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那高悬的校牌啊
忠实地记录下办学的全过程,那些难处也就不言而喻了。
1
那是2002年10月的一天下午。
我在家里憋闷得实在太难受了,就想出去换口新鲜空气。我终于脱离了久居的卧房,站在大门口了,喘了口气,望了望天空,见太阳已偏了西。冬日的太阳虽不象夏日的阳光那么毒辣,却也照样让人仰视不得。看久不得。我赶忙收回眼光,揉了揉被太阳辣出来的眼泪,想一想,走离了大门,茫然地朝前走。此时还只是下午,塆子里却没得一个人。不知是出去做工了,还是猫在家里了?甚至连屋后的火车此时也不来了,塆子里呈现出难得的宁静。我不禁缓缓地呼出口气,却又生怕因了我的出大气而搅扰醒了这难得的宁静。我的脚步也不自觉地放轻了,速度却又放快了。我要努力留下这份宁静。还要让这难得的宁静在这一贯喧嚣的乡村的下午多呆一会儿。我悄无声息地轻快地向前行。途经杜老师家,我竟朝杜老师家瞅了一眼,隐约见杜老师正坐在家里还正和个么人在说话哩。见那情形,说谈的倒还融洽。似乎脸上还挂了笑。坐在杜老师对面的那个人似乎还戴了副眼镜。听那笑声竟嘎嘎的。似乎少了点男人的阳刚之气!以前我是不这样做的。经常是目不斜视地径直走过去了。杜老师在家做么家,杜老师家里的情形又么样我都无心去留意。也不想去留意。今天却因为心闲才留了点意。才知道了杜老师和杜老师家里的情形。当然,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也没多在意,仍轻快地往前行。行出去做么家自己心里倒一点底都没得。只是觉得外面比屋里松快。只是觉得塆子里的宁静太难得了才不自觉地往前走。
我和杜老师以前是不熟悉的。只是在搬到堤上后,住在了一起,才熟悉了。又因为都是家乡人,才有了来往;又因为都教过书,才有了往来;还因为彼此有了共同语言,才有了交情。但平时他忙他的,我忙我的。偶尔碰到一起了,也只笑笑。只是闲了,彼此才串个门,才得以交换些近期彼此的渴望。
突然身后有了声响。我长出口气,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完了,这宁静。”再细一辨别,才知道是杜老师。我停下步子,车转身,立着,瞅着远处的杜老师,也不前去。
杜老师也不前来。也只是站在自家屋门前,却不停歇地向我招手。还不时伴着“来嘚来嘚”的语响。
我笑一笑,大声问:“搞么家嘚?啊?”身子却就是不动。
杜老师却仍站在原地,也大声答:“有事!”
我却并未即刻前去,而是莫名地扭头望一眼身后,狭窄的土路上竟还没得行人行走。此刻的太阳尽管还在灿烂,却早已收敛了她的野性,变得驯服多了。也温顺多了。温顺得就象个才过门的小媳妇。任你么盘就么盘。还笑嘻了。我又车转身,望着杜老师,无声地朝杜老师走过去。走到杜老师面前,站定,却还是不言语,只拿双眼睛瞅着杜老师。杜老师呢,也不答话,只是抬起一只手,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屋里走。我趔趄着问:“搞么家嘚搞么家嘚啊?”
杜老师脚步不停地笑眯眯地说:“成亲!拉你来成亲!”走进屋里,见那个人正用奇怪的眼光瞪着自己,杜老师赶紧放下我的胳膊,笑笑,说:“惯了,兄弟伙的。”说完,掏出包烟,递了支那个人,又递了支我。见我还在甩胳膊,咬着牙说:“鬼做呃,又不是娘娘的胳膊一碰就断了?碎了?要不要?不要?不要我还节约一根。”说着,就把准备给我的那支含在了自己的嘴上。脸上仍现了笑。
我也不吱声,仍故意甩着胳膊,瞅见杜老师不留神,我飞快地夺下他手中的那包烟,又飞快地抽出一支,含在嘴上,又将烟盒揣进荷包里,边坐边说,鬼聊呃。
杜老师也不来抢,边坐边说,底下该你发了。啊。边说边眯缝起双眼嘻嘻笑个不停。
那个人却始终坐在那儿,饶有兴趣地看。也忍不住开怀大笑。声音嘎嘎的。
我点燃烟,寻了条板凳,坐下,默默地观察那个人。那个人大约四十来岁,发稀,呈三七分;面白;灰色镜框;唇薄;嘴巴适中;相貌象个姨娘;腰直;食指喜欢伸直了摇晃。那样子优雅极了。
那个人见我在看他,倒显出了些许的不自在来。
这时,杜老师开口了。
杜老师说,你以前说的话还算不算话啊?
我惊疑地看着杜老师。却又不知杜老师指的是句么话。
杜老师见我那懵懂样,微微一笑,提醒道,就是,就是那句说想要办学的话。
我醍醐灌顶样地大声“哦”一下,说,算算算么不算呢现······猛地醒悟过来,即刻打住了。瞟了眼那个人,瞪大双眼看着杜老师。心里还在不停地埋怨杜老师,么把这句话当着一个外人抖落出来了呢?
