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而冷清的候车室走来一对中年夫妇，男的搀扶着女的，女的仿佛将整个身子贴在了男人的身上，男人将女人轻轻地放进座椅内，女人就顺势贴在了座椅的后背上，眼睛微微睁开又慢慢地闭上。男人轻轻喘着气，但并没有坐下，从拉链秋装内侧紧贴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白馒头，馒头用透明塑料袋紧紧包裹着，他认真的看着这个馒头，又放在脸上试了试温度，然后俯下身轻声温柔地问女人：“还吃馍吗，这馍还热呢？”，女人仿佛并没有听到，依然紧贴在座椅冰冷的后背上，微闭的眼睛并没有睁开，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或者动作来回应男人。男人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这是一张瘦小的脸，也有了条条皱纹，男人又轻轻捏了下她的下巴，那动作神情充满了无限柔情，仿佛他们还是年轻的热恋男女。男人又轻轻凑近女人的耳旁，轻声问：“还吃馍吗，这馍还热呢？”，女人依是没有任何反应，男人站了起来，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馒头，双手捧着它，仿佛它就是一堆金子，许久他又把这个馒头用透明塑料袋紧紧包裹起来，塞进秋装内侧原来的口袋里。然后他双手用力地揉了揉了双眼，眼睛红而湿润，这时女人虚弱的身子快从座椅内滑了下来，他急忙俯下身抱住她下滑的身子，往座椅里面放。

放好了女人，只见他又从装着馒头的那个口袋里掏出了一砸叠得整齐的零钱，他一张张仔细地数着，数到最后剩下的是几张绿色一元纸币，总共60多元，一叠钱中没有一张百元红钞。这时一个年轻男子将一堆行李放在他身边，总共3个包裹，一个黑色旅行袋，一个用床单包成的包裹，一个黑色大背包。年轻男子与他交谈了一会，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他从一叠零钱中抽出一张一元纸币要给这个年轻男子，年轻男子挡住了他的手并没有收下，看了看座椅内虚弱瘦小的女人，然后又对他说了些什么，走开了。

男人从黑色背包掏出一个玻璃旅行杯，看看了女人，匆匆走开，不一会他端来了一杯热水，在女人身旁坐下，又将女人往座椅内放了放，然后他试试了水的热度，又将杯子放在地下，接着从背包外侧的小包内掏出一个细细长长的透明塑料瓶，瓶子里是一粒粒黑色药丸，他倒出一些放在手心，小心翼翼地将这一粒粒药丸塞进女人嘴里，但当他俯下身为女人端水时，一粒粒药丸却从女人嘴里滚了出来，洒满了地。男人不得不放下刚端起的水杯，去捡那一粒粒小小的药丸，由于候车室的地板是灰色，而灯光又是灰暗的，男人要将洒落的药丸如数找到并不容易。而此时候车室的人陆续多起来，室内几乎不再有空位。大家有闭目养神的；有悠闲看报的；有相互嬉戏的；也有年轻恋人打情骂俏的。大家仿佛各有各的一份事做，并没人去留意这对与众不同的夫妻。

许久男人仿佛捡起了所有撒落的药丸，在手心仔细地看了会，似乎在核对数目。然后他一手端着水杯，一手将这些珍贵的黑色药丸塞进女人嘴里，快速地又将杯口对准女人的嘴巴，借用这一点水，女人仿佛真的把这一粒粒药丸咽了下去，溢出的水流到了女人的脖颈，男人快速地为她拭去。

接着他又打开黑色背包那个外侧的小包，里面装满了瓶瓶罐罐袋袋的药，他拣出了一个白色塑料瓶，倒出了一片片白色药片，他看了看座椅内垂危的女人，又看了看手中的药，说不出的神情。然后他慢慢地将小包的拉链拉上，又端起了那杯热水，开始再一次喂女人吃药，女人依然无声无息的依贴在座椅内，眼微闭着，嘴也微闭着。

男人小心翼翼地将一片片药塞进她的嘴里，还未来得及将水杯凑上去，药片在女人舌尖的触动下，统统得再一次撒满了地。男人不得不再一次放下水杯，去捡那一片片药，这可是他们希望的药啊，为了这一片片药，他一定付出了很多血汗。许久他收集完了撒下的药片，又认真地看看手中的药片，仿佛在心中默默数着，少了一片吗，没有。

然后他又一手端着水杯，一手将药片塞进女人嘴里，同样还未来得及送上水，药片又撒了一地。男人这次仿佛真的生气了，狠狠地瞪了女人一眼，又将水杯放在地上，再一次弯下腰捡那一片片药。或许这药并不怎么神奇，女人吃了也未必就可以活跃起来，可是对男人来说，药就是希望，唯有吃进了女人肚子里，他才安心。

当男人耐心地将捡起的药再一次塞进女人嘴里后，药片再一次撒落一地，男人彻底愤怒了，只见他霹得一耳光扇在了女人脸上，厉声道：“起来吃药，别装死了!”这突然间得耳光，突然间的厉声，候车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对夫妻身上，大家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开始彼此间议论起来，就那么一瞬间，候车室又喧闹起来，仿佛比之前还要喧闹。女人被打被骂后，并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无知无觉得依靠在座椅内，眼并没有睁开，仿佛这个世界真的和她无关了。或许就是女人的这种出乎寻常的淡定，男人更加气愤，续而又狠狠地扇了女人一耳光，那声音响亮而干脆，只是这一耳光已经不再像第一次那样引人注意了，女人同样无任何反应。男人瞪着女人紧闭的双眼，冷漠的脸，轻声而狠狠地说道：“再不吃，把你扔在这，死你就死吧！”。

之后他终于安静地在女人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头狠狠地垂下，双手紧紧抱着蓬乱的脑袋，不再管那脚下的一片片白色药。许久许久，他双眼含泪，蹲了下来，再一次用粗糙的双手捡起那一片片沉重的药片。

当男人再一次将药片塞进女人嘴里时，药片终于没有再撒下来，借着男人端上的水，药片终于被女人吞进了肚子里。同时在女人的眼角，淌下了一串串晶莹的东西。然后她嘴动动了动，男人慌忙凑上去，将耳朵紧紧贴在女人的嘴上，许久轻声温柔地回道：“买了，都买了，放心吧，回到家就给他。”

这时广播响起，大家匆忙地提起大小包涌上检票口，唯见男人将女人紧紧搂在怀里，拉开衣服的拉链，将女人瘦小的身子紧紧包裹在自己怀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