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时期,我看孙红雷主演的《军歌嘹亮》入了迷,先是被他一惊一咋、大大咧咧的军人作风所折服,虽然十几年前,自己也曾有过几年的军中经历,但在那个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更多地只是一个和平的守护者。军人的生命里少了一点血性,多了一点儿女情怀,这导致我误入写诗的歧图。我们只是在夜色中忍受青春的孤独,在月光下吟咏亲情的离别与相思的苦痛,在少了军人血性的同时,生命不自觉地滑入麻木与平庸,而幻想的英雄主义情节又使一些如我之辈的年轻士兵倍感娇情。在孙红雷塑造的高大山这一形象中,我享受着主人公那种专横、粗鲁带给我的快意。但是很快我就发现有一种东西在悄无声息地吞食着高大山的梦想和感情,那就是平平常常的时光。那种很具体的日子,在吃饭时、吵架时、睡觉时、花开花落时,风雨过后天晴时一点点蚕食着高大山的激情与浪漫,高大山的鬓角仿佛一夜间开始斑白,他所渴望的战争终于再也没有出现。当长大了的儿女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活法并挑战他的思想、信念乃至固守了一辈子的活法时,我知道高大山完了,我也完了,泪水几次蒙上我的眼睛。岁月的尖刀深深切入我的心灵,我不由自主地在镜子里审视自己,青春已流失许久,而心灵仍是那样鲜活,哪一个更是真正的自己?
我发现世界开始变化模样,眼前这一切无论如何也不像我的生活,儿子已是六年级的学生,虽然在我的面前他还时而撒娇,可他的嗓音分明已不再是纯粹的童声,他吃饭时呼呼作响,写字桌的抽屉里紧锁着完全属于他个人的秘密,他偶然投来一束很成熟、很坚定的目光让人惊颤。我自己的中学时光仿佛就是昨天啊!我甚至还能记起我曾暗恋过的一个女同学身上穿的是件黄黑相间的格子上衣。但是这一切都没有了,有的是上个月我一位战友的女儿竟出嫁了,我的一个同学的儿子已在部队服役两年,这种莫明的对岁月的恐惧使我感到特别无助,我不知道这种心情怎样撞击了我的身体,在这个岁末的严冬,我去医院查体竟被告之要住院治疗。躺在洁白的床上,盯着药瓶里的液体一点一滴注入我的体内,仿佛就是滴滴嗒嗒的时间在我的血管里悄然疾走。外面下雪了,飘飞的雪花在窗外打着旋,我发现一只小麻雀飞到窗台上,轻轻跃动着,小嘴巴快速啄着一片片让它欣喜又迅速让它失望的雪花。这个世界是那么美好,过去我们忽略了多少美好的东西啊!躺在床上的闲适和从容让我忏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珍惜健康,为什么没有让那健康的时光里驻满健康而有意义的生活,反而让一次次的惰性,一次次的借口、一次次的得过且过贯穿始终。我反复思考着健康与自由的关系,健康是人身体极致的自由,而灵魂的自由则是心情的从容闲定。一个人可以没有金钱、没有地位,但他不可以没有让心灵自由漫步与栖息的空间。
前些日子读山东作协副主[xi]左建明先生一篇忘记出自何处的文章,大意是说自知已届天命,怎样使自己舒坦就怎么办,比如在卫生间的马桶上一边读书、一边喝茶就是一例。当初读时有些可笑,左老师怎么这样不易被人理解,后来那个中滋味便慢慢品出来,那是一种无怨、无恨、无悔、无忧的岁月啊!想获得这种感觉,在年轻时多做一些充满意义、充满快乐的事情尤为重要,就像是往银行里存钱,至于存多少和怎么存法,全凭了自己啊!
2004年12月30日岁末
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4-12-30 19:19:06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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