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眼莲

第六章

一切都是那么出乎意料。丁宁为了阻止我和苏杭离开竟然举刀刺向了自己。因为这件事，我与丁家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邱姨对我恨之入骨，甚至丁默也对我也日渐冷漠。但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了，唯有爸爸，他的沉默让人担忧。当丁宁恢复健康的时候，我离开丁家已经一个月了。那个地方，终于不再与我有任何关系。

季节已是深秋。入秋以来，雨就这样一直不停的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下个不停，一地袭人的湿泞。触手处尽是黏腻腻的感觉，透过水气阴翳的窗子望过去，那种感觉就沿着及腹直侵入心头。我忧戚的心事更是无可遮掩、无处躲藏。往往中夜披衣起身，满怀焦虑的坐着，对这渐次打在窗上的雨滴，竟不知该以何种方式等到天明。很多时候，秋天的感人之处往往在于它有一种让人莫名的伤感的力量。尤其是当一个人有着满怀心事的时候。

很久了。很久以来我都处在一种慵懒倦怠、无所事事、莫名其妙的焦虑之中，脑袋仿佛生了锈的机器，迟钝、生硬。心情也如同窗外的天气，湿漉漉的带着点点的冷漠。日子，也隐隐约约的散发着霉味儿。我在一片混沌的空白中失去了一切对生活的期待。仿佛世界上的一切事都与我无关。我变得胆小、怯懦而且尖锐、敏感，就像一株自生自灭的野草，极自尊、基要强同时也挤敏感、极自卑，与人也不合群，食客像个谨慎的刺猬般缩成一团，怕刺伤人，也怕被人伤。却还要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在这个冷漠无情的世界里。而苦难的日子不再是飞逝，却慢悠悠的在指间晃荡，而且似乎一天比一天缓慢，令人无法忍受的缓慢。

度日如年。

我便只能在疲惫不堪的寂寞梦乡里热泪盈眶的挥刀我曾经深深依恋的故乡，然后呼喊着醒来，触手处是濡湿的枕头。而凤眼莲，是我心尖上的一滴泪，凝在那里，闪着冷清的光。

我在人世间逐渐变得冷漠、麻木，尤其是面对苏杭。

“紫眸。紫眸！”苏杭在楼下高声叫，爽爽朗朗的声音给秋雨的日子带来一丝阳光的味道。苏杭，这是个无论遭遇了什么，都总是阳光灿烂的男子。

我不答应，一个月来苏杭始终不肯放弃我，每日里总在我的楼下呼唤我。而我固执的冷漠者。现在的我，更是一无所有的可怕。

“紫眸！紫眸！紫眸！”苏杭仍然在叫，声音开始像雨点落在我心上，“紫眸，我知道你在的，你开门好吗？紫眸！紫眸！请你开门，好吗？”

我倦倦的靠着墙，倦倦的。

我应该忽略爱恨生死，它们琐碎如沙却总是在起风的时候抽打着我的心壁。

我内伤深重，一些记忆在梦里消失。

今生注定，紫眸与幸福无缘。

“紫眸！紫眸！紫眸！”苏杭不依不饶的叫着我的名字。

我万般无奈的起身去开门。

“紫眸，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苏杭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兴奋，“紫眸你快看呀！”

我不忍拂了他的好意，懒洋洋的抬眼望去。有东西如电流击中我心，疼痛宛如潮汐汹涌而至。

苏杭包着的竟是满怀的凤眼莲！

以为是幻觉，我惊恐得闭上眼睛深呼吸，深怕一睁眼，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紫眸是凤眼莲哦！是你的凤眼莲哦！”

是凤眼莲！是凤眼莲！真的是凤眼莲！

我战战兢兢的睁大眼睛。那碧绿葱翠的叶子，那挺拔秀逸的花梗，那轻浅柔媚的花瓣，那绮丽多姿的凤眼，那浪漫到了极致，忧郁到了极致的凤眼莲啊，正是我日日夜夜心心念念的凤眼莲啊！它们是那么真实而强烈的灼痛我的双眼。

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我的心跳得几乎要死去了。

“苏杭！”我软软的叫着。

“紫眸，我把你的凤眼莲找回来了。”苏杭包着满怀的凤眼莲向我走来，“紫眸，我帮你把凤眼莲找回来了。”

