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窝在96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从没出过国门,当然也就没见识过所谓西方世界什么样子。只是听说(书、报、电视、电影)那里是个法制的世界,家家实行的是法治。好像人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吃喝拉撒睡全都有法律的条条杠杠规范着,人人都得遵守,不遵守就要受到制裁。轻则罚款,重则坐牢,再重的杀头(文明到取消了死刑的就终身监禁)。不知真假,反正不少人挺羡慕,于是就极力想把中国也建设成那样的社会(不是指政治制度哈)。可惜的是中国从古到今,一直实行的是礼治、法治、人治三治并行,积习难移,单讲那个法治总是弄不好。
“三治(礼、法、人)”在中国历史上,打从形成了国家以后好像就一直在实行。那礼的作用,在《礼记?礼运》里是这样说的:“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齐上下,夫妇有所。” 法治,《韩非子?八经》里说:“见罪而罚”,那“罚‘字不就是法吗?韩非子以前大一早还有个“刑”字,这都是法治的明证。至于人治,毋须引经据典,皇帝老子就是说了算的,金口御牙,谁都得听他的,国家由他治理摆布;县大老爷在他治理的范围内,也说一不二,有不问青红皂白打板子的权力。
不过,《礼记》还说;“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这就有点不大公道。礼的教育、熏陶、约束,只能在大夫以上的层面实行,一言一行按照礼的要求去做;可犯了错,刑与罚都够不着他。而庶人呢?孔子有句话做了很好的注脚,叫着“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是说,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别问为什么这样做。而犯了错,就只有受罚的份儿 。后来,这等级的不公很惹出了些乱子,诸侯称霸天子架空,大夫也会犯上作乱了;老百姓缺了那个礼字也不那大好管教,礼崩乐坏了,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了;于是,百家争鸣了。儒家主张“克己复礼”,恢复旧制,以仁义治天下,倡导“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德,就是说,礼治当先,礼也下庶人了。法家主张“势”、“术”、“法”,那“法”就是法制,规章制度,也就是制定一些条条框框,把整个社会罩起来,管他什么礼不礼的,出了条条框框就是违了法,就给以惩罚,让社会人个个战战兢兢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法治发展到极致,便导致了秦始皇的苛政,于是天下又不安定且烽烟遍地老百姓揭竿而起了;应了道家那句话:“法令滋彰,盗贼多有”,这叫物极必反。孔子一派的礼治发展到汉代,董仲舒似乎也把它发挥得更完善,提出了“三纲”“五常”阳尊阴卑的道德规范,为了维护这些规范,还提出了“天人感应”说,走向了迂腐,连“礼治学派”内部也有人不大赞成他。但是,由于朝廷“独尊儒术”,却也使他这一套深入了千家万户,成了大众尤其是读书人的思想主流,对巩固一代又一代封建王朝的社会秩序功不可灭。
说来说去,法治是以法治国,让人们行事有法可依;礼治,其实就是思想教育,让人们明白自己在社会上所处的地位,为人处世便不会出格。但那法是人制定的,更需要人去掌握;那礼也需要人去倡导,去教化;人聚成群,难免会有摩擦碰撞,有摩擦碰撞便须有权威者去仲裁是是非非,于是在礼治法治的同时,也离不开人治。据说西方打官司除了由法官主持审判,还有个陪审团,法庭辩论以后由陪审团裁决嫌犯是否有罪。中国香港,听说也是实行这个制度。中国以往(旧社会)是大老爷说了算,现在(今天)是合议庭法官说了算。陪审团也好,合议庭法官也好,都有人治的影子。那陪审团是可以被操纵的,那法官上边还有可以管法官授意于法官的人,于是人治的随意性就难免干扰了法制的公正。
新中国了,有一阵子讲“矛盾”,有“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的说法。那一阵子,人治大兴。不是曾经有过一个什么“公安x条”吗?说你违反你就违反了,轻则坐牢重者掉脑袋。当然那是一时的现象;打从提出建设法制社会以后,那要命玩意儿变作废纸了。
人治,尽管他干扰法治,但在中国老百姓眼里,还是挺正统。譬如,社会生活中有了明明是牵扯到法律的事(像受了权势者的欺侮),他们常常不是找律师上法庭去求公正,而是寄希望于“青天大老爷”,上访!以至于成了“上访专业户”,非要找到一个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拔出那口气来不可!实在找不到青天,惹急了眼,以暴制暴自己也走上犯罪的不是没有。包青天的故事为什么长盛不衰?就是因为老百姓崇信他,把社会的公正寄托在他身上。按法律程序走,喜欢打官司的是那些大腕、名人。什么名誉权、著作权地等等,动不动就上法庭,真事似的,最后索取的是1元钱的什么什么赔偿费,就算赢了,体现了“法律的公正”。有的还传为佳话。其实,这是在亵渎法律,玩弄法律,也是干扰法治。
政界的事,就毋须说了。贪赃枉法的案,有多少是因了某大人物一句话,诸如“稳定队伍”啊“安定”啊“保持改革开放的大好形势”啊等等,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稀里糊涂拉倒,或者另调一个岗位依然去做官。这当代中国的典型的有特色的人治,恰是历史上那个“大老爷说了算”的人治的残余;这样的“人治”,老百姓却又深恶痛绝!
东拉西扯杂七杂八说了这一大篇,想说明的不过就是这一句话:在中国,要想建设并健全法制社会,实行有效的法治,从而保障井然有序的社会旋律,路还很长很长。礼治(现代概念的)是必要的,它和法治互为表里相辅相成;而那掺杂了干扰杂音的人治,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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