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窗前,云守着满屋子的冷清寂寥,看着街上川流不息,热闹喧哗的人群发呆,无奈的打发着又一个孤独的夜晚。
其实,不是她不想出去,只是,到了外面,依然改变不了她孤单一个人的凄凉,反而更加的突出了自己的落寞。
都说老年人是靠回忆来度日的,也许这是真的。
已经接近花甲之年的云,除了回忆还是回忆,过去的那些往事如同播放纪录片一般,一遍又一遍的从眼前掠过。早就无所谓悲喜了,仿佛这只是一个人,每天必须在大脑中进行的一项无休无止的工作。
那一年,刚过而立之年的云,和丈夫的感情已经彻底破灭,陷入形同陌路的局面。那个在公安局就职的丈夫,神圣庄严的职业背后是一颗并不神圣庄严的灵魂,在外面有情人的事实,由最初的遮遮掩掩演变成了明目张胆。
不过这个男人的胸怀大度异常,明确的向云声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绝不反对她出去找情人,两个人最好是互不干涉。看着一双几岁大的孩子,出于对孩子幼小心灵的保护,他们没有离婚,暂时保持着一个家庭虚假的平静与完整。
云每天晚上等两个孩子睡着之后,就只能守着冷清清的房间黯然神伤,独自品尝着那份绵绵无尽的寂寞。时间一长,对于那个夜晚从来就不会回来陪她的丈夫,她心中残存的最后一点爱意也冰消瓦解,寿终正寝了。
云在汽车运输公司上班,是一名售票员。公司里有一个名叫风的男同事,家在农村,从部队转业回来,开货车。他那种憨厚实在的模样,还有军人特有的剽悍味道,让人产生了可以依靠的安全感。接着,她又旁敲侧击了解到他在农村娶了一个他并不喜欢,由父母包办的妻子。
一个男人,长时间和妻子两地分居,夫妻之间又没有什么难以割舍的感情,那种独居的日子里,连思念这种让人魂牵梦绕的苦差事都免谈了,成为奢望,风觉得人生如此这般光景,也实在是无趣得很。
那个名叫云的售票员,长得很丰满,皮肤白白净净的,好像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的拿一双充满特殊意味的眼睛看着他,这让云的心莫名的悸动起来。
她的身影,自然成了风目光不听使唤的停留所在。
说不清是谁诱惑了谁,两个人就像两块磁铁一般,彼此吸引着,牵引着,距离越来越近,最后不可避免的粘在一起。两份寂寞的相遇,变成了惺惺相惜,从此你怜我爱再也分不开了。
处于浓情蜜意之中的男女,对于什么道德,什么廉耻,早就抛到九霄云外,无暇顾及。
两个人这种不那么光彩的关系,刚开始还有些像搞地下工作一样的在暗中偷偷进行,当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之后,不再是秘密的事情,还要躲躲藏藏显然成了多余,两个人就公然的出双入对,甚至在双方的家人孩子面前也不再避讳了。
最后,连风偶尔回乡下度假,云都要如影随形一般跟着去。
让人咋舌的是,面对如此过火的事情,风那个在乡下种田,老实巴交的妻子春,不但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情绪,看到云来了,总是客客气气的做好饭菜殷勤招待,还要给他们铺床叠被,走人的时候还得亲热的叫声云姐常来玩啊。
春心里只怕那个在城里工作的丈夫,一不高兴和自己离婚,没有丈夫的爱怜是小事情,孩子没有父亲才是大事啊!为了孩子可以一直在父亲这颗大树的荫庇之下健康成长,春只能选择忍辱负重。
做好母亲这个角色,就是她来到这个人世间唯一的人生目标。
拥有一个男人的宠爱,包容,任由自己使小性子,云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实际的名分,还是感到很幸福满足。那怕这种幸福是建立在另一个女人滴血的疼痛之上。
曾经伤痕累累的云将自己过去的遭遇,分毫不差的复制在了春的身上。
这两个与众不同的家庭,就这样度过了许多不寻常的日子,随着双方的孩子逐渐长大,矛盾也出现了。风的儿女心疼自己的母亲,对云的存在无法容忍,那种强烈的敌视一览无遗,常常刻意的做一些让云尴尬的事情,可是云已经离不开风。
风是她倾注全部热情的“爱人”,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她却从来没有去仔细想过,这份自始至终都是违背伦理道德,让人唾弃,毫无保障的感情,脆弱得随时都有可能灰飞烟灭,不复存在啊!
当一个人老了,对男女之间那种你侬我侬的缠绵自然就看淡了,却对亲情的渴望变得越来越强烈,不容忽视。风的儿女已经全部长大成人,并且有了孙辈。
一个做了爷爷的老男人,看着自己那个两鬓被岁月无情霜染的妻子,那么多年来,一直默默包容自己的放纵,独自辛苦养育孩子,终于良心发现,油然而生的是满心的愧疚,一种想弥补过错的想法成了势在必行的行动。
对于曾经的情人,他就只剩下抱歉了。
云不可能是他共度晚年的最佳选择,他的孩子们也不会接受她,是该放手,结束这场持续了二十余年,堪称荒唐的感情的时候了。不管云如何的凄苦悲伤,失魂落魄,风还是背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了。
想不到的是,云的丈夫偏偏在晚年的时候选择了离婚,彻底和她断了关系。更加雪上加霜的事情,是云的女儿因为生活上的一些压力,不堪负重,跳楼自杀,儿子也犯罪进了监狱。
从小在这样畸形的家庭长大,孩子没有健全的心理一点也不奇怪,有些事情的发生,看似意外,实际上却是一种必然的结局。
云又变回一个人的孤单状态,彻头彻底的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回忆再长终有结束的时候,云将苦涩的思绪从过去艰难的收回,继续对着窗外那个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却与自己无关的世界发呆,两行浑浊的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挤开眼帘,扑簌簌掉了一地的伤..........
-全文完-
▷ 进入李佩恒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