我从他手里接过满怀的凤眼莲，俯下身去，用唇用眼用额用整个脸整颗心轻轻的抚摸它们，串串的眼泪滴落在花心里。我似乎走进了自己多年来苦苦寻觅而又未曾而成的梦里，沉醉的心境离开除了娇媚的花朵来。

“紫眸，等到明年夏天再来的时候它们就又会灿灿烂烂的开花了。你就又会有一池属于你自己的凤眼莲了。紫眸，它们是你的。凤眼莲永远是紫眸的。”苏杭说，“谁也毁不了的。”

“苏杭，谢谢你。”我喜极而泣。

紫眸是个被命运输掉的筹码，但是还没有被输得精光。

“紫眸你是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的。”他说，“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的。你是知道的。”

我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

“紫眸，”苏杭轻揽我的肩，用我入怀，“紫眸，我们结婚吧！”

他说，“紫眸。请你答应我。我会用一辈子来疼你的。结婚后，我们就盖一座玻璃花房，在里面种满凤眼莲，让它们一年四季都能陪伴着你，好不好？”

一座一年四季都开满凤眼莲的玻璃花房。一年四季都有凤眼莲灿灿烂烂开放的玻璃花房。

我憧憬着。

“紫眸，你可以每天都看到盛放的凤眼莲，你还可以每天陪着它们，画画你想要画的花，过你想要过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我伸手去摸他的脸，苏杭亲吻我的掌心，我又失神地感觉。

“紫眸你愿意嫁给我吗？”他含情脉脉。

愿意吗？愿意吗？

“苏杭，我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我什么也不能给你的，苏杭紫眸是一个只有自己的人。”

“傻瓜，我要你什么呢？我知道你是一个人的，我要的就是你呀。对我来说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就是你呀！”他笑着说，“有了你我还有什么要求呢？知道吗？我是懊热的夏天，而你是清凉和安静的力量。只有你，能让我的心感觉到平静、祥和。紫眸你知道吗？”

“那是因为你对我太好而已。”我说，“苏杭，紫眸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紫眸你难道忘了我自阿婆坟前承诺过要照顾你一辈子的。紫眸，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我承诺过要给你幸福的。你忘了吗？”苏杭紧紧握住我的手，“紫眸，你要相信我。”

那一刻苏杭是认真的，尽管平时他有些吊儿郎当的；那一刻苏杭是严肃的，尽管有时候他也不乏风趣幽默；那一刻苏杭是成熟稳重的。尽管平时他会玩世不恭。

“紫眸你在想什么？你究竟在担心什么？”他问。

我犹豫着。梦想与现实的差距只有一步之遥，而这一步，有时候却必须要用整个生命才能够去跨越。紫眸一向不是个幸运的人，我能够跨越吗？

“紫眸，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幸福。我感到她话里的点点情意，有种温暖而亲切的柔情仿佛暖流漫漫的深入我的心里。面对幸福的诱惑，心中的围墙轰然倒塌。反正注定了是被命运摆布，我为什么不能任性放纵一次？

“紫眸，嫁给我，好不好？”苏杭在耳边低语。

“好。”我说，“好。”那一刻我是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孤注一掷。心里的期待与恐惧是同样的沉重。

婚姻是我换取幸福脦唯一筹码。

“太棒了，紫眸，你真的答应了吗？”苏杭高兴得抱着我，欢呼着。

他的快乐感染了我，那一刻我似乎看到幸福在向我招手。苏杭，牵我的手陪伴我走过黑暗的日子吧，让阳光照进我阴暗的生命吧！

“苏杭你确定你是真的要我吗？”

“是的，紫眸，我要你！我真的确定我是真的要你！”他说，“紫眸，我确定我真的要你！紫眸，你已经答应了，不可以反悔的。你逃不掉的，紫眸，你注定了是我的新娘。紫眸，我会给你你要的幸福的！请你相信我！”

“我不逃，苏杭，紫眸不会逃得。”

