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士多德有句名言是这样说的，“人们来到城市是为了生活，人们居在城市是为了生活得更好。”

“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句话就像伽马一样诱惑人心，每年总有数以千万的非城人口如潮水般地涌进各大城市，希望在那里挤占一席生存之地。

对于崇尚精彩而迷恋缤纷的我来说，城市无疑是最佳的栖身之处。然而，我做了几十年的城市梦，却一直未能远离故土。很长一段时间，我挣扎于是否要出逃家乡的矛盾中，不时将落寞写在心间，而忽略了身边的风景。

岁月如梭，星移斗转。家乡，它已在悄然声息地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变化。

有一天，我欣喜地发现，原来，梦，就在这里。

1

每次行至地王大厦投影下，我就会习惯性地抬眼打量眼前这座标志性的建筑物。

炽烈的阳光照耀在透明玻璃窗上，折射出炫眼的光芒，让我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不可否认，这是目前我县最具现代感的一栋高楼大厦。也许缘自内心深处的城市梦，我对这座富有时代气息的建筑物充满着莫名的亲近。

恩江河畔，欧公故里——江西.永丰，是我挣不脱、梦浸湿的地方。

时光荏苒，我的家乡在不知不觉中焕颜一新，一如，我对它的感受。这里，楼林有序，街道洁净，绿树成荫，花团锦秀，经济兴旺，人气鼎盛，县城区域面积不断地拓展延伸，到处呈现出生机盎然的景象。环抱于这座越来越漂亮，越来越富有时尚气息的县城，无以言表的喜悦和深深的爱恋一点一点在我心间荡开，且日渐浓烈。

说来很惭愧，年幼青春时期，我并没有将爱恋两字赋予我的家乡，更多的时候，我都幻想着自己能够挣脱它，流浪于远方的迷离城市。

或许受一些影视剧、文学作品的影响，我曾以为，大城市才是年轻人寄居梦想的地方。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纵横交纵的公路桥段，红绿镶嵌的花圃绿地，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火，绘制成的繁华喧嚣城市，可以游刃有余释放年轻人飞扬的激情。推陈出新的变化，擦肩邂逅的惊喜，城市，总是不断上演着年轻人欢喜的“曲目”。大而无边的包容性，循阴匿景的隐蔽性，云山雾海的神秘性，能够适度承载人性的基本需求和内心渴望。置身于这样一个时尚动感且充满机遇的大城市里，我总感觉会像小鸟飞向了蓝天里，定是爽心悦目的。我的脑海里总会掠过这样一幅画片：夜阑人静，我端着盛有少许琥珀色泽红酒的精致高脚杯，立于窗台，俯瞰直耸苍穹的灯火楼林，纵然寂寞，也会寂寞得很美丽。那是一处可以重生和易于蜕变的地方，所以，我向往，也迷恋。

而若干年前，我生活的这座县城，楼房简陋陈旧，街道狭窄坑洼，县城面积不过巴掌大，贫乏单调的生活方式，周而复始的机械重复，惊喜和意外的溃乏，私密和根缘的无处遁形，这个打个嗝就能传遍半个城的江南小县，让所有的一切清澈见底，熄灭了我持续探寻的念想。这是一处循规蹈矩，难容叛逆和韵事的地方。任何张扬的言行举止和乖戾的个性人物都可能成为人们品头论足的话题，人与人的距离如同隔着一层淡薄的轻纱，一点羞愧的痕迹，都将映照在别人的眼里。简单、透明、无趣，曾是我对家乡的偏执定义。我一直认为，这里很难装下五彩缤纷的梦，所以，我总在假想出逃。

为了能够远离家乡，打小我就暗下决心，好好读书，考上大学，积攒去大城市落脚的资本。所以从小学到初中，我努力让自己学业成绩挤入前列，扮演着老师心中“好苗子”角色。

然而，命运有时候就像个调皮的小孩，总是脱离展望的人生轨道，朝着叉道的另一头奔驰。

中考填报志愿时，我鬼始神差地被小中专的耀眼光芒给遮避了眼，当时的统招中专生，毕业即能在家乡安排旱涝保收的稳定工作，中专生就像香膜膜一样，缭绕着罂粟花般的诱人气息。而意志不坚定的我，在矛盾徘徊中听从了家里的意见，将第一志愿填报为吉安农校，第二志愿填为重点高中。为这一鼠目寸光的犯糊行为，我足足后悔了十来年，以致后来每每听到谁谁考取某某重点大学时，心里总会泛出几许愁怅。