杜老师弹了一下烟灰,也不计较我的埋怨,显得挺轻松地说,算就好。说着,又飞快地看了一下对面的那个人。
那个人刚好也再看杜老师。四目相对一笑,又飞快地逃离开了。
杜老师接着又说,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和你上头既没得人,又没得钱。办学是搞不成的。今日,哦,对了,一指对面的那个人,介绍一下,胡老师,现在建新小学教书。胡老师也想办学。找我,我又推荐了你。
胡老师,也就是那个人朝我笑笑,说,杜老师说汪老师你也想办学,我跟杜老师说不妨我们大家一起来搞。
我心急地说,那我就教书先生面前不打卖锤了······说到这里,我猛然瞥见胡老师正用疑惑的眼光瞅着杜老师。我不禁皱了下眉,住了口。
杜老师笑笑,解释道,汪老师是说不讲么客气了。
胡老师这才释重地闭上了双眼。我接着说,这执照、资金、校址么搞?几时搞?
胡老师猛地睁开眼睛,果断地说,执照、资金,我搞;校址,你汪老师去搞。明天这么暂还在杜老师家这里集中。
我站起身,说,好!拔腿就朝屋外走。毫不犹豫地回家了。出外溜达的兴趣却一点儿都没得了。
此时,塆子里却早已闹腾开了。屋后的火车也正呜呜地欢叫。听了下,又拍了下自己的脑壳,嘲笑起自己刚一刻的太专一来。竟丝毫没听出已欢叫多时了。
晚上躺在床上,眼面前总闪现着胡老师那双疑惑的眼神。我敢断定,胡老师并非长吃粉笔灰的人!而仅仅只是个才吃粉笔灰的人。连一年的时间都还没得!不然,么连这句在教书界流传已久的话都不知道呢?——教书先生面前不打卖锤——唉,我生怕这里面有圈套啊!这些担心竟折腾得我半夜都难以入眠。以至于老婆少女般主动投怀送抱竟都聊发不起我一星半点的兴趣来。这不免惹起老婆的鼓鼓气包来。直到天亮都是背对着我。唉,以往生意的失败倒令我“十年怕井绳”啦!
后来,我也曾向杜老师说出过我的这些疑惑来。杜老师却老道地笑笑,说,你随他吹出花来,我和你也不拿出半分钱出来。我心领神会地点了下头。可事到临头,我却还是乱了方寸。还是冲动地拿出三千元出来了。至今都还未收回来。都还落下一塆子人的笑话。杜老师呢,竟连一分钱都未往外掏。还全部收回了自己应得的款项——工资。两相比较,倒越发显出我功力的浅薄来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2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漱口的时候瞥见窗外的天边竟还只是一抹亮色。几缕游云正在轻闲地游荡。太阳,竟还在酣睡中哩。往日的现时,我也还在床上舒服地齁齁哩。今晨也并非吃了爽心果逗引得脑子兴奋没得瞌睡了。实在是因为心中有事竟折磨得我浑身都不自在了啊。还赖在床上有如针扎样难奈啊。洗漱完毕,我又不放心地在镜子前面反复摇摆。嘴里还不时地哼哼。老婆听见了,竟纠起头来打趣道,又到哪里去撩骚去的呀?
我白了她一眼,悠悠地说,小生又要重操旧业了啊,娘子——
老婆嘿地一笑,不屑地说,赚得几个臭钱打壶醋都不够又能养活哪个呀?哼,穷欢!说完,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又进入温柔乡里去了。
别看我们这时打趣得这么温馨,可现实中的我们是没得这些温软柔语的。有的只是刀枪剑戟!夫妻形同陌路人!尽管如此,却还要维系在一起。而彼此心中的痛苦是难以为外人所言说的!
我推上车子上了公路,骑上,轧轧地往前行。竟瞅见太阳正羞涩地露出半个脸面来了。也许是怕别人责怪她的懒惰吧?先前的那几缕游丝竟还在那里嬉戏。臊得太阳躲藏在云层里老久都不肯出来。等我骑过杜老师家,上了北边的条公路,太阳才毫不犹豫地出来了。一点一点地释放她的威力哩!使人再也不敢仰视了。甘愿俯首称臣了!
我毫无目的地四处游窜。途中碰见熟人,还得急忙跳下车子跟熟人打招呼。熟人问我在做么家,我也不敢如实相告,只是支吾着,逃样地离开了。路边的杂草森森,此时虽有太阳,可那太阳此时的威力却还远未达到蒸干杂草茎片上的露珠。露珠一颗两颗地沾染上我的裤脚。初始倒也没在意。久了,才觉出裤脚的沉重了。低头一瞅,哈,裤脚竟润湿了。连皮鞋上也都沾染上稀泥了。我慌忙跳下车,气急地跺下脚,骂道,个鬼路!车子一折,推进了苗圃场部。
办学,于我来说尚属首次。也没有经验。但对如何选址,心里自认为还是有个七股八层的。但这也仅仅只是存了以往对正规学校的影图罢了。至于私立学校是否也和它一样就有些茫然了。尽管如此,心里还是存下那个影图去寻找。
走过的几个地方,不是房子低矮,就是光线太暗。再就是没有活动场所。有的虽然校舍、场所都满意了,却又嫌四周的环境太差了。太嘈杂了。不利于孩子们静心读书。现在见到这个场部,心里倒存了几分欣喜。都符合标准了。前面操场宽大。我又进内观察,还楼上楼下跑了个遍。只要稍作改造,教室、办公室又都有了。屋后还有一大片树林。周围静谧得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清楚地听到“吧嗒”声。这倒是个办学的理想场所。只是这里是个场部,也不知道别个租借否?即便租借,那租金估计也贵。想到此,我即刻下楼了,推上车子,不舍地离开了。
路上碰到侄儿操操。操操问我搞么家去了的?这大清早的。我告诉操操实情。并又提到了场部。操操笑笑,说,也亏你郎想的出,别个个场部,别个就是在穷别个也不会去出租场部嘚。说完,递过来一支烟,点燃,瞟了我一眼,见我那泄气的样子,操操笑着说,你郎也真是忙昏了头,眼面前的位置你郎都不去找你郎还要到处去瞎转。
我惊讶地问,哪些呀?
