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老而不死是为贼”，这话是对的，湖南老人付达信用自己的所作所为为圣人的圣言做了一个完美的注脚。四年前，这位老人因每年600元的五保养老金无法维持基本生活，于是千里迢迢跑到首都北京，故意实施抢劫，成了一个贼，被判处2年有期徒刑。判刑时，他嗔怪法官判得太轻了。减刑半年提前出狱时，也老大不高兴，说减刑申请还是别人代写的。在狱中他心满意足，达到了“牢有所养”的预期目的。稀饭馒头管饱；一周还有两次肉吃，他在入狱前可是两年没沾过荤了；一些狱友的剩菜剩饭也成了他囊中之物，胃囊之囊；大年除夕夜，还能吃到啤酒冲鸡蛋，这也是他出狱后屡屡向别人炫耀的资本。出狱后，因为他是名人，被安排住进了敬老院，这可是好多五保老人做梦都想着的美事呀，可他还是不满意，说敬老院没有监狱条件好，并时常产生故地重游的想法，不知道这老爷子再度为贼的宏愿什么时候能够实现？

我时常感概于劳动人民的智慧，他们的一些奇思妙想令人叹为观止，付老汉去牢房里养老的创意不能不令人拍案叫绝。这样的想法以前只听说过一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代著名作家郁达夫先生曾经为一位落魄的几乎要饿死的文学青年指出过这条明路。不知道是那位文学青年后来有了饭碗，还是他缺乏付达信的勇气，还是他年龄太轻不够做贼的资格，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终究没能成行。如今这样的夙愿在那位文学青年的老乡身上实现了，不知道是否是某种缘分。

如果有人为此而讥讽这位老人，那么就不厚道了，真是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一个人如果连基本生活都不能维持，那么去做贼也不失一条生路，如果还有人举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例子来，那只能是封建礼教对生命的戕害了。简单的从道德层面来看待这件事情，难免失之肤浅，但如果从文化深层次来解读它，就会发现其中的辛酸、悲哀以及产生辛酸、悲哀的必然性。

儒家文化畅行几千年，铸就了基层老人悲惨的命运，所以孔子是希望他们一到老就去死的，免得成为祸害别人的贼。基层庶民的生存价值就是为权贵阶层创造财富，供他们享用，于是有了“无小人无以养君子”的铁律，而作为丧失了劳动能力的老人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只能选择被淘汰。或许有人说，儒家的亚圣孟老夫子不是说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吗？可惜这是“性本善”者的善良理解，孟子生活的年代，“人”是专指士以上阶层的，士以下是“民”，故而养老与庶民无关。几千年来士以上的人退休了，雅的说法叫致仕，都会有一笔不菲的养老金，足以安度晚年，而作为种田、打工的老百姓是没有这个福分的。

这样的遗风今天依然可以见到，只要看看如今的养老制度的森严等级就会明了了。或许还有性善的谦谦君子会说“如今农村养老覆盖率不是超过90%了吗”？是的，但是你知道他们具体每个人能领到多少吗？足以养老吗？上文的付达信也在这90%之内，可是600元一年于事有补吗？网上曾经披露过某地60岁以上的老人养老金每月3元，并有红本本为证。这哪里是养老呀，简直是搞笑。大部分农村养老金只是一个名称而已，是证明已经被覆盖而已，说到底是政府为自己图个好名声而已。这样的图好名声的做法并非今人首创，屡屡出现于古籍中的“千叟宴”“大酺三日”“予鳏寡孤独粟x升”就是它们的祖先，其实就是点缀太平粉饰盛世的幌子。

儒学集大成者荀子把人分为天子、贵臣、官吏、庶民几个等级，现在虽然天子没有了，但社会等级依旧壁垒森严。只要社会等级不消除，养老问题上就无平等可言，养老问题就不可能根本解决，作为最底层的老人要么去死，要么去做贼。或许还有道德家们会振振有词的说“养儿防老”“百事孝为先”“瞻养老人是应尽的义务”，可怜现在的人动辄会被拖去引产，想孝也找不到人呀！留下的人每个头顶上不是几个老人？想孝也孝不出来呀！

不知道付达信老人是否读过圣贤书，不然怎么会把“老而不死是为贼”演绎的这般精彩！

2012--7--18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