拿到吉安农校的入取通知书，父母欣喜，旁人齐贺，而我却没有想象中开心，反而生出一种淡淡的失落。一位深知我愿景的邻居听说我考取了中专时，并没有随众喝彩，遇见我时，感叹道，你干嘛要去读中专呢，唉，可惜了！一句轻微的叹息声，让我仿佛听到内心贮藏的城市梦坠地碎裂声。那一刻，失落和懊恼像扎破了针孔的水袋，泄了一地。

填写升中专表格时，不知是因为心绪走神，还是马虎大意，一张简单的表格，我居然错了又错，不停地涂涂改改。事后，我将情况告知母亲，并道如果不能入取更好，我还是想去读高中。母亲一听，气得都快跳起脚来，随即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喋喋不休的骂声绕了那个我出生成长的李山林场总部足足大半圈。母亲的当头棒喝生生断了我读高中的念想。

2

1993年9月1日，我揣怀入学通知书，暂别了家乡，乘车前往临近的吉安——青原山脚下。

当我拖着沉重的皮箱，怀着复杂的心绪来到吉安农校报到时，心情莫名地就黯淡下来。

校园景象一览无遗映入眼帘，与心中憧憬相去甚远。校园周围是荒陌田园。这是一处与我家乡没有太大区别的僻静郊区，略显荒芜陈旧的低矮校门，几桩旧式教学楼零星散乱在校园各角。校园不算大，还有几处未曾开垦的黄土高坡。教学楼后面的大片大片菜地农田就是学员们实践基地。也许在城市人眼里，这里是一处青山绿水之园，但对于见惯了山地田园风光的我来说，实在激不起多大的新鲜感。在那时的我看来，繁华、时尚、现代化的大城市才是我心中美丽的风景。我知道踏进这里，再按部就班地走出去，对接的风景依然是山庄田园。毕业后的学员，绝大部分散布在最底层的乡镇。

我仰望蓝天，颓丧自问，那个曾经憧憬了许久的城市梦，难道就会像天边的彩云，越飘越远吗？

所幸，当时的吉安农校尽管教学条件不是很现代，但却汇集了许多优秀而亲和的老师，有我们的班主任刘熙文老师，灵动娇俏的颜安老师，威严不苛严笑的许老师，还有邓老师，肖老师，黄老师，徐老师，杜老师等等，他们独领风骚，各怀才学，用个性而独特的教学方式，将一批又一批的青涩学子培养成眼界开阔，学有所成的人才。老师如数家珍似的告诉我们，别看这座不起眼的学校，却有着悠久的历史，并从这里走出许许多多大有作为的人物。当他娓娓道来这所学校的光辉事迹时，我灰暗的心情开始渐渐明媚。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坦然接受现实，并敞开心扉，结识这里的新同学和新朋友。我知道，四年光阴，并不短暂，既然没有回头路，何不即来之，则安之。

我所就读的班级叫93级市场营销班。班里的女生就像熊猫一样稀罕，醒目地安寨在男人帮里。我、凤、英、冬，四个都携带了富有时代乡土味名字的女生为此结交成了可以同穿一条裤子的好姐妹，如影随形，无话不谈，以至挤占了与异性男生萌动暧昧的空间。那段至纯至真的友谊温暖了十六季光阴。尽管后来，我们散落于各处，但相处的美好画面却留存在彼此心间。

