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晚期;
导师晕倒了,正在做课堂笔记的同学们都倏然站起,有经验的大师兄推开人群,把导师放平;回头看着惊慌失措的师姐吼道:
“还不快拨打120.”
师姐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的手掏出手机;
“快……快,120 吗?我是西北工程学院,对,对对。”
不一会,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响彻整个校园。导师被两个男医生台上救护车里,我和大师兄挤进车里。
“患者以上的病史?”年轻的医生面无表情,盯着挂号单问。
我和大师兄对看一眼,摇摇头。见我们没有回答,他指着一堆检查单说;
“怎么这么晚才送来?癌症晚期。”
他的语速很慢,但不容置疑,继而摇摇头;
“你们这些……”
我们都傻了,大师兄俯下身子问;
“还能活多长时间?”
医生沉吟一下,又看看那堆检查单:
“三个月?一个月?一切皆有可能。”
我说;
“医生,请您一定救救我们导师,他 儿子是科学家,现在还在南极科考船上呢。他现在身边没有亲人,如果他万一有什么……”
“没救,如果谁说能救,那就是骗子,喏,看看这张胶片上的显影。”他用手中的笔敲着胶片,皱着眉说。
我和大师兄面面相觑,还是大师兄比较清醒:
“现在只有向学院汇报了,我们可不敢做主,这是人命关天的事。”
“对,还有他的家人。”我的机灵劲上来了。“眼看过几天就到中秋节了。”
学院把我们几个导师所带的学生找去,经过很长时间磋商,最后决定有我陪同导师回乡。在给他的家里音讯时,那边长时间沉默让学院领导不知所措,他们马上要过来,领导们急忙婉拒,一切由学院安排,病情最好不要让病人知道,现在的患者一定很脆弱。只能告诉他,因长时间劳累,身体很虚弱,现在要好好休养,以便将来带出更多的祖国栋梁之才。令人奇怪的是,这个倔犟的老头,这次竟然没有异议,一口答应了。
我和导师一同来到他的家乡。在村口,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在那里张望。这时导师显得特别兴奋,舞着手中的帽子。等候在村口的人群马上围了过来。僵硬的脸庞堆满笑容。
“介绍一下,我的学生,李果,这是你的师母,,这是你的哥哥,我的侄子……”忽然一阵咳嗽声让他不得不捂住胸口。许久,他涨红着脸,指了指站在人群后面的一个大约四五十岁妇人;
“骄,骄子,你骄子姑姑。”
两位侄子几乎是架着他回到老屋,确实是老屋,现在很难见到的那种青砖青瓦的那种瓦房,多达七八间,和过道屋连在一起的诺大院子里显得很冷清,只有靠近院墙的那颗缀满鲜红柿子的柿子树还有点生机。
众人七手八脚把导师架上早已准备好的躺椅上,导师摆摆手,指指我,又是一通咳嗽。众人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师娘颤抖的手拉着我,布满皱纹的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容:
“孩子……一路累了吧……你……你老师交给我了。”
骄子姑姑一直端着一只硕大的搪瓷缸站在导师身后,搪瓷缸几度倾斜,姑姑几度惊醒,当她看到我注意她时,她犹坐针毡一般,浑身颤颤巍巍,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晚饭是早已准备好的,众人七手八脚,抬出一张老式方桌,放到导师面前,导师的微笑地看着眼前忙碌的人不时地瞥着站在身边的姑姑,并用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臂。
“拿酒来。”导师说的很干脆。
师娘呆了一下,看看我,都没了主意,医生特别嘱咐,喝酒会加快癌细胞扩散的,我望了望姑姑,姑姑咬着嘴唇,眼里噙着泪水,点点头。师娘叹口气,从一只陈旧的木箱里拿出一瓶标签以经发黄的洋河大曲。导师笑了,突然他按住胸口,又是一阵咳嗽。我急忙接过酒瓶给他斟酒.导师端起酒杯:
"谢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来看我."师娘蠕动着嘴想说点什么,但又停下了.只有小辈们为了气氛不尴尬向我问东问西的,无外乎省城里的房价啦,国家还有决心继续调整到底啦,菲律宾真的那么傻?周围国家的意图啦,逼急了我们会不会敲他一下?
