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元旦的前夜，我来到了郑州。

从火车上下来，一下子失去了车厢内拥挤的温暖。郑州的夜风很大，把脑袋几乎要缩进了脖子，领口被半拉头遮得密不透风，还是感觉后背发凉。

车站对过是一家很大的买牛肉拉面的铺子，里面坐满了客人，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真是惹人馋，我不奢望有一碗面，只想得到几口热面汤。想迈进去的脚又退了出来，实在拿不定主意是要一碗面，还是一碗面汤，其实是不想那么早动身上那点钱罢了。

还是先给家里报个平安吧，明天就是元旦了，她和孩子都在等我回去。买牛肉面的一边是一间一米多宽的店面，里面是些食物和日用品，窗口摆着一部电话，老板是位看上去不到三十的女人，生意不错，不断有客人在买些东西或打电话。走过去问了打长途每分钟计费情况，才知道比用手机少不到哪里去，一分钟要八毛。我的天，车站边的东西什么都是贵的。问是否有电话ic卡，老板拿出一些不等币值的卡让我选，权衡了一下身上的钱和可能要联系的电话，选了一张二十元的卡。拿着卡反过身往前走几步，就是几个便民的插卡电话，卡插进去，电话“嘟嘟，嘟嘟”的响，液晶屏幕上显示无效卡，换了几个电话都是如此。我急了，拿过去问老板怎么回事，是不是翻新卡，老板告诉我前面的电话坏了，可以到右边三十米处的电话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走过去，卡插进去还是老样子，一样提示无效卡。返回来诘问老板，老板也急了，大声地喊正在马路边揽客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看上去他们是夫妻俩。

小伙走来用怪异的眼光把我上下扫描一番，按照女人的指示从我手中接过卡走到他店前不远的插卡机。

卡插进去，小伙子暴怒：“你搞什么鬼！看！这不是管用吗？”

“怪事，刚才我试了几部电话都不行，怎么回事？”我确实感到很奇怪；

“不会用吧？！你用过插卡电话吗？！你会不会插啊？！不会就别买！你是干什么吃的？乡巴佬！”

“你干嘛！说话那么难听，刚才我试过就是不管用！”

“怎么？找事是不？不会用就别用，装什么洋？！”

我操！我算是倒霉，好多年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我想和他理论一番，又想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正拿不定主意时，他的女人喊他，被他凶狠的目光又咬了两下，才丢下我离去。

拔出来，插进去，试了试卡，还是无效卡。唉，只当丢了二十元吧，向把卡扔了，想想，还是留个纪念吧。

二

夜色更浓了，风越来越大，我的身开始发抖。

漫无目的在城区内游荡，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不知道在那里可以落脚。记不起走了多少路，不知走过多少条街。

我停下来了，是因为发现对面是一家买馄饨的店面，我好想喝碗热水，看看周围，自己就站在郑州古玩城的大门外。

古玩城里一定有很多稀世珍宝，这可是有钱人出入的地方，我想到孙悟空，多想自己也有七十二般变化，唉，别说七十二般变化，能“一”般变化，变个蠓蠓虫也行，进去看看那些宝贝，能拿出些更好，卖了钱去给那些可怜的老人和孩子们；古玩城里假宝贝也一定不少，这个社会需要假的。拖着几乎被冰冷的夜快要冻僵的病体，我在路边一边徘徊，一边幻想着。

在成都我就感冒多日了。四川不见太阳的鬼天气实在折腾我这北方人，旅店里暖气不热，洗澡水也不是很热，不小心被冻了一下，第二天就咳嗽、发烧，看了医生，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完了，针是不敢打，拿了几元钱的药，本来一天三次，节省着一天一次吃到了郑州。只是没想到郑州更冷，车站打电话的不快，让我感觉这世界更加冷。

古玩城对面的馄饨王生意红火的很，出出进进的有很多人。我使劲握着一样快要僵硬的80元钱，实在没有勇气走进那一定很暖和的房子；身上就这么点钱了，回去路费需要35元，住旅店需要20元，回去总得给孩子带点什么------；盘算着，身与心更加的冰冷，我开始考虑：我会不会冻死在郑州街头，如果我死在这里，会不会明天上这里的早报-----。

一条小狗从我身边溜过，在不远处停下来，要穿过马路，轰然而过的轿车差点把小狗压在车轮下，它还是终于跑了过去，低着头消失在夜里，看来它也是这个城市的流浪者。

三

下了很大决心，还是要命要紧。

走进馄饨王饭店的一瞬，我的泪差点没掉下来，“还是有钱好啊！”。

我怎能不这样想。小姐笑盈盈地为我打开门，嘴里甜甜的叫着：“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服务生也来了“先生您请坐！先生您需要点什么？”我今天也当回了先生，我的心在流泪。

“来一碗馄饨”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对服务生说，“先生您要点什么菜？还是来点什么点心？------”服务生很关切地问。

“哦，别的不需要什么，就一大碗馄饨可以了。”

“您就不来点别的什么的？”

“别的不需要，就一碗馄饨吧”

“五元！”服务生报了价钱，站在身边等我付钱。

看了看服务生的脸色，一脸的木然，我知道自己很令他失望。可是，我确实没很多钱啊，我也想吃菜，想喝酒。

一张皱巴巴的五元人民币递过去，服务先生不接，用眼睛指示我放在他手上的托盘中。我抱歉的放在上面，服务先生很优雅的转身离去。

欣赏着服务先生的背影，想着在家一碗馄饨也就是两元钱，五元就五元吧。我的胃在逐渐苏醒过来的身体中抗议，再说总比在寒风中挨饿好吧，还是命更要紧。

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就发慌。”填饱了胃，我开始盘算晚上在那里过夜。不知何时，饭店的暖风熏得我迷糊起来，实在太困了，从成都到郑州坐了二十四个小时的火车，实在是有点吃不消啊。看看手机，23点多了，手机和我的精神一样也到了必须充电的时候了。

饭店马上就要打烊了，不能让人家撵出去呀。

把棉衣的拉锁拉到的鼻子上，扛着包裹再次回到了冷风中。

望着这个繁华都市闪亮的一个个窗口，我在想：明天我也可以在这座城市里，在一个灯火辉煌的窗里，为儿子讲一个白雪公主的童话，她也会来到我的身边，在我怀里笑------

我感觉第一次离家那么近。

本文已被编辑[兰蝶]于2005-1-5　15:51:27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