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海市的边远地带,有一座海拔不高,荔林茂密,野草离离的山丘。当地人叫它黄山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附近几个山村的农民,就把他们祖先的灵魂安顿在这里。不知哪年哪月哪日,当地人在这里掘墓垦荒,盖起了一所中学。听说这所中学曾经辉煌过,还是前龙溪地区重点农村中学。有一个奥运射击冠军叫许海峰的,曾经在这所学校读了一个学期,用弹弓射杀了这里树上的很多麻雀。后来,还听说这所学校的领导剑拔弩张,水火不容,导致教学质量江河日下,先被取缔重点,后被吊销高中,就这样一直内耗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学校已经沦落成为一所再普通不过的初中校了。那时校园周围似有实无的围墙,由于年久失修,灰土剥落,砖头裸露,残垣断壁的地方乱石成堆,杂草丛生。每当黄昏降临,如血的残阳里到处煽动着归鸦黑色的翅膀。每走几步,就有几堆土坟耸在眼前,或者几块被放倒的墓碑横在脚下。食堂的旁边,有一口神秘的古井,红砖楼下面的池塘,周围是一片阴森茂密、面目狰狞的相思林。这里的许多地方,都可以作为演绎《聊斋故事》的背景。
一个姓林的物理老师,到这里工作不久,只要是阴雨天午夜,他总被冻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就会模模糊糊的看到,在微黄的灯光下,两条毛茸茸的黑粗大腿慢慢的从屋梁上晃动下来。接着是两个男人,穿着拷绸布衫,腰里别着驳壳枪,头上黑色的礼帽拉的很低,完全看不到脸面,大摇大摆的在宿舍转悠。最初几次,他想破门而出,可总是找不到门,四面都是冰冷坚硬的墙壁。后来林老师的爸妈准备了很多菜蔬果品和酒水,摆在宿舍门口虔诚的祭拜,烧了很多纸钱,好话说了一箩筐,但效果并不见佳。此后,午夜时分,他看到的是这两位好兄弟摘下礼帽,往脖子里倒酒和填塞食物。林老师吓毛了,这是两个没有头颅的孤魂野鬼。“三十六计,走为上”。熬完这个学期,林老师申请调到现在已经从龙海分离出去隶属漳州的某所中学。
一个姓王的数学老师,拿了池塘旁边的一间宿舍给她儿子住。她儿子可是这所学校某届最优秀的学生。宿舍很清静的,只是比较阴暗,白天不开灯,要进去一会才能看到人面。这孩子住了几天就不敢住了。他说: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有一个全身湿漉漉的女孩在床前跳来跳去,长长的头发偶尔甩开,露出的是一张蜡黄蜡黄的脸。屋外的池塘边常常会响起很慢很低的声音。仔细的听,这声音从树叶里飘出来:放我下来吧!我冤枉 啊!我受不了!很痛啊!很痛啊!后来听说,许多年前,天未亮的时候,食堂的工友去提水,发现井里浮着一具女尸,打捞上来,是本校的一个女学生。这可怜的女孩不幸落井,香消玉殒,是自己不小心还是有人蓄意谋害,谁也不知道。夜阑人静的时候,这女孩在荔枝林里哀哀的哭声传的很远。后来还听说,人民政府镇压反革命,就在这里结束那些死有余辜的生灵。他们罪恶的尸体,就横七竖八的堆弃在浪漫的相思树下。凄风苦雨的夜晚,这些无家可归的幽魂,便聚集在这里绝望的哀嚎。
一个姓郑的政治老师,一天夜里,气喘吁吁地从宿舍里跑出来,看到宿舍前面还有几个老师在喝茶聊天,便惊魂未定地说,宿舍里有鬼,从蚊帐上下来,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我看的很清楚,有头有脚就是没有身子。那天,郑老师在宿舍外坐到天亮,第二天便搬到“教工之家”的乒乓球桌睡了一个学期。一个姓黄的英语代课老师,一天午夜过后,突然破门而出,骑上自行车一口气跑二十多公里回到石码老家。一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见了父母哇哇大哭。第二天,他向学校辞了职,在石码新华书店大门的右边摆地摊卖起了唱片。个中缘由,至今不说。
我在这所学校前前后后呆了十几年,住过的宿舍,据说都闹过鬼,但我从没见过一次。以上所言,大家姑妄听之。神鬼朝朝有,不信自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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