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宗教故事，天使本身是没有实体的灵，实体化的例子少之又少，而且会消耗大量灵力。天使如要以实体出现而不消耗灵力，只有附身（依凭）。《创世记》记载，神照着自己的形象造人，世上最完美的人就是近似造物主形状的人，才是天使进入人间可以借助的凡人*体，人间难得出现一具这样的可供天使依凭的躯壳。再则，天使分值“各界”，各司其责，真正有空和闲情逸致来凡尘走一趟的极为罕见。源于这两条，据说，数百年，甚至上千年才会出现一次——天使在人间。

我见过天使，不仅见过！还演绎——仍在延续着醇美浪漫如童话的故事。

【一】

京沪高速出口处，一辆面包车停靠着，几个朋友聚在一起。本来，送下我，他们可以走了，只是他们好奇，尤其两个女士更是敏感，刨根问底——专程驱车数百公里来接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惟有支支吾吾搪塞，越是如此，越是勾动他们掠奇的兴致。追问得急了，我便笑着说，“一会兴许可以一睹她的容颜。不过，难说，我说不准。”这话一出，立刻又招来一阵唏嘘和揶揄。

不是卖关子，是我觉得她十有八九不会现身。

她是谁？她说她叫璐璐，分属上*级的智天使『注』。她说这些时，我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有些发热，我笑而无语，但是她说的认真，我便同样认真地点点头，于是，她开心地笑了，笑得清纯而天真。

她对美景美食情有独钟。有些年了，我们一同观赏了难以数计的美景，一同品尝了几乎所有耳闻的珍馐美味，有时甚至不惜为此驱车数千公里。脚下的印记足以丈量了十万公里，一路下来，居然没有发生任何争执，甚至一次歧义都没有。这可能吗？开始，我自己都不敢想象，但这成为事实。

【二】

认识璐璐，在我看来完全是个偶然，而且有点匪夷所思。

那是“非典”肆虐的时候，值守夜班，当完成零点“疫情零报告”之后，我让其他二人到隔壁睡一会，独自守在电话、传真和电脑前。

夜深了，忙碌一天的通讯工具似乎也累了。

拿起本书，翻了没一章，眼睛涩涩，便又合上。百无聊赖，信手点击着键盘，那些该看或者有兴趣看的网页已不知看几遍了，此刻，再度点击，开了关上，无非打发难捱的时间。无意间点开“网易聊天”，顿时眼前一亮，不为别的，而是那不断跳跃的文字——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没有睡呀！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网上聊天，看着五花八门的名字和漫无边际的谈话，兴致提升了许多，困意渐消。不知过了多久，屏幕滚动渐渐慢下来，人名栏下已经没有几人。

又有人搭话，一如之前，我只是看，没有回复。可是这个搭话者与别人不同，她似乎不在意我是否回答，只是独自地说，而且都是大段的话——因为过去的时间已经久远，她具体说的什么记不清了，有些意向却很深刻：她是个女士，文笔流畅而华丽，颇显才华，对历史典籍知之甚广，尤其诗词歌赋等文学作品，更是谙熟于心，但好像对现实世事了解极少，言语之间还若隐若现地流露着几许凄楚的哀怨。

“朋友，是不是看了张爱玲的许多作品？”我实在忍不住，终于答话。她给了肯定的回答，我接着说，“建议朋友以后还是少看一些吧，免得被那晦涩和阴暗侵蚀得太重。”她应允了。

接着，便又是她大段大段的讲诉。她说，这是她以往的心情记录，现在所说的只是很少一部分——那意思好像还有更多的要跟我说，我不禁好奇，她说，最终有一天她会给我看那些所有的日记。

然而，此刻，天已经亮了。

【三】

“网络发达的时代，网上色彩斑斓，聊天交友更是让很多人如鱼得水。但，玩不起的人可千万别当真！”忘了这是哪位达人文章中告诫的，当时，我不以为意。

早上，照例打开邮箱，一封陌生信件引起了注意，上面仅有的一行字更让我莫名其妙——还记得答应我兜风赏花的约定吗？我想了好一会，想起许久前一个晚上的那次偶遇，自己好像曾经允诺过一个人。那是在告别时，她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我不假思索地说，“花开的时候吧，那时我带你去兜风。”

那只是玩笑或者类似于“再见”的礼貌，难道她当真了？不会吧！那可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网易聊天啊。再说，她怎么找到我的呐？左思右想，只有一种解释，那天无意的登录，或许显示的邮箱名字吧。

言出必践，谁叫咱信口咧咧了。

汽车西行的路上，心中好笑，也不知是奶奶、大姨、姐姐或者妹妹？管她呐，已然如此。

这条连接国道和高速的路很宽阔，偶尔走过，路边的景物陌生得很。当留意到已经快出市区时，注意到路边树荫下那个人，再想靠过去已然没法变道。减速踌躇间，她越过三个车道走过来，好在正午时分车少。

