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xi]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最难的事莫过于九天揽月、五洋捉鳖，可如今月也揽过了，鳖也捉来了。可见这难事其实并不难。比这最难的事容易些的其他事，现在也在一步步变的更容易。这转变在日常生活里就很常见。

曾在路上被警察拦住查验身份证，颤巍巍将身份证递上去，警察只用一个小机器一晃就查验完了。偷偷看了一下那个屏幕，原来就这一晃，里面还真有你的照片。由不得佩服这玩意的神奇：13亿人的信息，难道都在这个小玩意里装着？

现在知道，这已不算什么了。不仅身份证信息，就是全国的房产信息也要全国联网了，全国的医保信息也要全国联网了，如今全国的情人连结婚手续也能异地办理了。这些都不值得大惊小怪。更深入的想，其实很多连你自己亲自经历的事，你自己都未必比人家清楚。

就说你家里有多少钱，银行肯定比你更清楚：那存折和银行卡可都在人家手心里拿着呢。只要人家愿意，你自己每笔钱的来源和出路，随手就能查清楚。

就说你自己的消费习惯和消费量，银联卡肯定比你老婆更了解：你的购物小票早丢了，可银联卡上的信息永不丢，只要人家愿意，就可以按各种要素来做统计和核查。

就说你和熟人朋友之间的情况，其实电信比你自己更清楚：你和谁打电话最多，和谁通话时间最长，通讯录里有哪些亲朋好友，甚至每次通话和短信都是什么内容，你什么时候曾在什么地方呆着，……所有这些，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是不是攥，是否公开，只取决于人家是不是愿意。

而所有这些，还都是在合情合理合法的范围内的正当作业。如果再加上一点黑客的技巧、默多克的能耐、无间道的安排，你自己想想，你还能有多少隐私？怕也就剩下人家那六个数字的安全密码，让你聊以自慰了。

可见这科技进步就是了不得，每个人在强大的科技面前，几乎都要变成透明人了。或者换个角度说，这王土的天下比如来的手心更厉害，猴子连撒尿的地方都找不到了。所有这些科技看起来是你的，可仔细想你只是终端的使用者。看起来你是主人，可实际上你只是一个在另一套更强大的机制里，被分配、被监管、被控制的木偶而已。

不说你自己这点破事，就是全市动员几十万人的大阵势，也能做到井井有序，胜过张艺谋操控的奥运表演。就说四月一次的鸡地屁、嬉皮爱，甚至是国民幸福指数，工资增长比例的数据，那要找多少企业做统计，找多少市民做调查，找多少家庭做访问？可人家没一次晚报过。如果你的感觉和这些数据不符，那只能说是你自己的问题。你该多努力一点尽量不要拖党和政府的后腿。

就说北京这次大水，21日下的雨，22日新闻就数清了全部12万市政人员上了岗。不知道这数字是记者一个个数的，还是下边的人报来的？也许在北京的上空就有一个高分辨率的卫星，只要首长在屏幕点一下就行。

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又不理解了：既然科技都发展到这程度了，系统都健全到这水平了，为什么北京的大院里有多少公车，广州的街道上有多少城管协管，成都的饭店里有多少公款消费，重庆的监狱里有多少阴影，却一直不清楚呢？

可见科技这种看起来的透明，其实并非像玻璃，而是也很特色，更像一面单向镜：隐身在镜面这面的少数，一直在看裸身在镜面那面的多数。而反过来，裸身那面的多数，甚至牙根儿就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看。当然，偶尔也有走光的情况发生，让你惊讶于镜子另一面故事的精彩。

就说如果天上人间没关，你能看见多少里面的隐私？就算现在倒掉几年了，那些小姐的日记和坐台的台账仍是国家的机密，你无从得见。再说那个不小心拍摄了天价烟照片的记者，就因自己这次好奇的偷窥而差点丢了饭碗。至于某个官员有多少情人，如果不是其中某个从镜子那面走出来现身了，你还很可能一直认为人家是柳下惠呢？而要指望了解某个贪官的家产那就更难，只好寄希望于某个小偷技巧高超，某个强盗胆子够大，某个骗子骗术高强，某个工程队在挖井修房的时候误打误撞了。

又想到了脱衫上的字：“我们都脱了，这次轮到你了。”其实这句话错了：你脱尽管脱，那是你自愿。人家不愿脱，永远也轮不到。不是有专家说了嘛：统计手段还很落后，申报制度还不健全，通讯工具还不完善。人民还要耐心等待。

现在明白了，十三亿人都装在一个小盒子里透明了，十三万人却是呆在一个严密的黑匣子里。禁个鱼翅都要三年，要破解黑匣子的秘密，耐心等着吧。到底是什么时候，答案可能是：不再是永远初级的阶段，或不再是镰刀斧头的日子。

于木鱼宅

2012-7-2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