这个班，充满着过剩的阳气。四十来名个性鲜明的男生，以无比阳光的姿态凝聚成团，形成了学校里一道帅气风景线。十六、七岁，正是开始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时候，青春、激情、萌动、叛逆。所以，他们总是将过剩的精力涂撒在校园内外的各个角落，不经意就折腾出了一些引人注目的玩味事件。他们常在走廊上排成两道并行线，将热辣辣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每位路经通道的女生。以致他班的一些女生情愿绕道，也不敢接受一束束泛着绿意的注目礼。

青原山离市中心十来里路程，每个周末，为了释放过剩的青春激情，我们沿着长城长的候车队伍，发扬龙的传人精神，像压缩饼干似的，挤进水泄不通的校车里。很多年后，脑海里难以抹灭的记忆之一就是挤校车。

由于吉安农校以“农”冠名，自然会有不少的劳动实践课程。每个班级都有农活耕作实践基地，并有栽种成果和任务要求。为此，我们还要挑水挑粪，再者加上学校还在不断美化、绿化当中，所以总有一块又一块的黄土高坡等待着我们去开垦，铲草、挖土、推车，装运等也是我们劳动实践课程。当然，这样的重活和体力活自然被班里男生大包大揽了。

四年的中专生涯，有欢笑，有眼泪，有落寞，有得意。最让人开怀的是女子蓝球赛事。赛场上，两队女生里三圈外三圈将环抱篮球者围困在内，如老鼠刨地瓜似的，伸出五爪直接从人家怀里抢球。或者像一群小鸭子似的，纷纷撒开腿丫子，紧追着地上骨碌碌飞逝滚动的篮球，而完全无视比赛规则。我们这种另类滑稽的比赛场面令裁判结舌、观众捧腹。最感怀的还是同学间情谊无价，彼此关心，相互照顾。有苦共担，有乐同享，那些洒在运动场上的热血情景，那些获奖激动的集体狂欢，至今沥沥在目。友情如珍藏的美酒，时间越久越是浓烈而芬芳。

一年一度的七月，师哥师姐毕业走了，他们奔赴于各县的乡镇角落里。他们一走，就像秋风扫落叶，让校园看起来空落落的。

一年一度的九月，师弟师妹汹涌来了，他们或失意或得意地载梦而入。他们一来，就像春天里阳光，让校园看起来暖融融的。

1996年的夏天，颜安老师踩着轻盈的步伐走进教室，向同学们宣布一个消息，我们班里有一位同学创下了这所学校第一个中专未毕业就提前一年拿到了自考大专文凭的纪录，当颜安老师笑逐颜开地轻吐出我的名字时，我的耳畔回荡起满堂喝彩声。但这种喜悦对于我来说也只是暂时的，因为我深知，纵然拿到这张文凭纸，也改变不了毕业后的归处。

1997年6月，整个校园飘散着毕业前的离别愁绪。不时的听到，某某已提前落实好了就业单位，某某被学校推荐某大学继续深造了，某某去沿海城市打工了。刹那间，那个关于城市梦的憧憬如洪水轻泄似的溢满胸膛……

我是回到自己的家乡，等待工作安排？还是破釜沉舟放弃安排，南下寻梦呢？我愁肠百结地揣着两张文凭纸（一张全日制的中专，一张自考的大专），突然间就迷茫起来。

缺乏明确人生规划和清晰目标的我，最终还是决别了城市梦，回到了自己的家乡。

3

走出象牙塔后的人生第一站：沙溪镇。

沙溪镇离县城140华里，那时还是一条崎岖不平的沙石路。拿到分配工作的派遣单，我才知道，在我的家乡居然还有如此偏远的乡镇，而且类似偏远的乡镇居然占据了家乡的半壁江山，最远的乡镇是君埠，离县城足足200华里。

去沙溪报到那天，我蹬着细根鞋站立在飘荡着浓烈汗酸味、气油味、生禽走兽味的破旧拥挤班车里，一路摇摇晃晃，中途绕了九十九道环山路，历经了三个多小时，直颠得肠子打结，胃痉挛，才终于到达了沙溪。参加工作的欣喜感在一路的颠簸中，全颠得灰飞烟灭。