“抱歉，没看到。”她坐到副驾驶上的空，我说。“我看着车牌号呐。”她嫣然一笑。

【四】

一旦进入山区，就是我熟悉的天下了。

沿着每逢周末都会游历的线路，汽车在山峦和溪流边穿行，时而缓，时而疾，沿途风光尽收眼底。

她一改那夜话语不断，静静地坐着，多数时间，目光被车外景色所吸引，只是偶尔扭头送来一个浅浅的迷人的微笑。那神情，安然里透着难以掩饰的欣慰。

在山顶的平阔处，车子停住。她走到一块巨石上，双臂抱怀眺望着远方，似乎陷入了遐思，若不是一袭白色的裙装在山风中摇曳，会让人误以为就是一尊雕像。

我这才有机会打量这个女子。她很年轻，看上去不过20多岁，美的精致、美的妖娆、美的妩媚、美的……尽管搜肠刮肚仍觉得难以言表，因此，当时及至以后，直到目前，我从未当面赞美过她。

【五】

下山的路上，她依然系着安全带，不仅如此，还牢牢地抓着把手。

“不放心啊？”我说，“我的车技很好啊。”我以为她晕车或者不会开车而担心山道行车。她笑笑没说话——直到很久以后再说起这个话题，她告诉我，她当时担心车子拐弯惯性使她倾侧到我身上。

一个下午就这样过去了，话语不多，许多时间在沉默中度过，说来奇妙，我却没有因为沉默产生一丝尴尬的感觉，似乎身边的并非陌生人，而是久违的亲人，而她——看那神情也是一样的体会。

“久久的等待没有白等，我没有认错。”分别时，她看着我，原本一直若隐若现的淡淡忧郁没了踪影。“既然找到了，就不会再丢失了！”她说，颦笑嫣然。

按照人间常理，初次见面，再加上她说话云里雾里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纵使没有忐忑也该具有戒虑或者窘迫，可是，她的声音传递进耳膜，脑际仿佛幻化出一股清澈的泉流，甘甜滋润，不容质疑，我甚至压根就没有质疑的念头，而我在他面前，说话也完全自然地随心随性。我曾为此奇怪，终于也没能解释为什么，暗想，或许是因为她眼睛里闪烁的奇异灵光吧！更妙的是，以后的日子里，不管她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我居然始终没有质疑的欲望。

渐渐地，我知道误会她了。她会开车，至少拥有四部不同型号的车子。她说，她最喜爱的物品就是汽车，这些车子没有第二个人坐过——当然我除外。她说，这样，车里始终只有她喜欢的气味。

每次出行，她会根据我对路径的介绍选择适合的车子，会在仪表盘上放好一叠崭新的钞票——我曾好奇，为何都是新的，有时甚至是连号？她说，旧钞很脏。而且，还会放上烟，这是咱的最爱，何况是软中华呐。她不抽烟，我也就从不在车上抽。

尽管拥有车子，她却不认道，就是在市区也找不到北，也要借助gps。走在路上，我行我素，为着城市里公交专用线不能走，叮嘱过多少次，她还是照走，有一天被交警拦下，查看违章记录后，“小姐，这道路是你家的呀！”人家无奈，她竟然当真，走得更踏实了。

【六】

如果用一般世俗的目光来审视，她很另类。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或者伫立于某处，总有许多目光聚焦着她，我想大概的原因，一是她不凡的仪表，二是她的言行举止。

一次，专程去海边吃蟹子，她在蟹摊前逗留了许久，为的竟然是跟人家交涉吃后带走的方式——怎样才能确保蟹子鲜活。几百公里呀，又是炎热的过麦时节，那不是难为人家吗？我站在一旁都觉得不好意思，“她就这样，老板别介意啊。”我玩笑道。她白了我一眼，而那老板却笑容可掬地连声说，“这才是真老板！这才是真老板！一看就是做大生意，见大世面的！”他说得很认真。

“哈哈，那你看我呐？”我一时兴起。那老板看看她再看看我，“天造的一对！”他说。“真会说话！”我打趣道，“别是看着她包了你的蟹子吧。”

那中年老板哈哈地笑了，“我游历江湖多年，阅人无数，哈哈，什么人，打眼一看，八九不离十！”他不无骄傲地说，停顿了一下，又略显神秘地补充道，“这位女士那可不是一般人物！”

我冲他竖了竖拇指。

一次下来，几千元没了，开始，我有点心疼，然她浑不在意。不仅如此。自从她出现在我身边，我就有了一个关怀备至的亲人，凡事她几乎都想得很周全，大到出行，小到换季服装和日常用品，总是预备的妥妥当当。说到服装和用品，我原是不讲究，从小苦惯了，遮体就好，能用即可，可是她不然，于是，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穿的和用的不完全是实用，还有舒适、健康和美观。

