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有寺,不知何朝何人修建,历千年而辉煌不减,远离闹市,幽静神秘,世人多趋往之,故香火繁盛。
古刹位山巅,路多崎岖,往来僧侣和香客甚有不便,故有县吏出面动议官衙主持修路,商贾多金者闻风自愿慷慨解囊,虔诚香客亦纷纷出资,寺中僧侣均大悦,独长老微笑不语。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久一条豪华大路从闹市铺出径向古寺而来,可路至山下则止,寺中僧侣告众:主持不许路通寺前,上山之路需凿山成阶而达峰顶。
大路直通古寺之愿不成,有人虽心生愤恨却不敢露于言表,盖因寺中长老名冠天下,世人均言其大智若妖,非俗人可撼。
路成,筑路者为向世人留功,遂于山下路旁立碑,上书修路始末及部分参与者,并按地位、名望及捐赠功德大小排列,而修路与开凿上山石阶之乡民因身贱位卑不得留名。
为宣扬此修路功德,县吏特邀干系自身前程之省、市上官择佳期为此碑揭幕。
是日佳时,众上官在下属官吏、欲通其门路者及好事俗人众星捧月下于鞭炮齐鸣中站在县城通往寺庙之路专修牌楼下剪彩,然后一路驱车直达山下。
待到得山脚,众人簇拥上官至红绸遮盖的数丈石碑前,让众官不悦者,碑前除寺中僧值一人外,不见主持及其他僧人。
于上官前出丑,县吏心中更加怨怼长老,欲怒斥僧值缘由,可无奈揭幕佳时已到,只得强压怒火置僧值不顾逢迎上官揭幕。
众官与乡绅按重要顺序先后登场,慷慨激昂,寻章摘句,除歌颂功德外,无不往自家脸面贴金,讲话完毕由官位重者及捐金多者几人联合用金剪剪断绑缚红绸上的红绳,合力扯下覆盖碑石的红绸才宣告仪式结束。
待仪式完成已时近中午,众人皆饥肠辘辘,然山下却无饮宴之所,此时僧值才得以上前言说长老已经在寺中为众人备下斋饭,望众施主前去果腹。
来之上官中早有人闻寺中长老善相卜,欲借此行程进而问询前程,然山下未见长老,此山非上不得。此事虽未传开,善揣上意者怎能不知,怎奈此时众官腹中饥渴却皆无力步行上山,于是有心灵之吏唤人拆下车中座椅并弄断山中树木制成二人抬简轿数个供上官乘坐。
一时之间,上官身旁下属及县中大小官吏拥挤不堪,纷纷不顾疲劳争抢抬轿,场面混乱一片。有抢得先机者满脸笑逐颜开,可上山前行不远则两股战战几不能步。幸好县官聪慧,见己抢轿不得,早命县吏从围观乡民中选身高膀大者出重金伺侍轿后准备随时替换,才让众官吏得以全部上山。
见官吏上山,乡绅与商贾自然追随,而围观之乡民自忖身份卑微,便要一哄而散回转返家,此时僧值高声言说主持已在寺内备好流水斋宴款待乡邻,望众民赏光前行。乡民淳朴,见邀无人拒绝,便一哄上山。待上得山来,才见山路陡峭之处均有僧侣贴峭壁站立,以防有人不慎落崖。众乡民见状自发成序而行,场面不再混乱。
待众乡民上山,只见寺外流水长席,却不见众官吏,尽管寺庙仅开了中门,乡民们还是能看到寺中院内东倒西歪坐着等待开席的各级官吏、乡绅及商贾。
本土有遇事随礼习俗,更何况是到得寺庙来,于是有好事者组织乡民先后有序的到寺中功德箱前随喜并礼佛,然后才转回按随礼先后入席。寺内席上挤不到上官身前的人,看到乡民的行为,等待开席无聊之中也起身*入随喜礼佛行列。当然,为显示身份,他们捐助的香火钱和乡民的量力而为截然不同。
上官们到得寺中,并未见长老出迎,只是被小沙弥安排在院中席前落座,心中甚是不满,见主子不悦,主事县吏们更是怒火中烧,为主持无礼愤恨不已,暗生日后定要寻机报复的心思。因心有怨气,故一干官吏对前来端茶上菜的小沙弥们呼来喝去,言语间毫不客气,心中也没有丁点敬佛之心,这场面一下把原本幽雅清静的寺院闹的乱哄哄的。
相比院中乱哄哄的景象,寺外却是一派井然有序。乡民们分成三大类,流水坐席的吃完就下山腾地方;进寺上香礼佛的则排成长队按顺序移动;而从寺院出来等入席的人们则站到一旁空地上,熟识的之间扎堆小声交谈,轮到入席则快速上前,然后和先头的人一样快速吃完让出座位。
正当宴席进行了一半,落在众人后边的僧值搀扶着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女人上来了。尽管这个女人穿着打扮故意往普通村妇里靠拢,也没有化妆打扮,但很多人还是一下就认出了她,原因只是因为这个女人是当地最有名的青楼女子。
高僧搀妓女,这场面让大家很是惊讶,不过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
僧值搀着女人走到寺院大门前却不动了,然后招来一个在流水席旁的小沙弥耳语了几句,那小沙弥立刻跑进寺中。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工夫,寺中大殿诵经的声音忽然停止了,然后就见大殿里的僧人鱼贯而出,打开寺院正门,分两厢站立,很快须发皆白的主持就站到了妓女面前。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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