操操笑着说,何老二的房子嘚。
我一拍脑袋,醒悟道,哦,那倒是个好场所。心里不禁涌起股喜悦。过后,又为难地说,租吗?
操操说,租。我们以前就谈过。只是价钱太高才放弃了的。
我说,找老二?
操操说,不,老谢!
我惊讶地问,他?
操操说,你郎不认得?
我连声说,认得认得认得我还管他郎叫叔哩。
操操进一步解释道,何老二的家都是老谢当,你郎又有这层关系准成。
我听操操这样一说,信心满满地丢下手里的烟,跳上车子去找老谢了。
来到老谢家,看了眼老谢,我坦率地说明了来意。
老谢听完,笑着问,究竟是你搞还是老杜搞?
我一惊,用疑惑的眼光看着老谢。过了会儿,我还是老实地告诉了,说,一起搞。
老谢笑着说,老杜刚一刻来过了的。也谈了租房子的事,老实说,我没答应。又看了我一眼,说,老实说,我不相信老杜。
我说,我呢?
老谢毫不犹豫地说,租。你明天来听信。
我欣喜地说,好。说完,出门推上车子回去了。走在路上,心里不免泛起一丝不快来。看来,杜老师他们也都没闲着啊!
路过杜老师家,见门开着,却因还没到约定的时间,我才懒得下去。又瞥见杜老师胡老师已坐在大门口了,我才急忙跳下车子,招呼道,都这早?
杜老师只是笑笑,却没有回答。
胡老师站起来热情地说,星期六,送学生回家。正在等你。
我笑笑,寻了条板凳,说了租房子的事情。杜老师欠起身子,问,同意啦?
我平淡地答,啊。说是只认我。
杜老师飞快地扫了眼我,也不再言语了。又继续抽烟。
我扫了一眼二人,又担心地问,么搞呢明天?
杜老师胡老师对望了一眼,杜老师又埋头抽烟去了。胡老师笑着说,签嘚就以你的名义。
我喜喜地答,好。放心地坐下了。
过了会儿,我又担心地问,定金呢?我又没得。稀泥巴糊得上壁的吧?
胡老师笑了笑,说,哪能要你出呢?说着,掏出钱包,抽出一百元递给我,说,先交一百。见我嘴巴蠕动,又笑着解释道,先跟老谢解释一下,等开学了一总付清。我瞟了眼胡老师,见他正准备装进钱包,说,你倒是给几个钱我买包把烟嘚。手里没得烟随搞么家都象蛮难为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没搞事。手里空空的。
胡老师猛然醒悟道,哎呀忘了忘了。刚一刻我都还和杜老师说起过你的烟钱的问题。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还要你汪老师提醒。给,先给你一百块。说着,又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块来。
两张钱一拿,我见胡老师的钱包早已瘪了。看来,胡老师也并不是么有钱人啦!我开始怀疑胡老师能出资办学的真实性来。
这时,坐在对面的杜老师眼睛却鼓鼓的,紧盯着胡老师手里的钱包。见我接了钱,一时气更粗了,却又不言语。
我不免有些好笑。却又不便点破。只慢腾腾地折叠好钱,装进荷包。瞟了眼胡老师,忍不住问,执照呢?有眉目了吗?
胡老师装好钱包,象陡然想起样,说,差一点忘了。样子一本正经的。
杜老师一听,气也不鼓了。也侧耳静听了。
胡老师说,今日我小姨来电话了,说要我们快些写一个申请报告,交上去了好批些。
我不屑地笑了声,说,都一指甲壳子掐得断的事么还要等到这么暂啦?你自己写了不就完了?都是提笔教学生的人,不可能连这点文墨都没得吧?!
胡老师一笑,说,我是想写嘚,只是我又不知道我们这些的具体情况。去杜老师的学校找杜老师吧又怕引起误会。才拖到这么暂了。来,杜老师啊你熟悉些你来写。
杜老师赶紧进房拿来纸笔,铺开,装模作样地准备着写。突然,一捂脑袋,叫唤道,哎呀呀,啧啧啧,脑壳疼。疼。疼。疼得蛮厉害。么搞的啊这一下?想是这几天搞复习搞的太累了。哎呀呀,写不了啦!说完,抬起头,求救式地看着胡老师。
屋子里顿时静下来了。
晚风拂进屋里来了,屋里倒有了几分寒意。
胡老师倒显得六神无主了。一是站起,一是坐下。也不看杜老师。也不看我。
我笑笑,扫了眼仍捂着脑袋的杜老师。又看一眼胡老师。却发现胡老师正偷眼看我呢。四目相对,胡老师竟羞怯地收回目光了。却又掩饰地剥蚀着自己的指甲壳子。我站起身,走到桌边,从杜老师的胳膊肘下拉出纸笔。杜老师即刻让出了座位,坐回到原处。也不再叫唤了。竟悠闲地点燃一根烟,抽。也忘了刚一刻的难受。我坐下来,展开稿纸,略一沉思,文不加点地一路写来:
申请报告
市教育局:
为解决江汉区汉西苗圃新村村民子女就学难问题,现拟由
本人出资兴办“苗圃新村学校”,请予核准为感!