我曾好奇哪来这么多钱任她“挥霍”，她神秘地附在我耳边，“我有个几乎万能的‘眷顾者’，他是我唯一的敬仰和敬畏，他很严厉又很慈祥！”她说的声音很低，“不过他很宠爱我，只要我不违反约定，百依百顺！”她说。看她那神情并不像玩笑，但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然她，不再说什么，分明一副“就是这样”的表情。

【七】

奇妙，远不仅在表面的一切，更在惺惺相惜，在于凡事具有的一点灵犀和默契。

人们都说，男女之间会有“一年之忧”、“三年定律”，即便结为夫妻，也还有“7年之痒”。然，我们却始终如一！

我曾偶尔问其故，她笑了——此刻的笑容早已没有了最初那若隐若现的忧郁。

她说，千年的约定，难得这一次轮回；她说，她有一只翅膀，而另一只翅膀在我身上——我还真不知道；她说，我们会飞跃万水千山，演绎无限的精彩；她说，人间的一生一世，其实很短暂，必须好好珍惜！

她说，有一天我会离开，而她也会消失。她说，再次轮回，不知何年，但不管何年，她不会再像此番这样等待和寻找，她会是邻家小妹，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一步不落，想甩也甩不掉！

她说这些时，我笑而不语，听凭她说。

我知道，她有点像《天下无贼》的“傻根”，一根筋，甚至连玩笑都会当真。我知道，她不喜欢与人交往，尤其男人，她说，她可以通过他们的眼睛和语言看到和了解他们关于女人的内心。我知道，她具有高贵典雅的气质又具有千娇百媚的魅惑——很矛盾，她说，“智”本身就是多面体，所以，接近她的人如果她不允许，那就只能“临渊羡鱼”却不敢僭越雷池半步。我知道，她特立独行，甚至有点为所欲为，好像不受约束，至于为什么，她没说，我想那是因为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世，这份神秘加以不凡的外表和言行，接近她的人也就不敢招惹——人们往往敬畏未知的东西。我知道，她对我很好，她说，她只为我曾经掉下过眼泪，但我不知道那是在何时，所为何事。除此，具象的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其实我知道。对我，她也从不问。她说，不用问。

【八】

京沪高速路口。

时间快到了，一干人的目光聚焦在出口上，15点整，一辆卡宴在收费口外的另一侧停下。

我与朋友们告别。

“还真连个照面也不打呀！”抱怨自然出自女人之口。我笑着耸了耸肩，径直跑过去，直接打开正驾驶的车门，而那座上正如我所预料——空着。汽车调转头，从朋友们身边过去，我向他们示意，再度进入高速，后视镜里，几双一直瞪得老大的眼睛还瞪着。

“准时吧？”此刻，坐在副驾驶上的她俏笑着，语气一如往常轻而飘逸。“等着接罚单吧。”我说。

她凤眼瞪得溜圆，浑然不解的样子。

“将近400公里，你看看用了多少时间？从动身到抵达，才三个小时呀。小姐！”我瞥了她一眼，“中间还进过服务区，对吧？”我说。“对呀。”她认真地说，“你不是告诉我，每走100公里左右进一次吗。我进了三次呀。”

我打了个哈哈，无语了，便也不去解释，知道解释她也不明白。

“我厉害吧？这还是第一次独自开这么远的路，居然没走错呀！”她说得沾沾自喜，原本自然上翘的眉梢和嘴角勾画出一幅醉人的画卷。“当然厉害！咱是天使呀！”我笑着说，“那，现在呐，安静的闭会眼睛吧。”她妩媚地撇撇嘴，乖乖的安静了。

没办法，她就是这样，有时天真如孩童，对于世间的某些基本常识的东西也知之甚少，而对于尔虞我诈是是非非更是少有提防，纯洁善良得吓人，但闻求助，有求必应，至今还资助着三个求学的孩子。其间，难免有上当受骗，她也只是郁闷一会，下次还是那样。我提示过多次，每次，她都瞪着凤眼看着我，认真而仔细地听。我说的多了，她就娇俏地说，“已经知道很多了呀！”我也就不再多说。

我曾笑言，“你看我，看男人和女人的事那么准，怎么对世事却这么幼稚？”她撇着嘴，不服气的样子，“那些，原本就不归我管呀。”接着，不无得意地接上一句：“我只管伊甸园！”

汽车飞驰。我侧目瞟一眼璐璐，许是疲倦，她睡了，安祥里隐现着甜蜜的微笑，夕阳的光辉铺洒在上面，宛如那幅惊世骇俗的蒙娜丽莎油画！她终究是不是“智”，我无从验证，也不想验证，我只知道，在这物欲横流清醇浸染的世间，依然存在醇美的爱恋，我所要做的，一如她所做的——真心以待，珍惜！珍爱！或许，这就是伊甸园的真谛吧！

『注解』智天使，基璐伯　cherubim，上*级天使。圣经中第一个出场的天使，具有直接凝视上帝光芒的能力，能接受来自上帝的光照和认知神的力量。伊甸园的守护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