办,事事有回音,落地有声;二姐黄丽,勤劳能干、质朴节俭,也是在十八岁上嫁给了奶奶庙村的刘二能。这二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能工巧匠,谁家嫁姑娘娶媳妇打家俱的都要奔着二能来,所以二姐夫他们家小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的。家里数大伟最岁小, 爹娘和两个姐姐也最疼爱他,捧到手心怕掉了,含到嘴里怕化了, 父母的心思全用到他身上了。还不是希望他将来能够出息,光宗耀祖。不说能当巡府这么大的官吧,起码也混个一官半职的,有个好的前程,让黄家老林也冒冒青烟,在乡亲们面前挣个面子。 因此老两口子在小儿子身上寄托 了无限的希望。
无奈大伟不争气,常常与一群孩子们在一起玩耍,不是学习这块料。父母心儿跟他去了,一天三次地看着他进了学堂才算安心,可每每考试,大伟成绩单上很少超过60分过。要说班主任老师也够负责的,每月都要家访,但大伟的成绩并没有明显起色。读书读到16岁时,大伟再无心学业,勉强混了个初中毕业后,不肯再进课堂了 。父母劝说无果,只能默默叹气,暗暗流泪。
适逢当年冬季部队征兵,大伟长得顺溜,身体素质好,没啥缺陷,很顺利来到部队,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初入行伍,大伟的机灵劲便突显出来。连长看他手脚勤快,脑子活络,便安排他做自己的通讯员。大伟与生俱来的眼力头活,会办事,做起通讯员来得心应手,伺候得连长舒舒服服的。到了第二个年头,靠着连长的照顾,大伟入了党,后来又转了志愿兵。又在部队干了几年,最终没有改变他转业地方,打道回府的命运。
在家闲了大约半年,大伟除了帮父母做点农活外就没事可做了。让他学点手艺吧,他不感兴趣,提不起精神。一心只想去公家单位做个差事。这种日子过的自己也很苦闷,常常借酒浇愁,他总是想,自己在外多年,见过大世面,凭自己的能耐,不能在这乡仡佬混一辈子吧,那样的话,简直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父母见他心情不佳,也跟着难受,就央求大伟的大姐夫要领想想办法。要领是个爽快人,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也很伤脑筋,毕竟找工作不是容易的事。对了,自己的的姨表哥不是在乡里当乡长吗?何不托托他试试呢?要领一拍脑袋瓜子,唉,怎么把这茬子给忘了。赶紧让黄莺备上礼物,开上自己的小货车,费了一番功夫,拐弯抹角地,总算到了表哥的家。靠着乡长大人的疏通,在大姐夫的努力运作下,大伟很快就被安排到水云乡政府机关工作。上帝为他关上一扇门,又打开了一扇窗。
水云乡虽然偏远一些,但也是个五六万人的大乡。乡机关大院宽敞洁净,院落里植着松柏,栽花种草,蜂舞蝶恋,很有生机。有近200人的工作人员在二层的办公楼里工作,大伟被分配到一楼的办公室做杂务。
有着当兵时做通讯员的经验,大伟一上班就很快适应了角色。每天提前半小时,先把书记、乡长的办公室清洁一新,堆放整齐,其他领导办公室也尽量帮着打扫归整。大伟是那种眼里有活的人,到哪儿都闲不住,不论是为领导服务,还是为同事服务,一样热情周到。提水,送报,通知会议,整日忙忙碌碌的。
乖巧的他,班上斑下见了领导和同事都一样的谦恭、顺从,容易亲近。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模样,像绽放的菊花令人陶醉。并不漂亮的腰子脸蛋此时却很耐看,本来就很细小的一双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恰到好处地配合着面部表情。久而久之,这种印象便凝固在人们的脑海里,便有人与他接触、交往,说说心慌闷堵的话,聊聊现实中的事,视大伟为心腹知己。