置身于镇政府四合院内，我举目四望这个安身之处，一种莫名的悲凉感由心而生。儿时憧憬的画片以最嘲讽的方式展现在我的面前，我有一种想逃逸的感觉，但终没那气魄。

收粮、收税、收费、冬种、冬修、栽油茶，修渠筑坝、计生整治、“三乱”清理等等，这些都是乡镇干部日夜奔波的事情。青涩懵懂的我跟着年长者，步行或骑着自行车，披星戴月，风雨兼程奔波于崎岖的山间小路上、田野农户家，一拐脚，一泥巴开始了我的乡镇工作生涯。

那时经济虽落后，但上头对各项工作却抓得极严实。每项工作且规定了完成时间。为了完成各项工作任务，乡干部与村民之间时不时地会擦出针锋相对的火花，甚至会有肢体上的“你来我往”。而初出校门的我，一时很难适宜。有一次，我们在村里开展三乱清理工作中，遭遇了一户蛮横无理的人家。他不仅不肯缴纳乱占耕地的罚款，而且还出言不逊。清查组的干部与这户人家由最初的说理、争执、争吵，不知不觉就演变成肢体武斗，场面有点惊心动魂。而初出校门的我，一时很难适宜，望着“火电冲撞”的场面，怔怔地发呆。后来，带队领导淡然对我说，这就是乡镇工作，你得慢慢适应它。我听了后，心里泛出了一股酸楚味。

在乡镇呆上一段时期后，我明白了乡镇干部的无奈，乡镇干部其实只是政策的具体执行者，工作的“主打曲”就是收粮、收费、收税、计划生育等。而要做好这些工作，无一不得不触及当地村民的利益。尽管讲政策摆道理这是工作的首要前提，但在农业经济严重低迷时期，尤其是粮食贱卖到三十几元一百斤时候，很多村民自身都难保，何来崇高的思想境界。我们有时就是磨破了嘴皮子，有些村民也断然拒绝缴粮纳税。而上头又常常三天两头开会，施加催缴完成税费压力，所以，面对明明有缴纳能力却坚决不缴纳的村民，有时，我们不得不像个“屠夫”似的自己动手，牵猪搬粮。我们常常自嘲为“三要”干部，“要粮，要钱，要命（常要动员计划外怀孕对象刮宫、引产）”。乡镇干部的工作性质，自然不讨村民的喜，被骂“土匪”“强盗”那是家常便饭。

在那个征收“三提五统”的年代，乡镇经济时限危机，干部微薄的工资常常不能按月发放，而且我们常常听到邻县某乡镇干部一年半载没领过工资的新闻。可尽管如此，分配下来税费任务，我们还是要雷打不动按季上缴。而有时我们纵然使出浑天解术，也不能如期征收到任务数。没办法，若上交的数额少，我们只好拿自己的工资收入暂先垫付，数额大的，我们就用自己工资担保，如藤缠树似的和银行工作人员磨嘴皮子，希望银行放款。有时候，要说通银行放款比向村民征收税费还艰巨，为了能拿到贷款，我们甚至也与当地银行发生过激烈冲突。我们不仅让村民厌恶，而且也遭受其他领域人员的鄙夷，我们就像携带了病菌的过街耗子，再劳心劳力也被人家批得灰头土面，没有人同情和喝彩。上头批评我们工作作风粗暴，下头谩骂我们是“土匪”“强盗”，我们就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一些不深入了解乡镇工作的媒体和作者，以其感观思维，或个别案例，对乡镇干部一味口诛笔伐，导致乡镇干部成了“暴匪”的代名词，形象一度跌至谷底。

其实很多乡镇干部也是农家出身，对农民深怀感情。但无可奈何的现实，却让乡镇干部与村民关系日渐白热化。鲜有工作成就感，这是当时乡镇干部的普遍共识。我越来越对自己的未来堪忧。闲暇之时，我们常常自我谐趣：就是扫街、乞讨，也坚决不要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去乡镇工作了。

