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东哥
教学开放周。各县的老师络绎不绝。
上完第三节课,在办公室玩。冬日阳光明净。
窗外几个陌生的面孔闪过,一个人推门走进来,满脸笑意。我忽然大声叫了一声哥。东哥,你怎么来了?来听课?他朝我笑。笑容很温暖。他说在高一听课,来看看你。
心中有了喜悦。
他坐下来,用温暖的眼睛看了我。我笑了,忽然就有许多话跟他说。我忘了,我们已十年不见。他胖了,多了成熟,多了温厚。只是笑容,还很天真。
我很幸福。他是我的哥哥。心里还有我这个妹妹,来看我。
十年前,他大学毕业,忙着在县里联系工作,有时到大爷家去。我在大爷家住着,才上大一,还小,是暑假里,穿了粉红的小短袖。短发。一点也不拘谨地朝他笑。
这十年,他有了不错的工作,娶妻生子,平凡也安宁。我也是。这十年,许多往事不堪回首。这十年,任性的我和家人和亲戚疏远了许多。这十年,我活在孤独的角落里,旧痕又添新伤。
忘了他。
原本我是喜欢的,这个暖风一样的哥哥。我在高三时,他随了家人到我家看望重病的爷爷,也是夏天。我一个人坐在外间的小床上,他走过来跟我说话,穿着白t恤,笑容清新纯洁。那年他上大一。
我三岁就跟他玩。跟奶奶到秦庄走亲戚,他的弟弟妹妹,小云和小方带了我去小学校,找哥哥。小学校在村子西北,很简陋。一排土房子。记得天是阴的,四周一片苍茫。教室很暗。里面有矮矮的旧桌凳。有小孩子欺负我,他们两个就到东哥的教室去叫他,让他打那小孩。他穿了拖鞋,赤脚踩在地上。模糊记得他的笑容。有哥哥的样子。
他坐在我的办公桌旁,一直在笑。我也笑。
原来有些东西是岁月磨灭不了的。有的人永远都在那里。
他的同事叫他,车要走了。我说哥我送送你。送他到门口。看他走远了,我回来。
哭了。像小姑娘一样。
许久没有人同我说这些家常的话。他要了我的电话。可是我知道他不会打给我。我想撒娇,想耍赖,想缠着他带我玩。他是我的哥哥。
可是,彼此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珍重。东哥。
(二)南南
上完课,疲倦地回到家,听到电话的提示音。有未接电话,是个生号。我拨了回去。
“姐姐,我是南南。”
南南。
小小的黄毛丫头,大学要毕业了。
去年暑假,南南到妈妈家去。我和妹妹都在妈妈家。瘦削清秀的小表妹南南,骑着姥姥的三轮车,来找我们玩。我刚睡醒,是半下午时分,被妈妈叫起来,去陪南南。她坐在妹妹布置温馨的小房里,大了,成熟了,还是那样瘦。阳光穿过蓬蓬绿叶照到小屋里来。南南站起来,叫姐姐。她穿着小白褂,清爽干净。南南带了许多葡萄来,紫色的葡萄,颗粒很大。我看她们说话,自己微笑着沉默。
我告诉南南我把她的《林徽因》偷来了。
“没事,姐姐,我不看。”
“不是男孩子送你的吗?”
“……”南南略带羞涩,又有几分豪爽地摆手表明不算什么。
那天阳光很好。妈妈种的葡萄也可以吃了,一串一串挂在架上,被鸟儿啄去不少。
那天南南要回去,妹妹留她,没留住。她骑着三轮车,轧过街边那些茂盛的青草。夕阳金红。我们看着她拐进小巷。
想起妹妹在姥姥家住着时,夜里和表妹们混在一起睡,讲鬼故事,会把小小的南南吓哭。
有个黄昏,南南在我们家没走。我们在南坑里玩,坐在一棵枯木上。暮色降临。四周渐无人声。南南忽然要回家,她声音很小,很细。三四岁吧,头发很稀很黄。
记得那天是谁终于送南南回家。
《林徽因》的扉页上,一个男孩用遒劲的字体写着:赠给纯真、美丽的南南。
南南。姐姐愿你幸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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