"给脸不要脸."师娘愤愤然."作的."
不过,说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但大家都在回避'病'这个话题.导师一连喝了好几杯,不管人家陪不陪他喝.
"骄子,我们几十年的兄妹了,今天陪哥喝一杯吧."他不等姑姑回答,端起杯子,把满满一杯酒一口喝下.
"哥---"我看出此时她真想用手帕把脸捂住,接着用嘴唇抿了一下杯中晶莹剔透的酒,她顿时满脸通红.
姑姑对导师的'距离'让我不禁对她注意起来,心中琢磨她到底是什么样人物.
大凡人都是这样,平时习以为常的事或人,就像家中的沙发靠背,主人累了,拿起来就甩在身后靠上,可从不认真多看一眼,某一天,因为一缕阳光落在沙发上,心中忽然一颤,'哦,这图案,这手工,真是一个艺术品.'她长得细高挑,行动总是十分注意不去招人眼,但她又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大家对她亲切,但不如对师娘好,这时我发现一大堆分寸上的细微差别.
她大约有四十多岁吧,人看着其实并不老,可她往老里打扮,一瞬间,我对这个发现有些吃惊,她不像现在农村妇女为了劳作方便而把头发剪成短发,她头上的两条粗大油亮的辫子特别 显眼,身上的穿着也有那'唐装'范,不过这样一点也不显得她土.因为她身上有一种淳朴的雅致,但这雅致被掩盖起来了,而且是精心掩饰的,齐齐的刘海下面则是则是宽阔安详的前额.上面刻着两道深深皱纹-----这是长年累月忧伤留下的皱纹.往下则是两只妩媚依存的大眼睛,此时却是那样胆怯,谦逊.那双大眼睛总是那样朴实自然,充满小女孩的惊诧,少女的感觉和忧伤.忧伤虽然虽然嵌入双眼深处,然而眼神越发显得温柔多情.
整个脸庞清秀而端庄,这样的面孔虽然不曾因为人生的艰辛或大喜大悲而受到的摧残而凋零,但已是光彩不在了.
多漂亮的嘴唇;多么洁白的牙齿;然而这嘴却没有勇气来微笑.
突然,我把她和师母比较一下,说心里话,姑姑要好得多,简直好出百倍,不但更文雅,更高贵,而且更恬静.
如此观察连我自己都惊呆了,不过,我看出全家人都很尊敬她.她一阵咳嗽,导师哈哈大笑,继而和她一块狂咳起来.
饭后,导师习惯性地掏出烟,要我扶他出去,师娘连忙阻拦,他摆摆手,侄子连忙把躺椅抬到外面柿子树下,
众人都回到屋里继续说些不相干的话.
柿树下只有我和导师在一起,他沉默很久,突然说;
"抽烟吧,小贾."
我连忙接过,点上.
深深吸了一口,突然问;
"老师,您说姑姑----"
沉默,只有[去时[]在叫个不停.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幽幽地说;
"她不是我亲妹妹."
啊!
"啊!啊什么啊,你听我说,那是五十一年前的事了.事情发生在五十一年前的腊月二十四,那天是过小年.当时我们一大家都住在这座院子里.这诺大的村子里只有几家住着,我家就住在村边上,前面不远就是大山,那几家离我们家很远,我们家很大,有现在这个院子十倍这么大,这个院子里住着我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和我们弟兄六个,还有大嫂,二嫂,和他们的孩子,十几口人的大家庭啊,现在只剩我,你师母和姑姑我们仨了,这么大的大家庭就这么凋零了,我想起来就瑟瑟发抖.小年夜那天这里已经下了一个星期的雪了.像是到了世界末日.我们出门嘹望,旷野白茫茫像是我们被架在空中.冰天雪地好像上面喷了一层清漆似的,闪闪发光.大家心都凉透了,这景致可以说是凄厉苍凉.
