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念、欲念、杂念……各种各样的念头交织在心里头,剪不断,理还乱。
我觉得必须出去哪里走走透透气,没有目的地,去任何一个地方都行,不然,难说精神就会错乱了。正准备着行装,结果在一场大雨中行走时,我的包包不翼而飞了!包里面有刚取出来的好几张票子、身份证、银行卡、梳子、镜子、香水、钥匙、记事本等东西,什么都丢了,就只剩下我自己没丢了。在当今这个世道上没有身份证和铜板,便寸步难行了。出不了门就出不了门吧,反正宅在家里静下心来看看书也好。或者骑着助力车到某个寺庙悟上一悟,或者走到某块荒郊的草地上躺着看看云卷云舒,可能也是好的吧,我这样宽慰自己。
于是就随着脚走到龙华寺去了。天空阴霾,昨天才下过雨,空气透着湿湿的冰凉,一两个或许和我有着同样愁绪的香客跪在佛像前,对着佛像切切私语,是在恳求得到佛安抚自己内心的不平静,还是在恳请佛能给茫然无助的自己指出一条明路呢?
我也虔诚地跪在莲座下,双手合十,在心中问佛:“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请您告诉我,我丢了这些东西是上天要告诉我一些什么人生哲理吗?”
“没有了钱和身份证出不了门,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这里呢?是要让我在哪里出了症结就在哪里去思考去解开吗?”
“丢了银行卡,是要告诉我说,一切关于金钱和物质的欲念都可以放下吗?”
“丢了梳子,是要让我知道,必须放下自己与生俱来的性别特征,才能从容自在游走于世间吗?”
“丢了镜子,是启示我,一切眼所见、耳所闻、心所想的皆是镜中花水中月吗?”
“丢了香水,是要告诫我,是要放下一切邪念的诱惑吗?”
“丢了记事本,是让我明白,一切凡尘俗世是记不完也做不完的,不要去安排现在,不要去忧虑未来,更不要烦恼和懊丧过去,是吗?”
“那么,丢了家里的、办公室的、宿舍的、还有不记得具体是开哪个地方哪扇门的钥匙,是要让我悟出什么?如果进不了这些门,我将归于何处?来处?来处是何处?我因何而来?我又因何而往?……”
杂念太纷繁!心静不下来,于是问不下去了。将阑干拍遍,亦枉然!佛虽普渡众生,然其终只渡有缘人,百般点化,见我始终冥顽不化,便默然隐于烟雾中去了。
我本凡胎肉骨、山野俗女一愚妇,不经意识得几个字,便多愁善感、作茧自缚、自寻烦恼起来了。人生烦恼识字始,果真如此。
生而不乐,说到底,就是一个“不得自由”的问题。
前几天收到一个短信,说:“有时候真想去他妈的房子车子,去他妈的三险一金,去他妈的结婚生子,去他妈的一切一切。想走很远的路,认识很多的人,付出很多的爱,客死异乡,墓碑上刻着:这家伙去另一个世界继续牛逼去了。”
有时候,为各种情所困得久了,为各样物质名利所累得久了,真的就特别特别有一种想要去浪迹天涯的冲动,什么都抛弃了,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就像唐代的李白之仗剑江湖一样,就像宋代的刘永之奉旨填词一样,就像明代的李贽之绝尘出家一样,完完全全地去追寻一种绝对的精神自由的境界。
也许饱经沧桑,也许失魂落魄,也许神情黯然,也许落拓邋遢,也许潦倒窘迫,可是,至少眼睛是有神的,心也是在有力跳动着的。而不是活得如此一成不变、让人窒息的沉闷,和毫无希望之光的永恒暗夜般的绝望。
当肩上心头承受着那么多的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时,为何放不下、抛不开、忘不了?
与我相处得很好的同性和异性朋友们大都已经步入婚姻,为人夫为人父或为人妇为人母了,依旧单身的我和他们偶尔一聚时虽然有些格格不入,但是,我心里或多或少有一点点庆幸我还是围城之外的人。
女人们总是在我的耳边嚼她们男人的舌头:邋遢,不归家的野人一个,常出去外面喝酒很晚才回家,酒气熏天,满身烟味,乱花钱,不洗衣服不洗碗不拖地,没情调不懂浪漫,倔脾气,木头疙瘩一个,没有上进心,挣钱少,职位低,一点不像谁谁谁家的男人……一个个才二、三十岁的女人就唠唠叨叨、啰哩啰嗦、牢骚满腹、怨气冲天,跟个怨妇没什么两样。每每此时,我心中顿生焦躁,直想狂呼:“老天,当年那个冰清玉洁、清纯可爱的女孩子到哪里去了?”《红楼梦》中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怎么当她们和了稀泥之后,还是应了贾宝玉的那句话:“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分明一个人,怎么变出三样来?”