有他的承诺，我还害怕什么呢？

婚姻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是投入也是付出。而苏杭无疑能给我幸福。它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不是吗？我努力的安慰自己，试图说服自己幸福就在眼前，垂手可得。只是，我心里依然有着忐忑不安甚至无法挥去的忧虑。说实话，我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毕竟我与苏杭有着巨大的差别。我者的能够轻易的获得幸福吗？

“紫眸，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然后我们一起去丁家，告诉丁伯伯，我们要结婚的事，好不好？”

“不用这么急吧？”我犹豫着。

“怎么能不急呢？我恨不得今天就能娶你。”他说，“紫眸，我很怕失去你。你知道吗？只要我一想起我又可能会失去你，我就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陪在你身边守着你。紫眸，我真的不想让你再受伤害了。”

“你放心，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在伤害到我了。”我笑了，“苏杭，紫眸已经是刀枪不入了。”

“傻丫头。”苏杭捧着我的脸，眼中燃烧着如火的热情，洋溢着似水的柔情，水鱼活在她的眼里交融，形成一个深深的洞，把握一点一点地吸引进去。我愿意做这个洞里一只涅磐的凤凰、浴火的彩蝶。即使前面是悬崖绝壁，即使会粉身碎骨，我也愿意用整个生命的真诚去跨越！

苏杭说，“紫眸，我爱你。紫眸我爱你。你要记住，我爱你！”

“苏杭，谢谢你！”我对着他笑。

“天哪紫眸。”苏杭都囔着，俯首，深深地吻住了我。我在她的热情下溶化。

终于肯去见他的父母。

我选了一件紫色的雪纺上衣配一条粗花呢一步裙，头发用一根发带绑着，简简单单，也符合我的出身。只在唇上涂了薄薄的一层粉紫色的口红——这是礼貌与其它无关，仅此而已。

苏杭从后面抱住我，细细的吻我的耳垂，“你真美。像个飘逸的仙女。”

我含笑垂下头。

苏杭的家是白色的，阳台上有铁枝弯成的美丽花枝。而我置身的客厅是浅蓝色调的，米色的家具，只在沙发上点缀几个色彩鲜艳夺目的橙色靠枕。正中间是一面大窗，拉开米色的窗帘，映入眼帘的是一方蓝盈盈的天空。天空中悬挂着漂浮不定的苍白云彩。

我有些微的紧张，下意识的握紧了苏杭的手。他感觉到了我的不安，轻拍我的手背，柔声说，“紫眸，别担心，一切有我。”

我知道事已至此，我没有退路。

“爸爸妈妈，”苏杭扬声叫着，“我带紫眸回来了。”

“你再大呼小叫什么？”版随着一声略带责备的声音我看到了一位中年美妇正款款得从楼梯上下来。四五十岁的人却依然风姿绰约，眉目如画般精致。一袭黑色旗袍衬得她肌肤赛雪，颈上一串浑圆纯白的珍珠项链，同色的珍珠耳钉，显出她高雅雍容华贵的气质。“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毛孩似的毛躁呢？”她望着苏杭说，“你爸爸在书房等你呢！”

“妈妈，”苏杭兴高采烈的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我带紫眸回来见你们了。您先见见紫眸。”

“就是你一直吵着要和她结婚的那个女孩？”她眉头微皱。说话的声音使人想起小石头滚动而互相摩擦的声音。

“对。”苏杭又走过来揽着我的肩，“妈妈，这就是紫眸。紫眸，这是我妈妈。”

她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带着深刻的研究性质。我感到自己柔软的脊背渐渐的硬了起来。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礼貌而平静，“伯母，您好。”

“好。”她淡淡地说，“丁小姐请坐。”

“妈妈，叫紫眸就好，”苏杭抗议着，“叫丁小姐听起来怪怪的，像外人，多生分。不好，您就叫紫眸好了。”

“你这孩子。”她嗔怪的看了苏杭一眼，随即又说，“对了，你爸爸在书房等你。他有话要和你说。你先上去，我也想和丁小姐好好聊两句。”

丁小姐。我涌起一股揪心的失望和不祥的预感。

苏杭犹豫着看我，我含笑向他点头。该来的我始终要去面对。躲不掉的永远是不可知、不能见的命运。

“紫眸那你就陪妈妈聊一会儿，我很快就会下来的。”苏杭朝楼上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回过头来对我说，“紫眸，你要等我下来。”

