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只怀念一个人
有一种经历是痛苦也是甜蜜,有一种往事是忧伤也是幸福。
——题记
她来了。高跟鞋与水泥路面接触的声音一阵阵叩击着我的心。她叫梅,我听过她的歌,清澈,透明。我就是在听过她的歌以后爱上她的。
我叫“剑”,当然不是《笑傲江湖》里的“君子剑”。我的生活很简单,每天不是坐在教室里,就是窝在寝室里,夜浅的时候我在书里生活,夜深的时候我在梦里生活。梦里,梅常常依在我的怀里。我喜欢梦。
每天中午十二点至十四点去三楼教室走廊是我大学生活很重要的一部分。在那里,我可以欣赏云卷云舒云起云落,可以聆听雨丝着地雪花飞舞的声音,可以让梦中情人在我的视野里出现然后又无奈地淡出。梅每天打校园经过时高跟鞋与水泥路面接触的声音是我的音乐和诗歌,她的靓丽的身影是我深夜里消魂的“艳梦”。
第一次与梅接触是室友林撺掇我去的。我用水作摩丝梳了头发,用少许肥皂洗净衣领,向室友借了领带、西服和皮鞋穿上。我精心打扮了两三个钟头才壮了壮胆跟林做贼一般‘摸’到了女生宿舍。梅正在练嗓子,我与林忽然站在她的面前让她着实吓了一跳。她说你们坐。我便战战兢兢坐到了她的床沿上。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林的直白简直要让我心惊肉跳。他说剑想和你交朋友。梅只管呵呵地笑。我只好壮了壮胆,说: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梅说:可以啊。
后来,只要有机会,我就遛到梅的寝室里去了。学校管理虽然很严,但我总是能够找到机会。无论她厌恶、忧伤还是喜悦,我每一天都为她朗诵我写给她的情诗,我每一天都让她沐浴在我浓浓的柔情里。也许是日久生情吧,梅爱上了我。
梅爱上了我。有一个叫“死去活来”的成语可以用来形容我们的爱情。
梅毕业后的多雨的冬天。这是一个冰冷的午夜。雨夹着雪,淋淋漓漓地下。我们面临艰难的抉择。也许,人性是永远也靠不住的。也许,爱情只不过是傻子的哲学。当列车就要启动的时候,我说:我们分手吧。为什么?梅不解。我将目光移向远方。我害怕我的泪淋湿我脆弱的心。我想说,你太高贵了,而我,也许永远只是一只丑小鸭。可是,我没有说。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努力控制着绝望的情绪,不回头望梅一眼。无边的雨幕。风冰冷冰冷的。我听见雨落在地上的声音,我听见雪落在地上的声音。雨夹着雪肆意用它们的冰冷蹂躏着我的神经。
逃!逃?四面是夜的黑幕。我听见自己心灵深处苍凉而绝望的呐喊。夜的潮湿浸透我的肺腑,又蒸发成鬼魅般的暗影在我的四周狂舞。
路越来越泥泞。我感觉那是天底下最长最长的路。穿透黑夜的风的呜咽越加清晰,穿透黑夜的雨的呜咽越加清晰,穿透黑夜的雪的呜咽越加清晰!
我与梅的爱情就这样短暂吗?像晚秋里灿烂的梨花,注定没有结果;像蓝天里的白云,美丽动人,风一吹,便被撕的粉碎。
雨更加淋沥,雪更加冰冷。像我们的爱情,又像一把刀在我的身体里游走,然后深深地扎在我的灵魂深处,除了酸楚的锥心的痛,除了绝望,我似乎什么也没有。
为什么?我仰天叩问,咬牙切齿,绝望在全身扩散,最后化作一种莫名的仇恨在心底燃烧。我想象,想象我将以怎样残忍的手段结束一切!
黑夜里已看不见一盏灯,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
夜,悄无声息。
可我已经没有勇气和力量继续前进,一种恐惧开始折磨着我——我害怕,害怕我的走近会让我的疼痛和仇恨更加剧烈!
我的爱情走了。
夜的啄让我遍体鳞伤,有一种叫“泪”的东西夹着夜的冰冷自双颊滚落,爱情难道真的是傻子的哲学?