特此申请
申请人:胡纪元
二00二年十月十二日
写完,看了一遍,改了几个地方,又看了一遍,确信没得遗漏了,这才交给胡老师。坐回了原处。也学了杜老师的样点燃一支烟,抽。
胡老师接过去,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才埋头去看。看完,脸上竟现了庄重。又看了我一眼,才递给对面的杜老师。杜老师看完,也不言语,又递给了胡老师。胡老师接过来,又看了一遍,也不说话,认真地折叠,装进口袋,信心十足地说,明天就可交上去了。说着,站了起来。
我也跟着站了起来,追问一句,合同呢?
胡老师边往外走边说,签。
我又追问,碰头?
胡老师头都不回地答,还是这里。
后来,胡老师与我谈心时提起了写报告这件事。我不等胡老师说完,笑着说,你们一翘尾巴我就知道是拉屎还是撒尿。也无非是考我有没有几刷子。
胡老师听完,真诚地一笑,说,以后就再也不敢了。
第二天,我又去了老谢家,顺利地签下了合同。碰头时将合同拿出来一看,大家不禁长出一口气,都说总算办成了一件事。又都对胡老师说,下面就看你的了。胡老师也庄重地点点头,还挥了挥拳头,说,嗯,加紧!
底下的日子就是等待执照的批复了。当然,这之中也还做了其它的事情,只是觉得太琐碎了才忽略不计了。
3
这样过了一段日月,胡老师突然来到我家。我一愣,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么事。只用双惊疑的眼睛望着走进来的胡老师。之前,胡老师是从来没有来过我家。我以为杜老师在后面,赶紧走出门去迎接,却听胡老师说,杜老师不在家。
我惊疑地问,那你?
胡老师习惯性地伸直食指,优雅地晃了晃,说,蛮难?
我连声笑笑,说,不难不难。边说边请胡老师坐。心里却一阵阵地发紧。也多亏胡老师的嘴勤。停了会儿,我又问,批下来了?
胡老师坐下来,又晃了下食指,平静地说,没。停了下,又说,我小姨建议,说先找一家合作一下。等执照批下来了再更换也一样。
我问,有吗?
胡老师说,有。启明星小学。我小姨帮忙联系的。看了我一眼,又进一步解释道,关键是我们选择的时间不对头:春季。不能再等了。见我低了头,才轻松地透了口气。站起身,拍了下身上,象已拍去了身上的某种负担样,轻松地说,哦,对了,明天去监工。到时启明星的杨校长也会来。说完,就朝门外走。
我连忙相跟着送胡老师。望着远去的胡老师,心中倒涌出股莫名的烦恼来。觉得这个胡老师挺难琢磨的。一天一个样。办事象儿戏。没得一点主心骨。此时,我倒真有些怀疑胡老师是不是真有个小姨?这个小姨又是不是真在市教委工作?但又一想,又觉得又没得么必要有这份烦恼。又不是自己在办学。操那份闲心做么家?安心办好老板交办的每一件事情就行了。这样一想,心情倒轻松多了。我返身进屋,做着明天去监工的准备。
经过近一个月的辛苦,校舍终于修缮完工了。校牌一挂,那气氛也就出来了。一个多月的辛苦也有了结果了。此时,夕阳仍在燃烧。一抹余晖刚好涂抹在校牌上,校牌竟熠熠生辉了。望着那耀目的校牌,心中倒生出无限的感慨!一所学校,一所古旧而又焕发了新春的私立学校,在这古老的张公堤上,现今又重新命名的苗圃新村诞生了!而古老的张公堤又掀开了新的一页!
二.寒冬了,校园内竟春意浓浓
1
隐迹了多日的杜老师终于在一天的黄昏冒出来了。
我望着穿戴灵醒了的杜老师,忍不住抱怨道,别个一个一个都忙的屁火烟起的,你倒好清闲了这多日。
其实,杜老师也并非今日才穿戴灵醒。往日的杜老师穿戴也同样灵醒。自打我认识杜老师,杜老师就是这个样子。不光如此,杜老师的脸上每天也都是光了光。尤其那头发,也不知都抹了些么家,看上去都有些刺眼睛。连苍蝇想停歇在上面都要打滑。不过,只是那衣领子,过不了几日,不是一头掖着,就是放光。农民的那点劣根性马上暴露无遗了。
杜老师听完,却并不恼,反而嘻嘻笑着走到我面前,小心地递上一支烟,嬉笑着说,你怕哪个去闲了?马上要招生了,我和你手上都没得一件硬家伙,你能说得动哪个啊?啊?
我提醒道,你又没去考?