“好。”我说，“我会的。”

苏杭放心得上楼去了。

“燕婷说得没错，你和你妈妈真的长得很像。”她说，“一样楚楚可怜，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难怪苏杭如此迷恋你。”

我不语。很明显她对我怀有成见。

“苏杭很在乎你是吗？”她问。

“他是这么告诉我的。”“你可知道苏杭身边有许多女孩子？而且大都是名门闺秀，她们都很喜欢苏杭。”她盯着我看。

“苏杭说一颗心容不下两个人。”

“苏杭能给你富足的生活，对吗？”

“我并不在意生活是否富足，我不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我自幼就过着清苦的生活。”我说，“我不需要富足的生活。”

“正因为如此，富足的生活才更应该是你心向往之的，不是吗？”

“富日子是过，穷日子也是过。真因为如此，我所需要的仅仅只是平安而已。从小到大，阿婆就告诉我，平安既是福。我对生活没有很大的奢求。”

“你很能说。”“心里话而已。”我说，“我对生活要求不高。养活自己就好。”

“养活自己？”她说，“你靠什么养活自己？你不过高中毕业，连大学也没有上。而且我听说你和家人相处不好。你所谓的养活自己指得又是什么？”

“我在画画。”我说。离开丁家后我一直在努力的画画，然后拿去画廊寄卖，赚取微薄的酬劳。生活虽然清苦但却平安。

“画画？”她笑了起来，“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明白了苏杭房间里那满屋子稚嫩的可怜的画的来源了。原来都是你画的。”

她的轻描淡写如同一支冰冷的利剑不动声色的刺入我的心脏。我的心给活生生的撕开一个大洞，血淋淋的痛不可挡。我唯一的骄傲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我以为我能够养活自己的。原来！只不过是人家同情我的一场骗局！原来！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身子仿佛飘在云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重量。

“我不认为你配得上苏杭。”她说，“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娶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孩子的。我不会。”

我感觉自己在一艘没有救生艇的小船上，浪潮不断地把我高高的抛起又重重的甩下，四周的黑暗再将我淹没吞噬。

“你也知道，你和苏杭是不同的。”

我苦笑着。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所以我的爱情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最苍白无力也最卑微最廉价的东西。连肚子都填不饱，哪来的爱情？我苦笑着。

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掌控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去奢求爱情？

这一次，我被命运输了个精光。

“只要你肯离开苏杭，我能让你衣食无忧。”她说，“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的。”她的嘴一张一翕的。

我苦笑着。除了离开，我别无选择。衣食无忧，这句话让我想起多年前邱姨对我说的话来。

“这有一张空白支票，数目你可以自己填，但前提是我们的谈话不能让苏杭知道。”她拿出一张支票递给我。

我冷冷的看着她。连支票都提前准备好了，可见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接受我的念头。我苦笑着。

“伯母，你的举动不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你的儿子。”我说，“即使你拥有全世界，即使你能给我整个世界但用来换取我的尊严，也依然是廉价的。你也许认为我是一个穷人，而我也的确是一个物质穷人，但是我有我的尊严。这些，是你的金钱无法从我身上得到的。我会走，但不会要你一分钱。”

她愣愣的看着我。

我站起来，离开。泪在转身的刹那间摔成无法捡拾的碎片。

“紫眸。”

在我快跨出门的时候，她突然叫了我一声。

“请告诉苏杭就说我不舒服先回去了。”我跑着离开。

走出苏家，面对着西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知道，又是一场漂泊的开始。既然注定了飘飞的命运，那就走吧。到哪里，对我来说都是一样。于是，我像是一个逃兵，匆匆的逃离开这个城市。伴随我的，依然只有凤眼莲。

还好，苏杭找回了我的凤眼莲。还好。

聚散离合任凭它，撩开浮华，缘似落花，无根飘泊在天涯。

失去了苏杭，日子重新变得干涩。我的心情总是十分灰暗，底气不足。紫眸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在陌生的城市的各个角落四处为家，却没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我常常觉得自己像森林里一棵没有根的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风刮跑。唯有孤独如药，轻轻的敷在伤口上。我不敢再有梦。