在乡镇工作时间长了，身上的乡土味越来越浓郁了。为了工作，我们不得不常时间暴晒于烈日下，肌肤在阳光的沐浴下，渐渐漂成了泛着油光的深褐色，且配乐“星星点灯”。口音也在本土文化的浸蚀下越来越南腔北调，自成一体了。回到县城，当我看到街上肌肤白晰，时尚靓丽的同龄女孩时，自卑和感伤莫名就袭卷而来。家人说我越来越像黑猩猩了，我却感觉自己越活越原始了，正以光速远离城市梦。其实我也爱美，我也追崇时尚呀。

也许是因为乡镇生活太过单调无聊，也许是因为远离县城备感清冷孤寂，我居然搅混了友情与爱情界线。而多年后，我才知道，其实那时我是不懂的，我茫然地闯入了荆棘丛林，让自己第一次品尝到了“四面楚歌”滋味。霸王别姬的哀歌在我上空盘旋了很长一段时间。

我的人生步入愁红惨绿时，而我同届就读高中的同学却大学毕业了，我不时地听到某某毕业后留在了北京某机关，某某就职于上海某外企，某某去了深圳……这些消息就像针扎一样刺激着焦躁而颓丧的我。

每当母亲一脸艳羡起某某人某某事时，我就会报怨，说如果让我去读了高中，考了大学，也将怎样怎样……母亲听了,却不以为然回头棒喝：某某不是读了大学吗？还不是分配在了某某厂，现都下岗了。这种唾沫横飞的无厘头争辩，我与母亲进行了不下数十次。

夜深人静时，我时常仰望着墨色一样的天空，喃喃道：这就是我的人生吗？怎么总与儿时憧憬背道而驰？天空下的另一头，会有别样的人生吗？

那时，我真想离开自己的家乡,强烈地想……

4

不久后，我辗转到了另一个更偏远的小乡——上固。那年，低落人生泛起了一点微微亮色，两次公选和演讲的不俗表现，重燃了我对生活的信心。

第二年，事业向前小迈了一步。也在那一年，我第一次出省门，真正见识了城市的风景，小车驶近那座海滨之城时，我看到连绵不断的翡翠般光泽的平整绿地开始映入眼帘，道路无比的宽敞、干净，红黄橙蓝紫各种名贵花卉成片成片地装点着城市的各个街头和角落，把这种海滨城市打扮得异常美伦美焕。高楼林立，桥路交错，车流如织。好一座时尚、动感、现代的美丽城市。街头不时摇曳着风姿卓越的都市丽人，她们谈笑风生，一脸自信，路经她们身边时，还飘来缕缕淡淡的香气。

对比之下，我打量着自己，如山野村姑似的，一身汗酸味，一身土妞装，纵然踩在洁净的街道上，几米之外依然可以嗅得出一身的泥泞味。强烈的冲击画片，再次深深地刺伤了我的自尊心。我告诫自己，不能固守自封，满足于当前现状，我必须提升自己。

回到单位后，我开始重拾书本，参加了法律本科自学考试。我知道，要想立足城市是需要积攒资本的。上半年，我一次性报考了五科，很幸运地全部过关。斗志，又开始昂扬起帆，我鼓励自己再接再厉吧。

“千里姻缘网线牵。”2004年的初春，一好友嫁南昌，邀请我前往南昌参加她的婚礼。我把这消息告诉了网上的他，他说，提前一天过来吧。

那晚，我载着夜色来到了南昌。当我钻出车门，双脚落在地面上时，一阵晚风迎面吹来，我打量着眼前的景象，让我感觉有点恍惚。

夜色下的南昌，真的很美丽。直耸云霄的楼林，宽敞笔直的街道，车流如织，人潮如海。婉转悠扬的旋律飘荡在城市上空。高楼大厦在灯光的映衬下，像一座座水晶宫殿，缤纷而神秘。路灯，车灯，霓虹灯如游龙戏水，又如天女散花，将城市装点得流光异彩。

