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窗台上只摆一盆君子兰，爱看它四季绵绵幽绿，君子般的隐忍平实。

得来秀容的一盆天王星，便破例金贵的摆上窗台。他爱人挺神秘的说：这花养15年了，这是第二年又要开，还是一对儿，很罕见。它开花很漂亮，但，就像昙花一现……

秀容为了照看不满一岁的孙女，端午节那天举家搬到开发区童牛岭了。老同学加一个社区，突然分手仿佛更不舍起来。天天看着那对儿花苞待放，生怕见不到它最美的瞬间，看着看着，就有了秀容那张质朴亲善的脸。

在小学的那段时光，我们一群女孩子像花朵般的灿烂。我们多是围着学委莎莎转，很少顾及少言寡语，学习一般的秀容。她家就在莎莎家旁，我们一找她玩儿，她就说要看小她10多岁妹妹。又听说她是后妈，就更感觉她挺神秘。仿佛学校能显山露水的活动都没她的身影，直到小学毕业，下乡回城，同学再聚，提到她多是隐约的消息。那张小学同学“二十年以后再相会”的照片里没有她。再一隔，又是15年。

两千年我搬到虎滩新区，很自然就碰到了秀容。她永远的“文革短发”却有了丝丝的白，很瘦，厚厚的唇边泛着青紫。我说你没什么病吧？她浅浅地一笑说天生的。从此，我有意带她参加同学们的聚会，哪怕是小范围的。但几次下来，她说身体不适，以后就谢绝了。

我晨练常能碰到她，两个人的山路上她诉来家事儿让我结舌。她对后娘很亲，直到给她养老送终。但对亲爹总把她当成佣人般看待及自私偏见，让她伤心至极。有好一段时间不见了她的踪影，一问才知她做了乳腺肿瘤手术，连在宁波工作的唯一儿子也没告诉。术后我去见她正是化疗期间，脱落的头发，严重的排斥反应让她瘦成了一把骨。我真为她捏把汗，但她像没事儿人似地，果断地停止了化疗，说大命交给天！用心态和食补养生，结果恢复得让大夫都叹服。

去年她去宁波斥候儿媳月子，我请了天天在家凑合的老王喝了顿小酒。微醉时分她说了秀容的好，让我好感动。“刚强、无私、伟大——一心一意就为了这个家！”她真就是这样，很少给自己置办衣服，连儿子结婚，还是穿了我给她找的一件镶水钻的深红羊毛衫。她五冬六夏一件白色的夹克衫罩着，倒很容易记住着装形象。我说同学聚会你别再穿它了，她就打扮一下，把我给她的衣裤穿来，倒反让我又生隐约的痛。

秀容是个你给她一个好，她就想还十个好的人。几次一大早她砰砰敲门，扔下一条大鲅鱼让我也包鲅鱼水饺；做了黄花鱼丸子汤或牛肉馅水饺，不是让爱人来送来就是一个人颠颠送来；儿媳分的咯咯哒蛋票也让我去领。我越是想多多关顾她些，她倒反加倍偿还，让我的感念无以复加。

秀容在岗是开大型挖沟机的技师，没再进修大专或搞过管理，但她对股票投资倒反很研究，很超前。在股票高峰期她把握机会给儿子挣出了房子钱。一谈到股票，她倒像个专家，让我一个学经济的专业人士都折服。她总是早早把几个高点、底值告我注意，听了话的我受益匪浅。久之我就跟着她选股，一般都没有大的闪失，这些让我更加高看她一眼了。

这个端午节前她打来电话，让我等她一会儿就到。我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爱人抱着健康可爱的孙女，秀容脱口教孙女问“阿姨好！”爱人说：“你糊涂了，不会论辈儿！”她就咯咯地笑说：“对！该叫奶奶，谁让你长得那样年轻了？”逗得我又心花怒放一回。临走她执意往我手里塞个大红包，说住远了，怕10月2日你儿子的婚礼赶不来。

她儿媳在开发区中国一重任职，年薪很可观，儿子也在那里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她们将这里的房子出租，在那里租了一个三室一厅才花2500元\月。她说儿媳很好，有上进心，又是高端人才，无论如何也要帮她把孩子带到3岁再说。

我目送着秀容祖孙三代远去的背影，顿间心头热浪翻涌。若是我到了那一天，也会为儿孙辈这样的牺牲吗？可花钱雇保姆看护孩子，必须亲临亲历地全职照看家务、看孩子吗？我能没有怨言和那样的耐性吗？我能这样舍弃全部的自我，而从心里感觉其乐吗？！

我养过一株龙王丸（俗称的仙人球）。那是爱人追求我时做的一点小伎俩。他说“别看这球刺头八角，但心是实惠的”。那个年代，谁不喜欢一个“实心”的男人啊？！那个“球”在我们的家一养就是20多年，开花、抱球，皮实得可以。当母球体像小足球那样大了，我们就搬了新家。谁知我有能力精贵它时，它倒反劲儿起来，不到一个月它烂了大半，是属无力回天那种腐烂。真像上了岁数的老人，内在的损伤消逝往往不是一秋一日可读。我亦哀亦慕，哀之——自忍可怜族，慕之——无私奉献型。

秀容这株天王星，小于我家那盆，同属一科，只是品种更少见。它浑圆球体直径有15公分的样子，均匀地分来虚五瓣，有四瓣上各抱子孙，倒像金瓶挂耳儿。球顶尖直挺挺窜出两只粉色的花苞，一天长似一天。那种含苞待放的样子很迷人，很像经营了一生的父母们，为儿孙辈做出所剩无几的无偿绽放。想必这种“挣扎美”是在奉献最后的心血大爱吧？！

我细数这花的点滴变化，几乎每天给它留张照片。它是那种静默神奇的大美，我真怕在熟睡间就错过了她的怒放。那种厚重情愿，鲜为人知的美多像秀容，用尽一生的爱，去成就她爱的家和亲人们呢？！

爱你天王星的花开，爱你秀容的大美。这瞬间当会留在心底，体悟，再学习！

心无垠作于秀容夫妻龙发请饭局后　2012.7.3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