为了生存，我硬着头皮到一家叫“尘缘”的杂志社应聘做美编助理，结果意外的被录取了，得到一份刚好够获得薪水。我和我的凤眼莲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有了落脚的地方，开始了新的生活。我每日里极用心地工作着，而自己却再也不敢去碰画笔和颜彩。只是在别人的五彩斑斓里寻求自己破碎的梦，偶尔求得些许安慰。

工作之余的生活是乏味的。当心中的寂寞和迷惘无法排解的时候，我开始借助文字；当满腹的忧心从笔尖流泻出来之后，我又说不出来的安然于舒畅。日子就这样逐渐的回复平静。后来，我的信手涂鸦无意间被杂志社年轻貌美的社长青尘看到，她对我的文字大加赞赏，并且鼓励我朝文学创作方面发展。为了生存，我没有拒绝。结果是意外的成功。我的文章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肯定与认同。

画稿一败涂地，文稿却平步青云。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感慨良久。

春去秋来，枫叶红了又落。

夏的脚步渐至，然而毕竟远去了。不觉得四季以瞑瞑的消逝了。

有生命就有光和热，我努力的开释自己终于又能重新面对生活了。期待，生命里的黑暗时期已经过去了。我尼利的写作，泥里的生活，逐渐的，文字成了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随着岁月的逐渐流逝，我的伤口也逐渐的愈合。初时对苏杭的浓烈思念也逐渐淡化，只是在午夜梦回时会有若有似无的牵挂：他过得还好吗？

闻情不喜，别离不伤，蓦然回首，才知自己已是最无情的人。

青尘对我的照顾无处不在。她以她的美丽和热情交了不少的朋友，很多时候她要我陪她出席一些酒会舞会之类的聚会。我经不起她的热情，总是去了。渐渐的也扩开了社交圈子。也有了自己的朋友，与人也不再陌生。

青尘说，作家除了需要空气和面包之外还需要精神上的鼓励，需要多姿多彩的生活以及丰足的爱情。

而我已是爱情的伤兵。

生活，唯有在爱情里才能多姿多彩。

青尘的朋友动静皆宜而且品位极高，尤以男性居多。相处的时候总能让我展颜。并且他们中某些人对我的情意，似乎在一瞥的凝视里泻露了。我总是让那些眼神闪烁过去，也不去深究，无憾亦无恨。看着他们，知道自己仍有魅力，也就算了。何苦水深火热的去招惹人呢。免得害人害己。

我不碰爱情。

纳兰说，人到情多情转薄。

“紫眸，不要这样与人疏远。你越来越冷艳了。把有心的男孩子都吓跑了。”青尘常常皱着眉头劝我。

对于她的好意，我唯有心领。可是，我真的没有心思去恋爱。

此情已自成追忆。

“紫眸，你这样不行的。”青尘急了。

“为什么不行呢？”我对她笑，“我真的很好啊。况且，青尘，你不也是单身吗？”

“我不同的，”她说，“紫眸，我市一只穿花的蝶，跟每一朵花游戏，尽情享受着青春。你没看见我的身边蜂喧蝶闹吗？你几时见我一个人过？而你紫眸，你是个需要家庭温暖的人，你怎么能够拒绝爱情呢？你必能逃避的。况且，遇到可心的人我也是会停留的。紫眸i，你不能逃避爱情的。”

“青尘，我没有逃避爱情。我只是……”

“你只是害怕伤害，对吗？紫眸，我知道你一定受过伤，否则你不会如此敏感。但是，你不能因噎废食呀！紫眸，你要学会快乐。”

快乐。

在人世间的回旋逆转中应付了几回，一颗薄暗的心在红尘中翻转坠跌，即使繁茂如花，也早就枯萎凋谢了。我还能怎样快乐？

“你要勇敢，紫眸，我了解你需要什么。听话，不要总是逃避，让自己快乐些，好吗？”

我无言。知我者莫如青尘。

她知我知不过是这是间最平凡的女子，渴望爱、渴望被爱，渴望着人世间最温情真挚的东西。只不过受过一次伤，把心用重金属包裹起来，总怕再次受伤害。

她是对的，我只是在逃避。

“明天，有个酒会，你陪我去，好吗？”

我没有拒绝。

未完待续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