当他站立在我面前时，我感觉城市的璀璨光芒全照在了他身上。长时间穿行于泥泞和山间的我，突然置身于这座繁华而动感的城市，即局促不安，又新奇向往。

许是初识，他表现得较绅士。过马路，当我面对着川流不息的车子惶恐不安时，他及时扶住我的右肩，带我安全穿行过去。

步入肯德鸡店，我感觉自己就像刘姥姥走进大观园，端着名目繁多的一大桶肯德鸡，居然不知如何下手。我将骨碌碌的眼神不停地瞟来瞟去，才发现，肯德鸡原来是直接用手抓的。这里的女子青春妙曼，男子阳光自信。文明、礼貌、现代都市生活在这里一览无遗。我感慨道：这才是生活呀，如果能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那该多好呀！

城市梦，又如熊熊烈火般灼热着我的心房。我暗下决心：一定要到这里来！

不久，网上的他，身份变换为爱人。为了能去南昌工作，我于是准备积极去参加南昌各类职位考试。但每次想报考相关岗位时，我发现，自己皆被一项条件“全日制本科文凭”拦截在门外，而我千辛万苦拿下的自考本科文凭居然无用武之地。偶尔有一两个岗位没要求的，报名人数可以排成新的长城。去南昌参加了两次考试，均败北下来，让我一度受创。

2004年，我辗转到了古县。在我感叹进军南昌无望时，乡镇工作也开始发生悄然改变。先是税费改革实施，后是农业免税，农田补助，农机补助，水利设施项目，乡村公路建设，新农村建设，农村低保，农村养老保险，一项项扶持农村的政策和项目如春风似的一阵一阵的刮来。

我们不再是村民眼中的可恶“土匪”了，我们就像春的使者，不停地去农村撒播阳光和雨露。我们由原来的“三要”干部转变为“三民”干部。

几年时间，崎岖泥泞的乡村道路全部修建成了平坦宽敞的水泥路，脏乱差的村庄在新政策的扶持下焕然一新。农民的生活确实越来越好了，现代化的家电设施不断地飞入寻常百姓家。

更惊喜地是，我所居住的县城几年时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县城区域面积不断地延展，翻了数倍。楼房高了，新了；马路宽了，净了；物品多了，好了；环境美了，亮了；业余生活丰富了，人的素质文明了……我的家乡在与城市接轨了！

这些年，我也多次奔赴了一些繁华大城市，以前，我只看到大城市美好的一面，而后来，我也品味到在大城市生活的疲惫。交通拥挤、塞车严重、压力过大、精神焦虑，许多市民每天都要耗费三四个小时在单位与家里的往返路程上。而我的家乡生活稳健、压力不大，且越来越优美舒适了。

大城市的光环逐渐黯淡，家乡的温情回暖上升。以前，我总往南昌飞，如今，爱人常往家乡飞。不少大学生、研究生也开始汹涌如潮地涌进家乡了。

2009年，我意外地寄情写作。年底，我如愿以偿回城。次年，[ch*]女作出版，随后《女书记》、《假离婚》出版。尽管，我从事写作时间尚短，但写作却成了我生命的精神支柱，看着一个个文字在自己的指尖下跳跃出来，我就感觉我的“孩子”又在孕育成长。今天的我，感觉真的很幸福，从事着自己热爱的职业。我很感谢在生命中遇到的恩情。

尽管我还站在原点，但我的心境却已迥然，以前，我总试图挣扎着出去，而今我深深地迷恋它。

在这片温馨的土地上，我撒下过汗水、泪水，青春也在辗转中悄然流逝，我的生命紧紧依附于这方土地，我的梦想也在这里生根发芽。曾经割裂开来的城市梦.家乡情，今天神奇般地融为一体了。

后记：

城市梦其实是对人生精彩的一种向往。追逐城市梦的历程恰似一个时代的缩影，是乡村群体向城市迁徙的过程，在这过程里，都得历经矛盾、痛楚、纠结、涅磐。但我相信，风雨过后定是彩虹！

当遍地都能实现城市梦的时候，我相信，我们就无须步履匆匆，你追我赶！

我时常会审视曾经走过的心路历程，说实话，我得感谢这段历程，如果没有这段挣扎历程，我又怎么会寄情于写作，如果没有写作上的插柳成荫，我又怎么会重建梦想，如果没有梦想，我的人生又怎么会如此充实而丰满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