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木箱的记忆
柜顶搁着的夹板木箱几乎成了妻的眼中钉,残损破旧、油漆剥落,形貌极其丑陋。我却敝帚自珍不忍舍弃。这口薄杉板木箱忠实陪伴我渡过艰难的求学生涯。
二十年前我即去邻县读书。临行那天上午,父亲从母亲的嫁妆里抽出一口木箱,锁具已锈坏,父亲弄来把弹子挂锁钉上,我将不多几件旧衣物塞入箱内。当时县际间客运经常中断,随意性极强。我与父亲守候二、三个钟头方搭上车。乘客并不多,前排空间太窄,只得拣个后座,倒也落个清静。
十四、五岁的我初出远门求学他乡,早已不再兴奋,一丝淡淡的愁绪偶尔尚有些许惶恐悄然而至。梦寐中的远方是怎样的?未来的色彩该如何点染?我全然不顾飞扬的尘土,迷糊在坚硬的座上,任凭 车身颠簸在坑坑洼洼的简易公路上--------
“嘎”的一下晃荡,将我惊醒。车停了。看到几处断崖,父亲认得这是两县交界处,当年做挑夫曾走过几趟。陆续又有乘客下车沿溪岸走。不久,车中只剩父亲与我。
“都下车!”洗刷回来的司机粗暴的方言让我们莫名其妙。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明白,原来前面塌方不能过车,邻县的车在另一边接送乘客。父亲与我如梦初醒,连忙拎起箱子朝溪岸赶。可毕竟晚了,接送的车早拖了一股黑烟裹在尘土中扬长而去。回望先前的车也不见踪影。
我们父子面面相觑,惊怒无奈充斥满脸。
父亲扛起箱子,讲述起自己挑脚夫经历。百十来斤的担子,九十多里路一天准到,有时顺利当晚可赶回家。父亲的用意很明显,看不得我懦弱的表现,我怎敢叫屈?我紧随其后。两旁浓密高大树冠罩着蜿蜒的泥土公路被远远的抛在身后。那口薄杉板箱似乎也越来越沉,从父亲左肩挪到右肩,从左手换到右手。我建议休息一下。父亲随即找了块树荫,卷起烟丝并告诉我就剩四十几里路了。这样,一路走走停停天色将晚。饥饿、劳累、气愤让我抬不起脚。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辆三轮摩托车醉酒般驶过来。父亲拦住好歹上了车,恰巧这车也去县城,搭个顺风车省却所有烦扰。
当我们到达时,城内已灯火通明。父亲与我当夜借宿在一个亲戚家。
我在邻县读书三载,这口箱子也伴了我三载。幸运的是,因其其貌不扬,每每被安置在最不显眼处,恰恰是这种安排倒让它在漫长岁月中毫发无损。
后来,这箱子的功能转为书箱。及至前不久父亲来,才将容颜苍老,斑驳不堪孤零零的木箱拖走。
夹板薄木箱虽然远离了我的视线,但它是那段略显苍凉历史的见证,浸润在木箱上的情感印迹更是抹之不去的。
木箱走过的路至今未畅通,惟愿两地合力填平沟壑,让木箱的故事不再重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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