但是,过小年了,家里有肉吃,所以大家还是很开心的,所以我们高高兴兴地围坐在桌旁等着母亲和嫂嫂们煮水饺.这时我大哥突然说;
"山口那边有条狗一直在叫,有十几分钟了,大概是谁家的走迷路了.这么大的雪.''接着他一阵狂咳似有痰在喉咙里堵着咳嗽不出来.屋里的人都探出头来,看我们接着聊天又都缩了回去,只有窗户上的一个身影一直映在那里.
"老师,您谢谢吧."
他摆摆手,接着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敲门声,我们顿时毛骨悚然,我父亲叫大哥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我们都一声不响地听着,脑子里想的还是漫天遍野的茫茫雪海.大哥回来了,说什么也没有看见,那狗还在叫个不停,而且叫的地方一点也没有改变.开始吃饺子了,可是大家心里都有点慌乱,特别是我们这些孩子,喝水饺汤时,门外传来三声 敲门声,这三声敲门声间隔时间很长,我们舀汤的手都在发抖,我们全都一下屏住气,大家面面相觑,木然不动,手中的勺子向上竖起,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了.
终于,我母亲开口了:
"真奇怪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又来了,老大,你不要一个人去,."
二哥这时站起来了,他力气大,也为自己有这把字力气自豪,总是在大家面前表现得无所畏惧.我父亲对他们说:'拿上枝猎枪吧,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大兽在闹.'可是二哥只拎根碗口粗的木棍,立刻同大哥一起走了.我们一直呆着,胆战心惊,簌簌发抖,谁也不想吃东西了,也没有人说一句话.父亲努力想让我们放心;
'你们看吧,这准是什么乞丐要不就是什么赶路人雪地迷路了,他敲完第一声,看没人开门.转了一圈,只得又回到我们家来敲门..我觉得大哥他们走了又个把钟头了,总算回来了,二哥怒气冲冲地嚷道;
'什么都没有,准是谁在搞恶作剧,真混蛋,要是被我抓到,我就一枪---'父亲摆摆手,大家接着吃饭,可是人人都心神不定,都在猜想事情的结果.
"这条该死的狗,还在那穷叫.'二哥一摔筷子.
果然,正在大家整理鞭炮准备放鞭时,外面的敲门声很大,很响,间隔的时间更长.男人们全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二哥喝了一点酒,怒气冲冲地说非要把这家伙宰了不可.吓得我和母亲和嫂嫂们立刻扑上去拦住他,我父亲虽然很镇静,但他腿脚不灵活(一次追土匪时从马上摔下来,把腿摔断了,从此他走路总是拖着腿),这时他也嚷嚷起来,说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两个哥哥,跑去拿他们的猎枪,我趁他们不注意,劈手拿了一把猎刀,准备同他们一起冲出去.
不一会,我们全家男人都冲到外面,我父亲和二哥走在前面,大哥在前面打着灯笼和三个哥哥一起走,我跟在他们后面,母亲苦苦求我不要出去,但我还是跟在后面走了,母亲,嫂嫂们都站在门口等着.
