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有点官相。不是说他身宽体胖,也不是说他做事有官道上的拖沓,只是看起来有点腐败的猥琐样,一对短促的眉毛像是被人拧掉了一段,一双还算是有点像眼睛的眼睛瞪得老大。他可不是时时都瞪得老大的,瞪得大有2中情况,一是觉得学生不尊重他的时候,一个是他欺虐学生的时候。——其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能够让人心生敬意的人——他的眼睛也就常年老大了。他的嘴巴很小很薄,这也是他一贯的骄傲——对于他的身体,这是他最得意最自信的地方。所以他经常护理这张嘴,家里的润唇膏不下十几款,有时候还为了带给身边人新鲜感而尝试各种颜色,但近几年总算是规矩了,开始用一种更接近体色的膏来擦,效果很好,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么一张好嘴,他也就用起了这种膏好几年,他说这是他的style。他的皮肤很白很亮,自然,也是多年来精心护理的结果,也是他的一个癖好,他曾在结婚前给他老婆送去多种美白护肤品,结果他老婆以为他是真的爱她就嫁给了他,现在看来,他只是天生地对自己的皮肤有很苛刻的要求,这种要求还推及到别人的身上。
这其实就是一个怪咖。他习惯对身边的人说他的老婆一次生了3个小孩,感觉生活压力大,劝自己的学生如果将来有能力就去国外。不知道是不是学生们去了国外结婚的时候就不会一次性生这么多。他习惯对当下的一些事实发表评论,但发来发去也就几个点,无非是关于地沟油的、关于奶粉的、关于陈冠希的,而且没有观点地拿来说一通算是过了把瘾。说完才心胸畅快地继续讲课。但作为高知识分子他有这些知识分子的做派,那就是贯有着一股我是神仙的面部表情与肢体语言,这让我们都觉得他是一个有境界的人。
而现在他在一个小房间里。从外面看这个房间的房门顶上挂着一个金黄色的牌子,上面写着几个字:管理学院院长办公室。屋里面是三个人,一个黑头发微秃的是坐着的,他带了个铁框眼睛,显得既颓废又文静。而他正在那里思考着将眼睛盯着桌面,似乎那里有一只蚂蚁一样。一个是矮小的男性,看起来应该到了不惑之年,但实际上不到30岁,老婆还没娶。最后一个就是微微有点鞠躬有点讨好微秃的那个他了。
他是今天一早就带着财会班的辅导员来到院长办公室的。在昨天批改英语作文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叫列的男生对自己语言攻击,他就闷了一肚子气。那时候他一个人闷闷地吃了顿饭,然后一个人躺在床上,他不看电视不听歌,当然也不会看书,他就是一个人永无止尽地生闷气。似乎这整个世界都写满了攻击他的语言。他是有仇必报有恩忘掉而且很胆小的那种人。他老婆看着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就给他倒了杯茶。结果茶都放凉了,他还瞪着眼睛。一过就是一个半小时。随后他的妻子点开了电视机。里面是一个警察拿着枪对着一个黑道大哥的脑袋,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他终于心里好受了许多。他想,对于这种社会上的败类,我不说拿枪让你死了去,我多少也要让你滚出这个学校。
他孤零零地站在微秃的面前,其实他最开始站得很直,而且他进院长办公室之前站得不但直而且是昂首挺胸器宇不凡,但进了这间办公室就立即泄了气了。他先联系了一下辅导员,让他出来帮自己说些假话,辅导员说他只说真话。他就说:“你就将假话当真话来说。”辅导员才满口答应了,因为这样就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了。当走进行政楼的时候他就看到辅导员在那里候着他,鉴于别人对他这般的恭维,他就立即器宇轩昂起来。2个人就往院子办公室去了。敲了3下门,里面一个浑浊的声音说:“请进。”他们便迈着腿一步一步进了办公室。
虽然微秃有些颓废,但那股文静的劲儿和院长的身份让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教英语的老师胸口立即凹了下去,头也开始不那么高昂。教英语的立即将那张试卷递给了微秃,说:“您看看。”微秃看了一遍过后,说:“现在的老师哪能不被学生骂几句呢?你这是想要我怎么处理呢?”教英语的听了心里一打颤,但还是说:“他还有更恶劣的举动。”——微秃看了他一眼说:“你想怎样吧,说给我听听。”然后微秃将那张试卷移开,独自看着桌面等待教英语的的答复。看见院长这么淡定,教英语的硬是想一把将那个叫列的学生碾死,但很痛苦的是这个世界居然还有法律,那就只好按程序办事了。但现在程序又阻碍他,他感觉心里受堵,但面对院长的问题他还是不能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胆小有时候也是一种阻碍。
他慢慢地不说话,心里几乎要抓狂了一样。看院子这么轻描淡写的摸样,将那个学生开除?根本就不可能事情。越是不可能他心里越是千百遍地诅咒那个学生,诅咒完学生后开始诅咒办公桌子那里的微秃。“你想要我这么办?说说吧。”这句话不但打断了他的诅咒,而且让他心里受惊额头渗出一丝丝冷汗,“你不会要让我把他开除吧?”微秃看出来了他的意思,继续说:“有没有更充分的理由?比如你说的那个更恶劣的举动?”
他一思考,想起了一些过去的恶劣事情。
在这个学校的一个夜晚,可以说是夜深人静。教学楼分为6层,到了夜晚本就是很少有课,真正地过了8点就没有正式的课程了。但那天他要给几个学生在教学楼补课。所以到了快10点才有机会回家。他经过一个教室的时候看见里面的灯是亮的,不免好奇地透过小小的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然后他便慢慢看了起来。心里也不觉得罪恶,也不为自己的猥琐可耻感到羞愧,反正就是一天的忙碌,大概忙碌多了,就感觉自己很有底气,而且里面的是自己的2个学生,看看他们接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那时里面的灯光照得那两个人白灿灿的,将那个女生的脸照得出奇的白。
至此之后他很注意这对男女。而每每上课,那个叫列的男生都用眼睛瞟着他摆出一股很鄙视的表情。他才知道自己偷看的时候肯定是被男生发现。到上课的时候,他开始还能够谈天说地,扯一些家长里短,但见到男生不屑的表情,他感觉受到了阻塞,但课还是继续上下去。以后他凡事一上课就定要看看那个男生。他在心里已经n多次诅咒着个男生。他上课的时候说些英语知识而后得意地看看男生,但看完后又不那么得意;说完自己家的小狗昨天是怎么吃饭的时候又看看男生,看完后得意立即消失。他就受着这种精神折磨,所以看见那个男生在作文里嘲讽自己的时候,那股痛恨的劲头立即升腾爆发。
他静立在那里,眉头深皱,一双眼睛出奇的昏暗,对于想到得这些不光彩的事情他又不好说。就静立着,背部都微微有些驼,过了许久,他终于想到了事先跟辅导员这个矮小的家伙安排好的,便看了看辅导员。结果那人根本不理会他,辅导员这个矮小的家伙不会让自己背着这个坏名声。他叹了口气,仿佛自己是被世人欺虐的好人一样,但转念心里又愤愤不平,他的脸一时间就像是一个被挤爆的橘子,几乎变了形。十分可怕。
“没事就回去。我还有事。”院长看着这个教英语的说了一句。并厌恶地看了他一眼。
而他,已经不得已出了这间办公室。心里还愤愤不平。就像一头抢不到骨头的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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