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说四川是穷乡僻壤，地震也好，散步也罢，死人是必然的，稳定是绝对的，其实这都无所谓。只是现在领导以人为本了，所以至少在镜头前脸上要有点悲伤的样子。这样的事，如果换个场景，事情发生在早些年，新闻发布在几十年后，那你很可能听到这样的话：例如听到副主[xi]说：“这么大的中国，死几千人算什么？”或者听到第一夫人说：“唐山不就死了24万人吗？这个坑很快会填平”。

而首都显然不一样。别说百年一遇、动辄伤亡数百人，就是61年一遇，死37人，都会成为头条新闻。于是，就在灾难发生的第二天，我们就知道了这样一组数据：12万人市政工人全部上岗，至少100亿元的直接经济损失，并不负责下水道的环卫工人将整个身子埋在水中搬开下水道井盖被人拍成了最美英雄。一大群善心志愿者穿过了别的出租车甚至火车都没法通行的地方从机场免费拉客弘扬了大爱无疆。也知道了有个派出所长因为救人被电死了，当然是铁定的新烈士英雄，也这肯定会让最美名单延长一位。同时也知道了在水深近两米的地方救援，原来是可以不必事先切断电源的。……

听这样的新闻，当然很你感动。面对这么多英雄事迹，你不掉几滴眼泪，都会怀疑自己是否太冷血。可掉了眼泪之后呢？总还有点不甘心。于是回头再看看那几滴眼泪，总觉得里面除了同情和感激之外，还有点别的成分，例如谴责，例如愤怒。

首先，首都的防洪标准是如何制定的，这个新闻没说，常识的看应该至少不低于百年一遇。可这次明确说是61年一遇，显然防洪的实际能力没达到抗洪社稷标准。这个问题是不是该有个部门出来承担一下责任？

其次，这次大雨的直接经济损失至少100亿元，而很想知道整个首都的全部防洪基础设施总投资是多少？市政建设当然需要费用，而且这费用的缺口就跟全民医改和普及教育一样，永远都不会足。但很显然我们却总是有足够的钱来赔偿损失，正如我们有足够的钱来供应三公消费。

第三，市政是谁的市政？新闻里说12万市政工人全部上岗，又说环卫工人不负责清理下水道，更说不计其数的市民参与了放水和救援。这其中是逻辑一直不清楚。记得专家在解释遇到路上躺倒老人是否该救援时说的话，就推测自愿参与救援的志愿者，是否也该有某些素质。如果都像这个环卫工人那样将下水道的井盖搬开，这种做法是否恰当？你一定还记得前不久同样是在北京就有人因井盖被打开而被冲进下水道？这个死了的人是该自认倒霉还是该告谁陷害？

第四，损失如何补偿，灾难如何善后？你完全可以想象以下情景：派出所长，马上成为烈士得到巨额赔偿。清洁工人立即最美起来，得到提升和奖励。12万人里那些事迹不那么突出贡献不那么伟大的人，也会论功行赏各有收获。然后，一大批默默无闻的市民志愿者再默默无闻的离开。其中极少数的几个，有幸被记者采访或摄影了，而成为他们的代表，在媒体上再表达一番号召建设和谐社会的道德信条。而剩下的36个死人，也按惯例情绪稳定的升入天堂。…….然而等这一切做完，事情就真的就结束了吗？或者还留下一点期待：例如期待下一次同样的洪水，造就另一批英雄涌现，打造另一篇和谐华章？……

当我们谴责路过小悦悦的路人的时候，是不是该问一下那个疏于对孩子监管的家长该承担什么责任？当我们赞赏最美女教师的英雄事迹的时候，是不是该也来问一句那个混蛋司机有什么责任？谁来监督和如何减少这些司机的混蛋行为？当我们表扬最美军官的时候，是不是该想想有什么措施来保证厨房的安全用火，以及公共场所从业人员的应知应会、安全知识和上岗培训等，是不是有漏洞？……

如果只是停留在感动的层面，真的是太片面了。毕竟很多感动的背后都是一场灾难的倒影。正所谓乱世出英豪，一个时代出了太多英豪，这只说明这是个乱世。当我们沉浸在太多最美的感动时，是不是也该意识到这最美的光环，已经掩盖了太多本不该出现的灾难？

当我们为被电死的派出所长流泪以后，是不是还可以设想一下将救援条例来点修改，例如加上这样一条：当在水位超过一米的地方实施救援前，应该首先切断电源？当我们为最美清洁工感动完了以后，是不是也担心过这搬开的井盖是比大雨更大的隐患？或者会设计出一种不会堵塞的新型井盖？当我们看着遇难家属含泪从官员手里接过一大笔赔偿而跟着流泪的时候，是不是该想想这笔钱本来不该用在这里？这个家本来是可以完整和团圆着的？

当然，群众素质低也是个永远的话题，但素质的提高难道一定要用灾难来验证吗？每天听太平洋保险的广告。一个女司机说车爆胎了，保险公司带着工具很快来帮她换了备胎。如果真是这样，我提议你一定不要投保这个保险公司：因为谁都知道每辆车上都有备胎和工具，每个司机都该会自己换备胎，而保险公司来远程帮人换胎的费用其实都出自你自己的腰包。你是否怀疑换备胎这件事真是保险公司的服务范围？您是否想过一个连备胎都不会换的司机如何安全驾驶？然后在谴责完司机素质低以后，是不是也会问问：一个连备胎都不会换的司机如何取得了驾照？这究竟是司机的问题，还是驾校的责任？

又想起了龙应台关于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判断标准，难不成已经位居世界鸡地皮第二的国家的首都，永远这样处于发展中？永远这样因为混乱而感动？

于木鱼宅

2012-7-23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