稳定了工作之后,大伟常常反省和审视自己。他深深认识到,自己学识浅薄,出身卑微,要想谋个好前程难之又难。除了干好工作外,只有搞好关系,背靠大树。只有初中文化的大伟跑到书店购买了《心理学》、《关系学》,每天晚上研读至深夜方肯入睡。人前人后的他照样谦恭、顺从,但细心的人不难发现,骨子里面似乎多了油滑和木然。
书记家要搞装修,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大伟自告奋勇找来装修队。这装修队实际上就是二姐夫的,近年来农村结婚不再兴自己打家俱,而是进城去买现代时髦漂亮的家俱,所以二姐夫的生意惨淡了。但二姐夫是个能顺应潮流的人,很快带领几个师傅一起搞起了装修,本身原来就有木匠活这个功底,加上做活细巧的名气在外,因此活儿供得上手,整天没得闲的。
大伟按照书记的意思让姐夫进行设计,东奔西走地采购所需物料,坚持同装修的工人吃住在一起,这当然主要是为了监工啦。工程结束后,大伟让姐夫只留了半个本钱,书记也象征性地推让了几次。工程的质量也得到了书记的赞赏,并亲自带他到县城最大的“锦绣花园”酒店撮了一顿。
关系要跑,“跑”字怎么写来着?带着“足”掂个“包”,呵呵,老祖宗造字还是蛮有学问的嘛。
岳父家包了几亩水溏,里边放养了甲鱼,这东西可是好东西,滋阴壮阳,价格不菲,寻常百姓难得品尝。逢年过节的,大伟便去捞上几个,再捎件五粮液之类的名酒,去书记、乡长家串门拜访。一来二去的,与领导接近了距离,增进了感情,领导则另眼相看,把大伟当作自己圈子里人对待,让他做一些别人不能替代的事情。
对其他领导和同事,大伟一点也不含糊。平日小心地揣摩着领导和同事的一言一行,生怕说错了事,说错了话。二年后,人气渐旺的大伟理所当然地坐上了办公室主任的位子。
坐在办公室主任的位子上,大伟有些飘飘然,感觉分外的好。独自呆着的时候,他会关上房门,把身子深深地埋在沙发里。一边吐着烟圈,一边透过玻璃杯欣赏沉浮的茶叶,偶尔也哼上几句“咱俩个在学校,整整三年。。。。。。”的豫剧段子。
身心累了,大伟也会调节一下。漫步走到窗前,眺望蓝天白云,目光追着飞鸟,一直欣赏它们的姿态。尔后目光落在院子里,鸡冠花火红火红的,月季花也开得正艳。
在同事们的眼里,大伟变了,说话做事显得一本正经的,甚至连走路也换了姿势。头抬高了,步子慢了,语调沉了。让人再接触时觉得有距离感,难以亲近。他的笑容不如以前真诚自然,缺少了热情、亲切,似乎多了一些狡黠、官气。只有同领导在一起的时候,大伟依然笑容可掬,谦恭慎行,唯命是从。
办公室主任一职虽然算不上品,也挂不上级,但联系面广,接触事多,也有一些权力,在一个单位里位置还算显赫的。因此,在大伟周围不乏一些人围绕他转,奉迎他,讨好他。
大伟从内心不为这些人所动,表面还得应付。他考虑得更远,工作依然态度端正,坚信“办公室无小事”,生怕因为自己的怠慢误了领导的大事,不管是不是急事,他都脚下生风,极端负责。
自己提拔的快,难免会有人眼红,说三道四的。大伟苦思冥想,经常要提防别人暗算,经常“吾日三省我身”,反思自己有没有做错事,说错话。让领导不满意,让对手抓了把柄。自从当了这办公室主任,大伙看自己的眼光也变了,眼神里掺杂了许多难以读懂的东西。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有点过了?脱离群众就等于失去了水,“鱼和水的关系”得摆正了。他深深地反思着自己。
他见人又总带着笑脸,无论你官职大小,一样的聊得你心里暖暖的。时间一长,他微笑的表情竟形成皱纹固定在脸上。同时他还坚持一个原则: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从不背后议论领导,议论社会,发泄不满和牢骚。
大伟在苦苦等待升迁机会的到来。
终于有一年上级组织部门来考察,让推荐一名副乡级干部,乡里干部职工全票推荐了大伟,这在水云乡还是第一次 。没过多久,任命下达,大伟稳稳当当地做上了副乡长的位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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