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闷热，天空昏暗。到了中午，天色越加黯淡。下午三点多，窗外已经像深夜了，对面的楼房一间又一间燃起灯火。不大一会儿，天又亮了。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六点多，我打着伞走出楼门。雨，开始噼里啪啦地下了，地上不停地开出一朵又一朵水花。风携带着雨吹来，打湿了我的裙子。我握紧了伞，将带着温度的包包移到前面，在雨中前行。小区的人，站在自家楼门前，看雨，也以不解的目光看我。我知道，气象台已经权威发布，今日有大到暴雨。

这样的天气，我要到婆婆家。

一个月前，婆婆在家里摔了一跤，后背磕在墙上，疼得走不动路。到医院看病，照了片子，没有骨折，疼的原因是旧病复发。那是一个骨科医院，医院里，有一个很有权威的专家。婆婆曾经大拇指骨头突出，上了几次药就痊愈了。以后，遇到类似的毛病，认准了这家医院，认准了这个大夫。尽管老大夫很厉害，不容病人的絮絮叨叨，但，看病真是很棒。婆婆在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的陪同下看了病，拿了一堆的药。因为隔一个晚上上一次药，这药，也只有女儿上才方便。再加上只能躺不能坐的原因，婆婆愿意住到女儿家。这样，一住就是半个月。婆婆总感觉姑爷的脸色不对，敏感的她愿意回到自己的家。可是，上药就成了问题。

他说，雨会上，还是雨来吧。就这样，我担起给婆婆做饭，上药的任务。其实，那是一些像土一样的中药，脊柱一种药，两边一种药，颜色深浅不同。每次，我都用两个盒子放好药，用温水搅拌。婆婆趴在床上，我在她的后背放一块很大的纱布，将药抹在纱布上，然后在药的周围用卫生棉挡住，再用药下面的纱布包好，放三层油纸，再用另一块纱布一圈一圈缠在婆婆身上。最后用胶布粘好。

我隔一天给婆婆上一次药，果然，病好多了，她能走路，能做饭，前两天还下楼接接地气，我真是高兴。

往常，都是他开车和我一起去，如今他出差，车闲置在家，我不会开车，只能坐汽车，再乘地铁。

那天，婆婆说，北京21号有大到暴雨，不行，就别上药了。我说，没关系，我可以来，坐车很方便。其实，我知道，她愿意我来，上药放在其次，婆婆从小怕打雷。只要下雨，她就关上所有窗户，拉上窗帘，然后躲进屋子，大气也不敢出。我来，有人陪着，她就不怕了。

其实，下午五点多，婆婆打过电话，说，不行别来了，要有暴雨。我说，没关系，我一会儿去。我给您包些饺子带去。婆婆嘱咐我路上小心，穿双防滑的鞋子。我刚放下电话，妈妈就打来，说，没去婆婆家？我说，还没有呢，婆婆说不让我去了，我还是去吧，药还是按时上，好得快。妈妈说，早点走，不行打车。我谢了妈妈的关心，立刻给婆婆包饺子。煮完饺子，放在乐扣里，又用报纸包好，保温。出了家门。

街边，一辆出租也没有，即使有，也载着客人。我朝车站走去。车站有三个人在等车，两个小伙子，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听两个男孩子谈话，好像是同学聚会。和我情况一样，天下雨，打不到车，只能坐公交。车站等车，车没来，雨倒越下越大，汽车驶过公路，扬起一串串的雨烟。

汽车来了，我上了车。

到站，下车。雨下得更疯狂了，地上的水已经没过脚踝。快到地铁了，上坡的水，急切地哗哗地往低处流。抬头，宽阔的马路上，汽车全部开着车灯，灯光照在地上的水面上，地面像铺上了一层雪，亮晶晶的。

坐了五站地铁。我走上地面。地铁门口，很多人躲雨。

我冲出人群，一直向南走。越往南走，越忐忑。那水，已经到了膝盖。我艰难地在水中走着。人，很少。我的前面，有四个人。一个中年女人率先走在前面，不过，已经离我很远。我沿着她的足迹走，我相信不会有什么危险。汽车挨着隔离带开。飞溅起肮脏的水花。每一辆车驶过，水就像涨潮后的海，拼命地拍打着我的腿。两个年轻的情侣打着伞，相互搀扶着在水中行走。另一个女孩子越走步子越慢。我知道，恐怖，不仅袭击了她，也袭击了我。我想，前面的中年女人，她能够走过去，我也能。一眨眼的功夫，她消失了。她已经走进了小区。我一个人走着，越往前走，水越深，深到大腿，我扶着施工护栏的铁丝，可是，水太深，脚下很软。我面前，是一个汽骑摩托的男孩子，他站在那里看着我。我怕了，真的。我往后退。我知道，离婆婆家的小区，也就三四百米的路了，我想返回。我想回家。一扭头，一个背着双肩背的男孩子也看着我，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他穿着黑色的背心，戴着眼睛。我说，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么？我不敢走了。他伸出手，拉着我，往路中间走，路，两边高，中间低。水在低处当然很深。我和他终于走了过去。我们松开手，一前一后，向前走。原来，他和我住同一个小区。和婆婆家同楼不同门。

推开门，婆婆看见我，愣了。这雨下的好大，我的裙子，头发全湿了。

我从包包里掏出乐扣，妈，吃饺子吧，还没凉呢。我说。

婆婆找来干净的衣服。我冲了个澡，换上。我闻到一股姜糖水的味道。来，雨，我熬了姜糖水，趁热喝，别感冒了。你真不该过来，今天的雨太大了。婆婆说。

没事，妈，我不怕。算做一次锻炼。

再怕，我也要在婆婆面前装坚强，因为，婆婆比我要胆小。

掏出手机，我看到10个未解来电，两个短信。是他的。

我给妈妈发了短信：妈妈，我到婆家了。水真深。吓死我了。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见过北京下这么大的雨呢！

电视里正在直播新闻，国家防汛委员会，正在紧急布置抗洪抢险救灾工作。西城区房管所57岁的所长亲临住户家检查房屋是否漏水问题。市排水公司多辆汽车排水。交警雨中指挥交通。记者穿着单薄的雨衣现场报道……

雨还在疯狂地下着。北京，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22日，北京晚报头版头条：61年来最大暴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