天终于亮了。我已傻站了一夜,我的疼痛穿透黑夜。没有人知道这一夜我干了些什么,没有人知道这个夜里一个人的撕心裂肺和无边的绝望。
春天照样来临。
春天真好。
可是整个春天,我只能选择逃避。
两年后,我因酗酒闹事没有拿到毕业证回到了故乡。我在乡里谋了个差事,每月拿不到两佰元人民币的工资艰难度日。
不久,我爱上了酒。酒真是个好东西。酒就像生活,很苦,很涩,甚至难以下咽。所以,你必须喝下去。或者,你就纯粹不喝。
你需要忘记什么吗?除了沉沉地睡去,喝酒应该是最好的方式。你喝吧,忘记伤害,特别是男人的伤害;忘记痛苦;忘记许多往事和经历。你喝吧,喝吧,喝死了便什么都忘记了。
上面的这些话,我一生只对梅说过。是我喝酒喝高了以后说的。是我们分手后又一次相聚在一家酒吧里的那个夜晚说的。
和梅分手了以后,我成了酒鬼。
三年后,又见过一次梅。那时候,我已经快结婚了。梅来找我。哦!那是一个夏日的中午,我正在一家小卖部喝“摊子酒”。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挡在了我的前面,说:海量啊!我迷迷糊湖抬起头辨认我面前的人影。让我想不到的是,来的不是我合法的未婚妻子,而是梅。
我摇晃着身子,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说:是你呀?
我顺便来看看你在干些什么!梅说。
我说:你觉得我会感激你吗?
我需要你感激吗?我只是来给你说一声,我再等你两年,我只给你两年时间,梅说。
我们在大街上吵了起来,像一对拌嘴的年轻夫妻。
我拒绝了梅要去我住处的想法。我的住处太远了,实在不方便,我告诉她。
梅又一次洒下一串伤心的泪就走了。
我的未婚妻叫敏,是我刚参加工作时的那年冬天认识的。那是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那个冬天,我被安排到一个偏远的村驻点。
在一个雪花飞舞的清晨,我照例温了杯早酒,翻越过几座小山,再踏过两三里田间小路,走进了一个三四十户人家的山寨。我走进第一家农家小院。忽然,我听见一个很是熟识的女人的声音。是梅?我不敢相信自己。推开这家主人虚掩的门,我发现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在灶门前摆农门阵。其中有一个女孩太象我的梅了,尤其那身段,那声音。我死灰般的心又一次泛起了涟漪。你们不读书呀?我向前答讪。两个女孩子象受惊的鸟儿一样跑开了。很快,我弄到了那个女孩的名字,她叫敏,读完小学就辍学了。为了弄清敏是谁家的女孩,为了接近敏,我以发展烤烟为幌子挨家挨户做工作,为此,领导们还以为我工作很是卖力,在历次会议上,我因此深受好评。我不断地找借口到梅的家中去,我几乎用尽了我所有的智慧。机会终于来了,在一个赶场天,我将在赶场的敏诱到我的寝室,然后,我野蛮地将敏弄到我的床上糟蹋了。后来,我们经常偷偷做那事。不久,敏怀孕了。我说结婚吧。我们就结婚了。很快我们就有了孩子。
可是敏不是我的梅。除了身段和声音,一丁点儿都不像。我的酒喝得更厉害了。敏经常问我爱不爱她。我说爱。后来我都烦了。她就总是哭哭啼啼孤苦无依的样子。再后来,当她这样的时候我就趁着酒兴往死里打她。那时侯,我巴不得有人把她勾跑了。可我总是很失望。我更不敢提出离婚,我担心我被她哥哥们揍成肉饼。
我们的日常生活更困难了。敏终于难以忍受这样的生活。她说她要外出打工。我说去吧。
敏离开的时候我一点儿留恋都没有。很快,我那愚蠢的女人便上了有钱人的床。
敏离开我以后,我常常想,婚姻是什么呢?是谎言?是欺骗?还是相互的背叛?我找不到答案。因为长期喝酒,也因为长期的精神抑郁,我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常常要靠酒精的麻醉才能够睡去。
最后一次喝酒是与几个朋友聚会。那是在县城一个朋友的家里。喝了几杯酒以后,我说不想喝了。朋友们便死死地劝。劝急了,我说喝,我们干脆用大碗喝。最后大家都喝高了。我首先吐,一下吐进了三楼底下那一家子的锅里。那一家便不依不饶。我说你们闹,再闹我下来整死你们。
我像鹰一样从窗口飞了出去。我的身体与水泥路面接触的那一瞬间,我的灵魂挣脱了流血的躯体,飞升起来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我说:梅!我不会想你了!我现在会把什么都忘了!那是我反抗生活的唯一方式,也是我一生最艺术的方式。
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喝过酒。我的血滴在地板上,慢慢地变成了黑夜的颜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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