杜老师又是嘻嘻一笑,说,我是没考,可我以前的同事有考过了的嘚,我不能把他们的借来一用?说着,掏出个紫色硬本本来递给我。
我接过一看,嗯,还真以为是杜老师哩。再细一瞅,惊叫道,这······
杜老师不以为然地说,细看,肯定。初看呢?昨天回来拿着这个本本我还真说动了几个人了。弹了弹烟灰,又说,建学校你吃了亏,招生我再不吃点亏这兄弟伙的见了面都有些说不过去了。
我听了心里倒热乎乎的。
2
年底了,其它学校都放假了。可胡老师拉过来的几个老师都齐心都自觉都主动留下来了。留下来也没闲着,都结伙走东串西,联络学生。回到学校尽管不停地哎哟不停地捶打酸疼的腿脚腰背,却也并不抱怨。还乐呵呵地诉说着途中所遇到的趣闻。后来一合计,竟有了三四十人了。心中竟涌起了几分欣喜。喜过了却又觉得这还只不过是水中月,看得见却又摸不着。总担心这煮熟了的鸭子会飞走了。说用个么法子把这熟鸭子串联起来系牢实了让它飞不走了?于是,再进一步合计。结果有个姓任的女老师结巴着说,不如把这些学生都集中起来辅导他们做寒假作业?又说,我们在走访时就有家长向我们说过这话。还说情愿出点代管费都可得的。还说学生四处疯,家长蛮担心。老师们一听,都说这主意好。都说这就去通知。说着,也都不再捶打了。也不再哎哟了,都穿好鞋子,做着出发前的准备。
胡老师倒建议道,不如收起来。
杜老师担心地说,不妥吧?
胡老师笑着解释道,就说是预收的书本费。
老师们这才松了一口气。
任老师问,收多少?
胡老师说,一百二百都行。五十六十也可。但最少也不能少于五十。
杜老师说,别个家长也小气不到二三十吧?这也拿不出手嘚?
任老师又说,票呢?打白条?不正规嘚?
胡老师笑着说,早准备了。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了几本税收的票,分发给了每个老师。连我也发了本。
我接过税收的票,忐忑不安地说,也······
胡老师笑着说,怕有死耗子呢?
逗得老师们都笑起来了。
任老师又问,钱收回来了都交给哪个呀?
胡老师看了眼任老师,说,不是早就说好了的?要你搞出纳嘚,当然交给你啦。
任老师惊讶地说,还真要我搞啊我还怕是说的玩的哩。会计呢?
胡老师说,杨老师。还没来。待会儿我去通知她。既然学生都要集中了,老师也不能再闲着了。
听完,老师们都走了。刚走到校门口,胡老师又叮嘱道,你们就说是接学生们去参观新学校的。叫他们顺便也把书包都带上。
老师们回答道,知道了。又扭回头去,说笑着走了。
我虽没得学生走访,我也不能闲着。老师们一走,我赶紧回家提来煤炉子烧开水。又鼓动胡老师去买热水瓶、小水缸、茶叶,预备老师们回来了解渴。学生们来了润喉。还贴上几幅画,搞得挺温馨的;又钉上各年级的招牌。这一切做完,身上倒流了汗。心里却也挺高兴的。觉得自己也在为学校作贡献哩!
这一切刚做完,就见出去的老师们都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一大群学生哩。叽叽喳喳个没完。
我赶紧拿来杯子,装上凉茶,热情地大声招呼,同学们,快些来喝茶呀!
同学们一听,竟都噤口了。不习惯地扭过头,都惊讶地看着我。
我笑着继续鼓动,来呀。快来呀。这里是你们的新家呀。快来喝水呀。都回家了还紧客气个么家呀?!
同学们却都不上前。都还是只拿双眼睛看着我。谁也不说话。
老师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么家了。也都站在原处,默默地看着。
场面顿时有些冷了。
我虽仍在热情地劝说,却也激不起半点激情来。相反,倒显出我声音的单调来。
过了会儿,有个学生大胆地却又是怯怯地说,老师,我们都是学生吔?
我笑着端起一杯水,走到那个学生面前,递过去,说,可你们也是这里的主人啦!你们老师以前肯定跟你们说了的。只是你们一时忘记了。对吗?
那个学生不好意思地接过杯子,点点头,说,嗯,谢谢老师。还真有把我们当主人的学校啊。我们以前在别个学校不要说老师给我们端水了,就是自己去喝点自来水都恶声恶气的。
我仍笑着说,那不是真正的老师!真正的老师是会把学生当成自己的小孩子、小弟弟、小妹妹的。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来,快来,快来喝水。回家了,还客气么家呀?啊?还要老师象对待客人样,一个一个端给你们喝呀?
老师们这时也都回过味来了,也都相跟着招呼。
学生们“嗷”的一声,“轰”的往前涌,争着去拿杯子。场面顿时沸腾了。也怪,学生们喝完水,地上竟没有洒下一滴水!
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兴味十足地参观校舍。参观完,学生们的脸上都溢满了笑。都笑着走出了校门。见我站在校门口,都说,老师再见!不待我开口都一窝蜂地走了。
我慌忙走进去,急切地问,么啦么啦么啦都么啦啊么都走了呢?
老师们却都回答不出来。都楞楞地站在那儿,莫名地望着远去的学生们。
我瞅了眼发呆的老师们,笑笑,心里似乎有了那么个底,放心地收拾着回家吃饭去了。
下午,我因家里有事晚来了两个小时。当我快走近学校时,竟从校园里传出阵阵欢笑声。我心里不由一紧,慌忙快步走进校园,见教室里竟挤满了学生。这些学生当中有上午来过的。可更多的却是些陌生的面孔。我趁学生们不注意,拉了下任老师,任老师会意,相跟着走出了教室,来到操场。我努了下室内,也不说话,只拿双眼睛盯着任老师。生怕弄出了响声惊动了室内的学生们。
任老师笑着说,这些伢们鬼的狠。中午,我去过他们家。他们家大人都说他们吃了饭就出去了。问他们家大人他们都到哪些去了,他们家大人又都说不出个么所以然来。反正都说他们神神秘秘的。急得我直跺脚。又担心他们来了学校。我又火急火燎地赶往学校。却又只见邱老师一人。邱老师也在跳脚。其他老师也都还没来。我刚和邱老师说了几句话,就听屋外传来直喊“老师老师”,我们赶出去一看,见他们带了一大群学生来了。这些学生中有我们原来学校的,也有外校的。我们当时喜的连眼雨都喜出来了。我上午还问过他们,他们又都只说给我们个惊喜。原来竟是这么个惊喜。我当时竟糊里糊涂地说,我还怕你们不来了哩。他们竟说,别个汪老师都把我们当主人看了我们还有不来的理?我们再到哪些去找这么好的学校去呀。说完,舒了几口气,又急忙跑进教室去了。
看到这个场景,我倒大受启发。看来,以往板着面孔教书的做法倒值得推敲了。毕竟现在都素质教育了。
胡老师当然也没闲着,也在招生。每当夜幕降临,大地漆黑一片,路上亮起的点点夜眼,那就是又去夜访了的胡老师!
