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等待”这两个汉字是语文老师何时教的了,只隐约记得上小学时,虎背熊腰的张老师讲:两座寺,一个寺里长了根高高的竹,一个寺外来了俩和尚。很形象,便难忘,还加深了汉字偏旁的印象。
我如果仅从字义上把这两个字比作舞台上的两位演员,那么“等”字可谓是演技炉火纯青的名角,能演多种角色。“待”字则宛如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只能出演纯情少女。
这两个汉字组成一个词组,时常同演一台戏。演的内容大多是弥漫着人间烟火的生活剧,或缺,或圆,或悲,或喜。许多人已无心细究这两个汉字各自的身份和来历,只是不厌其烦的任凭两个字形影不离的亲密地胶结在一起,从中去认知、品味、体会和感悟在某种结局前,或者根本没有结局的剧情里所展示各种角色酸甜苦辣,喜怒哀乐的心理和行为,并联想起自己的等待和人生。
等待,可以是一种祈祷;可以是一种期待;可以是一种冲动;可以是一种幸福;甚至是惊喜交加的动容,或是一种万般皆美的渴望和梦想。但等待,也可以是一种寂寞;一种无助;一种无奈;一种心酸;甚至是一种忧愁,或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哀伤。
等待,就是空巢老人的那种寂寞中的无奈。等待,就是父母早已准备好的那桌年夜饭。等待,就是恋人约会前心房中涌动的股股暖流。等待,就是产房门前年轻父亲的那颗激动的心。等待就是考场外那一双双焦灼的眼神。等待,就是远方亲人的温馨身影……
等待,就是干涸的土地上张着的条条裂口。等待,就是一只迷途羔羊孤独的哀鸣。等待,就是鸟巢里那些雏鸟的饥饿叫声。等待,就是冰雪严寒中,远处那股缓缓而来的春天暖风……
等待,就是人生前行时那忽断忽续的彷徨,等待,就是黎明前的那份寂静。等待,就是暴风雨中一片凋落的黄叶。等待,就是一个人在脱胎换骨,大彻大悟前的那张孕床……
还有许多种等待,还有无数人正在或将要等待。
我也时常在等待。幼时的等待往往伴着啼哭,那是要急切吸吮母亲的乳汁。儿时的等待往往睁着大眼看着窗外,那是盼望出差的父亲归来时能带回心怡的玩具。少时的等待多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焦虑,企盼着父母能从“牛棚”里早日平安归来。年轻时的等待多是为了一份工作。还有令我激动万分的等待,就是我在火车站前不停地来回踱步,最终接回了与至今和我朝夕相处的新娘。最为痛苦的等待就是急救室外隔着玻璃驻足呆望,一群白衣天使围着病危的父母,匆匆忙碌着的那一幕心碎场景。
我还经历过无数的等待。有些,历历在目,有些,已模糊不清,有些,已消失了踪影。
最为刻骨铭心的一次等待,就是那次我野外工作遇险,经过八天八夜生与死的磨砺脱险之后,当我和久久等待的妻子目光相碰的那一刹那,我深深地体会了什么叫做爱的等待。等待,就是我紧紧搂在怀中还怕失去的,那浑身颤动的,已无力站住的,泣不成声的妻子的娇弱柔软的身体。
我的年轻朋友中,有一对夫妻,他们的儿子两岁时就走失了。七年过去了,他们已从满怀希望的四处奔波,到倾家荡产的八方寻找,渐渐地变成了一种冷清的漠然但仍充满各种幻想的等待。这种等待,是压抑在胸口那种撕心裂肺的漫长等待。尽管我每次去,都祝愿这种等待不会长久,但我心里早已隐隐约约感觉,这种等待,可能要阴冷的伴随他们走过漫长的一生。
公司里一位员工的母亲,罹患绝症。她没有医保,每当她下次醒来,就会竭力嘶喊:“我怎么还没死?菩萨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开开眼吧!让我去吧……”她老人家不是不想活在世上,而是不愿意让自己并不富裕的儿女,再去花费那一天一两千元的医药费。她在用对儿女的临终爱心,急切并焦躁的等待着,等待着死神的速临。
等待,有时候是一首诗。等待,有时是一首歌。等待,很可能演变成一幕人生的悲喜大剧,但是等待,也可能是一个没有结尾的可怕梦魇。
有人说,等待是一种谋略。有人说,等待是一种胆怯。有人从等待中看出了卧薪尝胆的睿智,有人在等待中践行了养光韬晦的哲理。我不知道我的一生中,还要经历多少次,还要面临多少种等待。
或许,我将来的一些等待带有绚丽幻想。或许,有些等待伴着百般无聊。或许,有些等待令我坐卧不宁。或许,有些等待令我难以言表。或许,有些等待令我热血沸腾。或许,有些等待是一个正在做着的依稀的梦,但是,我真正等待的,是心灵中那片彻底的宁静……
即使我未来等待到的,是一轮如血的残阳,还是一片沉寂的黑暗。需要贡献的,我就要努力去拼搏。需要付出的,我要无私的去奉献。需要等待的,我也要耐心的去等待,在等待中,去感悟我走过的一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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