而男人们则在吃饭喝酒神侃到半酣时,有的会大着舌头互相打趣,说:“想当年你是怎样怎样的不羁一格、豪放狂野、牛气熏天,可是怎么自从结婚以后,就变得越来越温柔得不像你了呢?”另一个则反唇相讥:“你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自己,你就知道我为什么成了第二个你了。”“哈哈哈哈哈哈……”笑声不知是特心领神会还是特郁闷无奈,总之,酒是一杯接一杯灌下肚去了,直到烂醉如泥。那个时候,拖都拖不动了,至于女人们的颜色和脸嘴那就更看不见了,更别提能听见她们的声色俱厉或者声泪俱下了。
看着这些困于围城之中的人,尤其是我的女性朋友们,我觉得满心哀伤。她们到底怎么了呀?为什么结一个婚就会把她们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如果当初不相爱,干嘛要结婚?为什么好不容易结婚了,又要互相心生不满与怨恨呢?
我思索着她们的现在以及我的未来,我觉得:女人,无论嫁给了谁,都不应该失去自我,也不应该羁绊住男人的身体和心灵,让他们失去自我和自尊,有了以爱为理由的羁绊的锁链,便没有了各自的自由空间,于是烦恼痛苦由此而生了。
有一老哥,青年时爱好写诗,他写的诗曾经被国家级的一本诗集收录其中。自从和他媳妇儿过日子后,她不喜欢他写诗,就正告他:“以后不准写了,听到没?”于是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写过一首诗。多少年之后当我听说了此事之时,我不禁仰天痛呼:“嫂子啊,中国未来的一个著名诗人,或许就是这样被你残忍地给扼杀掉了!”
我的另外几个哥儿们,学生时代特爱好摆弄吉他,听他们在校园里花园的草坪上旁若无人的自弹自唱,唱《同桌的你》,唱《童年》,唱《青春》,唱《乡愁》,多么纯真、青涩而明朗的年华啊。现在我偶尔心血来潮请他们哪天有空给我弹一曲时,竟然所有人的回答都惊人的相似——
“哼哼,都什么年纪了,还弹什么吉他?吉他都早送人了。”
“多少年不弹,早忘了怎么弹了……”
“琴弦都断光了,没法弹了。”
没有了当年那个坐在他们身边扎着马尾辫的女孩的倾听,没有了那种用充满了欣赏和含情脉脉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于是,我可怜的兄弟们便让尘灰把那把曾经咬牙攒了好几个月生活费才买下的吉他给掩埋了。
现在,每当我在昆明的步行街上,看到一群大学生组成的乐团在街边吹拉弹唱时,我就会想,他们会不会心怀着做一个像伍佰一样的流浪歌手的梦,他们在唱起《春天里》和《同桌的你》时,是否就能用心去真正感应到旭日阳刚和老狼的那种无奈、失落和寂寞的心境呢?
生活中只有没完没了的工作,只有唠唠叨叨的家长里短、吃穿用度,只有油腻腻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而且做出来的饭全无色香味可言仅可以吃而已,泡出来的茶毫无诗情艺趣之美感仅能牛饮解渴罢了。没有人分享激情四射的足球篮球,没有人一起研习琴棋书画,没人与之漫游天下山水,没有人共同畅想理想事业,没有人促膝长谈人生和内心的想法,没有人一起眉飞色舞的说彩票和网游。你说,和这样的人过在一起,是享受幸福,还是消磨生命、虚度春秋?
百年前裴多菲执着地宣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此话一出,瞬间席卷全球。
这几天城里来了一队补房顶漏水和修下水管道的外地人,我数了一下,共有五辆面包车,车身上贴着修房补漏的广告标语。早晨太阳出来了,他们就像蜜蜂一样,出去找活儿干了,还打开喇叭招揽生意。等到黄昏太阳落山时,他们便又聚拢回来,在离我的住处不远的马路边生火做饭。霓虹灯下远远传来他们的说笑声,有男人,有女人,竟然还有孩子。晚上,他们就安然在车内入睡了,这样以车为房、以四海为家的日子,或许为生活所迫,可是,只要有一门手艺能让自己安身立命,无论浪迹于何方,都会是自由快乐的吧?
就像草原上放牧着牛羊的游牧民族,骑着彪悍的马儿,甩着长长的牧鞭,唱着辽远悠长的歌儿,赶着洁白的羊群,四处奔驰在天苍苍野茫茫的草原之上。路途或许阳光灿烂,或许阴雨冰雪,可是当搭起帐篷,燃起干牛粪篝火,大口喝着浓香的马奶酒,大块吃着吱吱冒油的烤羊腿之时,也是无比舒畅自在的吧?
就像在花丛中养蜜蜂的人,无论寒来暑往,永远追逐着芳香美丽的春天行走。被蜜蜂狠狠蜇咬过后,又就着缤纷的花朵喝着清香甘甜的蜜汁,这又是何等的宁静自由呢?
多年来,我就发现我是一个混迹在人群中的安静而又不安分的异类,这让我痛苦而又恐慌。其实,我最怕的,还是像很多无聊的人一样将生命一点一滴的荒废了。
心中一直有个浪迹天涯的情结,之所以难以解开,是因为我期盼我的生命是自由而奔放的吧,我是多么渴望它“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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