杨校长不知从那里听到了风声,丢下一大堆事不做,也赶来了。杨校长见校园里笑语喧闹,人流如织,杨校长也受了感动,连说“没想到没想到。”还主动掏出烟来赶着给这个老师给那个老师。有时给花了眼,连女老师都给了。搞得女老师们两脸绯红。更是引来一阵大笑。后来,又听胡老师说都已收了一千多块了。人数也有一百多了。就更加激动了。更是连声“没想到没想到”。那笑容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杨校长的脸面了。
其实,也不要说杨校长没想到,就是我们这些天天亲身感受亲眼见证奇迹出现的当事人都没想到。初次招生,且还只是试招生,就取得了这样诱人的成绩,其中的奥秘又在哪里呢?要想找到这个答案,其实也不难,只要你郎抽出一点空闲,在漆黑的夜晚,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公路上、田野里,捕捉那点点星亮,那准是我们那些还在夜访的老师!不信,你郎可以走上前去亲口询问,保险不会让你郎失望!
有了这一百多名额的垫底,老师们的胆气也旺了。一颗总悬着的心也稍微松懈了些。也稍微敢偷点闲喘上一口气了。但这也仅只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过后,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奔波着。眼看就要进入小年了,老师们却还丝毫都没得回家过年的意图。还在忙着招生。
小年那天,杨校长上午八九点钟就来了。来了后,就召集老师们开了个会。除了鼓励,更多的却是感激。六十高寿的老人了,说出来的话,句句都带了感情。又是一连几个“没想到”,让喜欢挑剔的老师们实在难以挑剔了。挑剔到最后竟连自己的眼泪都挑剔出来了。最后,杨校长竟用恳求的口气说,走吧,老师们!再不走你们的大人会说我这个老头子太不晓事了。后来又听胡老师说老师们这些日子工作都是免费的时候,杨校长就更加感动了,又连说了几声“没想到”。最后,杨校长动情地说,中午,我给你们饯行。也算提前吃年夜饭!
老师们一听,都动情地鼓起掌来了。
放假了。老师们都走了。可我们这几个住的近的老师却还不能停歇。还在上班。还在接待来访的学生和家长。直到腊月二十八,再没得学生和家长来访了,胡老师杜老师才回家了。我却不能即刻回家。我还要收拾、清理。这本是我教务主任的职责啊!我又跑到街上找个熟人写了副对联。熟人一听说我是为学校撰写的,熟人竟不收我分文了。我连声说“谢谢谢谢”。熟人瞪我一眼,说,就你能为乡邻做好事,我为么家就不能呢?再说,我也曾经是学校里的一份子啊!
回到学校,我又不停歇地赶紧张贴起来了。
上联是:借宝地办蒙馆服务乡梓
下联是:聘鸿儒授童生造就栋梁
横批是:教书育人
望着这金艳艳的对联,我心里又生发出无尽的感慨来。虽然学校不是我办的,可我已把它当作我自己办的学校来看待了!所以,后来当有人企图要搞垮它时,我就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据理力争!使学校的垮台延缓了些时日!
天晚了,我望着映照在晚霞中的金色校园,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学校。而这离开却也是暂时的。是去积蓄力量好迎接新的更大的挑战!
杜老师胡老师虽然离开了学校,却并没有就此歇息。特别是杜老师,年纪都一大把了,又有高血压,却毅然抛开了成堆的家务,仍然外出走访。直到大年三十的上午都还在以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有目的地去学生家,明说是去联谊,拜个早年,实质上却还是为了拉生源!
一个学校,有了这些敬业的老师,寒冷的严冬又哪会觉得寒冷呢?那沉睡的春天不都是为他们这些不畏严寒和不知疲倦的人们所吵醒?那春天的气息不也为他们这些勤劳的人们先感知得到吗?那丰收的硕果不都为他们这些勤劳的人们先得到了吗?毕竟天道酬勤啦!
3
说好了正月初十上班,可任老师邱老师她们初八就来了。
我打趣道,这好的时光,么不在家多陪你家女婿多玩几天呢?你女婿不恨你呀?
任老师结巴了半天也没有结出个么结果来。
邱老师却笑着跺着脚说,不要说没得,就是有也要把他拉来啦!
我故意问,拉来搞么家呀?讨押岁钱啦?
邱老师仍跺着脚说,招生嘚!哪个坐得住啊!心里成天就想着招生!
我啧啧啧个没完,看着邱老师,不再说话,只围着邱老师转。
杜老师在一边打趣道,紧啧个么家呀?
我停止了转,感慨道,哎呀呀,要是哪个女婿有福气娶得你去还不享一辈子福啊!他屋里的钱还不多的用火车装啊?
邱老师笑着一本正经地问,为么家呢?
我说,为别个都这样全心为自己还不不吃不喝啊?
邱老师又笑着说,为自己说不定就没得这么全心了哦。累不死个人?这些日子哪个睡好了觉的吧?
杜老师接口说,那不是家懒外勤啦?
邱老师这时已笑岔了气,趴在桌上直“哎哟”。任老师倒接过了话,说,没得吃的找靠山。有了靠山哪个还想这样死做活做吧!
邱老师这时倒缓过气来了,拍着桌子说,图表现嘚!一指对面的胡老师,还不指望他给我们评个先进、模范啦!
话音刚落,一屋子人忍不住都大笑。
我笑着指着胡老师说,看看,看看,盘子都定好了。我今年想争还不都没得份了啊。
胡老师板着面孔,庄重地说,肯定!
又说笑了一阵,胡老师作了分工。总的原则是巩固已有的。发展新兴的。
老师们都愉快地走了。胡老师也正准备走,我大声问道,那她们都到哪些吃饭呢?马师傅又没来。这大过年的。
老师们都站住了。都扭转身盯着胡老师。
胡老师想了想,说,先到我那里去吃吧。待会儿我去通知马师傅。说完,手一挥,说,走,都到我那里去吃饭去。
老师们即刻哄笑着跟着胡老师走了。
三.山雨欲来啊
1
开学典礼时间定在上午八点零八分。
此时,天色也一扫往日的阴霾。开始明朗了。还放射出几缕阳光来了。老师们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这似乎兆示着学校会更加兴旺!
时间尚早,老师们都在各班级强调会场纪律。及上下楼梯的注意事项。没进班级的老师也不得闲。也都相帮着布置。我们站在操场上,检查。猛然瞥见杨校长也赶来了。我一看时间,才七点半,笑着招呼道,这早?
杨校长笑着走进校园,说,还不想图个表现图老师表扬嘚。
杜老师笑着说,请杨同学继续发扬。
说得老师们都笑了。
杨校长站在操场上,比划了几下,问,这两百多人撒在操场上是不是太显眼啦?
胡老师答,呃。
杨校长又继续问,要是窝在一起呢?
杜老师想了想,答,一坨呃。
杨校长担心地说,么搞呢?第一次?
胡老师也跟着说,又不能到哪些去借?
杨校长眼前一亮,兴奋地说,等一下,我去借。要搞就搞隆重些。说着,掏出手机,联系。
杜老师又担心地说,这大天白日的?
杨校长嘿嘿一笑,又对着话筒嘱咐道,对,用有篷的车子运过来。
我又提醒道,时间?
杨校长立刻说,推一下推一下。胡老师啊,推一下。
胡老师赶紧走进办公室交待去了。
过了一会儿,送学生的车子来了。车一来,却又不能让这里的学生们知道。我赶紧示意司机往后开。我也即刻相跟着往后面跑。见四周无人,又赶紧指挥学生快下车。又悄悄让学生从后门走进各个年级的教室。与这里的学生混坐在一起。刚料理完,第二辆车又来了。立刻又是快下快进。三辆四辆也都相跟着来了。学校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学生,这里的学生都忍不住纷纷直打听。老师们又都即刻予以制止。实在制止不住了,只说是来参加开学典礼的。这才打消了学生们的好奇心。
学生到完,马上整队入场。五六百人往操场上一摆,那场面即刻就壮观了。嗡嗡声即刻赛过打雷了。
典礼开始了。
台上的胡老师讲得正火热,校门外猛地走进个人来,东张西望的。我即刻迎上去问,有何事?那人答,说外面有个人说找你们学校的负责人。我即刻走出校门。见公路边果然站着个人。三十来岁。我走近了,笑着问,你郎,是?说着,递上支烟。
那个人瞟了眼烟盒,却不接。停了下,问,你,校长?
我笑着说,不是。说着,又递上烟。
那个人还是不接。翻了下白眼,看着我,说,我找你们校长。
我说,校长正在讲话。
那个人说,我就是为这事来的。有人举报你们无证办学。你们要立刻停止。
我一愣,问,你郎是?
那个人说,区教委成教科的。
我又说,贵姓?
那个人说,姓许。停了下,又说,我已说了,啊,你们要不听,后果自负。
我见问题严重了,赶紧挽留道,你郎稍等我去找。说着,又递上了烟。那个人这才勉强接了烟。
我赶紧跑进校园,去找杨校长。杨校长毫不犹豫地跟着就走。走了几步,又返身去拉傅校长。傅校长是个女的。五十多岁。脸上有几颗浅浅的麻子。杨校长说是派来把关的。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校门。我停止脚步,专心听着胡老师讲话。
过了一会儿,二人眉开眼笑地进来了。
我急忙迎上去,问,么啦?
杨校长笑着答,都是创维的老袁做的好事。
又问,为何?
答,生源。看我一眼,又答,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再问,太平啦?
答,太平了!安心教书吧!
我长舒一口气,还真以为天下从此太平了哩!
典礼一完,学生都还未送完,雨就下下来了。泼天泼地的。一米开外都见不到人影子了。雨一下,使已晴朗的心情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学校从此正式上课了。老师们每天按部就班地课授着学生。日子从此过得也既紧张又平淡。
2
我都有十几年没有上讲台了。现在再上讲台都有些生疏了。生疏也不是生疏别的,生疏这素质教育是个么搞法?我去问胡老师,胡老师又说不出个么所以然来;我又去问杜老师,杜老师支吾了半天,却仍支吾不出个么家来;我再去问监校的傅校长,傅校长也只是笑笑,也同样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见他们都为难,心里更加紧张了。甚至连课文都不会读了。这种状态,我很窝火,又千百次地问自己,真的要被淘汰了吗?实在憋得难受了,才去问杨校长。人家杨校长到底见多识广,笑笑,神秘地说,你以前是么教的,现在还么教。保证错不了。我才一喜才找着了感觉才渐入佳境了。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批改作业,杨校长悄悄地把我叫去。我们径直走进胡老师的办公室,胡老师却不在。只有傅校长和杜老师。杨校长见我坐下,严肃地说,跟你们说个事。
我觉出了问题的严重性,不敢再分神了。
杨校长说,刚接到区教委的电话,说胡老师是学潮分子。按上级有关规定,应立即清理。
傅校长听完,却端起茶杯喝了起来;杜老师也只起劲地抽烟。烟雾蓄满了室内,却少见了傅校长的斥责。我想了想,说,准确吗?这才走上几天的正轨呀?
杨校长想了想,说,说胡老师以前在建新小学说的。是建新小学的三个老太婆前几天去教委反映的。区成教科上次来过的许科长亲自打来的电话跟我说的。还说要求坚决清理。决不姑息!
我笑着站起来,轻松地说,听听,听听,又是一个“老袁”。边说边朝屋外走。走进办公室,坐下,没事人样地又去批改那总也批改不完的作业了。
又过了几天,杨校长又来了。这次是单独找的我。说,真的!那话。
我说,真的?
杨校长点了点头,肯定地说,真的!
我双手一摊,说,走?还是去把舵?后面?
杨校长无奈地说,把舵吧。
从此,胡老师不再上讲台了。只在后面把舵了。说是把舵,却也并不轻闲。这个说,胡老师帮我改套作业吧,胡老师满口答应了;那个说,胡老师啊,快来帮我改一下,上课就要发了。胡老师颠颠地跑去了。连我都要胡老师改过两次作业哩。有人代劳,究竟还是轻松些了。胡老师呢,似乎也甘愿老师们呼来喝去。也甘心过这样的日子。笑容似乎也从此没离开过胡老师的脸了。
都以为这件事情从此也就过去了。学校从此太平了。又可以专心搞教育了。哪知,还没过一个星期的安逸日子,又出来个麻烦了:三年级有个叫夏磊的男生都有好些日子没来上学了。学生不来上学本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只是这个学生不来却又伴随着不雅的风声传开了:说我们这个学校是个流氓学校。跟着又有这个那个学生不来了。一时间竟闹得沸沸扬扬的。
这个事情后来又叫杨校长知道了。杨校长又要我去彻查了。我在一天的下午去了。我问夏磊的母亲,夏磊的母亲说有这回事;我又去问夏磊本人,夏磊只是低了头,不言语。还眼泪婆娑的;我又去问夏磊的伯父,夏磊的伯父笑笑,说,还不是前些天建新小学的三个老太婆来说的这个事情啦。说是真的。时间、地点都说的清清楚楚。还说,胡老师昨天晚上还来这里闹了的。还哭的蛮伤心。胡老师辩解说没得这个事。我听完,沉重地走回学校。沉重地告诉了杨校长。
杨校长沉重地说,离开是唯一的了。
事隔一年后,我把这事当笑话讲给我的一个兄弟听。兄弟听完,大声替胡老师辩解道,不可能。
我问,为么家?
兄弟笑着说,胡老师阳痿了。
我又笑着追问,你么知道的?
兄弟说,有回我们一起看黄片,我都要刺穿天了,折腾得我左右摇摆;胡老师却跟没事人样坐在那里稳当流了。
我笑着说,是别个胡老师稳得住?
兄弟笑着说,鬼哟,我伸手去摸了的,胡老师的小弟弟竟象条殃蚂蝗趴伏在那里。肉绵了。不是阳痿了是鬼呀?!
听后,我又是唏嘘不已。看来,这又是一次“老袁”了。
当然,这也是后话。
胡老师一走,跟着胡老师一起来的学生又都开始汪嚷着要转学了。说不转学也可以除非胡老师回学校重新上讲台。这些学生一汪嚷,又带动了其他学生跟着也汪嚷。剩下的学生虽然没汪嚷,可那学习的劲头却又明显地大不如从前了。学生一汪嚷,学生的家长也都象商量好了样,接三连四地来学校扯皮。
先是杜老师出面接待。过了几天,杜老师的血压又高了。连课都不能上了。杜老师请假休息了。后来是我去接待。可每天说去说来又总是那几句话:胡老师回学校。胡老师上讲台。胡老师不回来,我们就转学。学费还要一分不少地算给我们。搅扰得我神志错乱。茶饭不思。睡觉惊醒。呆子样坐着,却又无心去上课。
这天中午,我刚坐下,刚喘匀一口气,就听外面有个老师在喊,汪老师啊,有人找啊!我即刻蹦跳着站起来,笑容重新回到我那已僵硬的脸上,两腿哆嗦着出了门,嘴里却还在“哎哎”个没完。
············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几天?我更不知道我还能撑持几天?我也更不知道这所学校还能撑持住多久?
唉,我真不知道这办个学校哪就这样难呢?难的都让你不知从何说起了。
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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