雪在一个钟头前又下了起来,树上挂满了雪,树枝被沉甸甸的银装压弯,如同童话里的玉树,又像一个个硕大的白面馒头,雪花又大又密,眼前灰蒙蒙一片.只有暗处能感觉到小树的存在,雪下的很大,十步以外什么也看不清,可是灯笼却在我们前面投下一片明晃晃的光亮.大家顺着突凹的雪包慢慢搜寻.开始在院墙周围搜寻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害怕了,但自尊心又使我不好意思离开。我总觉得身后后面有人跟着我,顺手搭着肩就把我拉到雪下面。于是,我胆颤心惊地紧跟着哥哥们后面。
‘我仿乎又听见身后的敲门声,接着,二哥又骂骂咧咧嚷了起来:’混蛋,腿倒是快啊,只要被我看见影子,你就死定了。'
真是寒噤瘆人。眼前看到的茫茫旷野,其实只是感觉而已,因为此时此刻,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漫无边际的雪幕,天上地下,前面后面,左面右面,到处都是陷阱。
二哥接着又说;“呃,你看,那该死的狗又叫了,我得让它领教领教我的枪法,好久没有试枪了。’
我父亲慈悲为怀。他说:‘还是看看再说吧,叫得这么可怜,一定是饿了。它在求救呢跟人在危难时求救一个道理,我们看看去。’
“我们钻进灰蒙蒙的夜幕,钻进纷纷扬扬的雪瀑之中,顺着狗叫声往前走。眼前雪花漫天飞舞,最后飘落下来,最后砸在皮肤上扎的脸上生疼。好像火烧一样。
”地上积雪越来越厚,一脚探下去没及膝盖,每走一步都要把腿抬得高高的。
“我们一直往前走。”
“狗的吠声也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大。二哥大叫一声;
‘就在这儿。’大家立刻围了过来。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直到他们身边才看清,简直难以置信,那狗又黑又大,全身长满长毛,脑袋像狼一样,四腿直立,站在灯笼光照的尽头,一动不动,安详地看着我们。
二哥说;‘见鬼喽,它既不跑,也不躲,还是给它一枪省得再闹心。’
“父亲坚定地说;‘算了,还是收留它吧,别造孽。’
”这时大哥插进来说;‘你们看,这是什么?’
狗的身后确实有一样东西,黑糊糊的,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大家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
”狗看到我们过去,弯起后退座了下去,它显得很高兴,终于把人引过来的成就感吧
"父亲走过去弯下腰抚摸着它,它伸出*头舔着父亲的手,它的样子一点也不凶。这时,我们发现狗被拴在一辆超小的微型四轮车的扶手上,车子小的像个玩具一样,厚厚的棉被裹在它的周围,我们小心解开外面的绳子,揭开棉被,大哥把灯笼靠在玩具车上面,大家终于看清了,原来车里是一个熟睡的婴儿。我们全都目瞪口呆,父亲第一个平静下来,他本来就宅心仁厚,这时,他按住车顶说:‘可怜的孩子,我们回家吧。’他叫大哥二哥抬着车走在前面,接着,他自言自语地说:‘可能是谁家太穷,孩子多,养不活了,也可能是个私生子。”他停下来,朝四边天空用尽全力接连高喊四遍;“孩子,我们回家喽。’喊完,他把手搭在二哥肩上轻轻地说;‘老二,你要是开枪打那狗,那可……’
二哥没搭话,但是看着玩具车的神情却能感到他这人的侠骨柔情。
狗已经被解开了,它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兴高采烈。别看车小,但是雪那么深,大哥二哥他们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车抬进家门。
母亲她们又是高兴,又是惊讶,好像我们拾了宝贝。嫂子和孩子们都围在小车边,大嫂急不可耐地抱出还在熟睡的婴儿,这是个女孩,大概一个半月大,襁褓里夹着一张纸条和一叠粮票。父亲打开纸条;庚子年九月初十卯时,骄子。母亲把粮票和纸条收起来,父亲说,这孩子不是穷人家的人,可能是个私生子,而且还是个读书之人。我们做了千百种猜测,但那只是猜测,连这条狗都是陌生的,我们这里没有这么大的狗,它绝对不是我们当地的。总而言之,做父母的几次来敲我们家门,那一定是很了解我的父母品行的,这才选中他们。”
“父亲说,就叫欧阳骄子吧。还是尊重她父母的意愿。”
这样,我们家就收养了她。转眼好几年过去了,她也长大了,不但温柔可爱,而且很听话,全家人都喜欢她,要不是母亲管得很严,一定会被我们宠坏的。
“我的外公以前是大地主,后来还做过保长,我的祖父是大队队长,后来我的父亲也是大队队长。所以母亲一直 是个讲究规矩等级的女人,她同意收养骄子,也把她当作亲生子女对待,但她坚持各人有各人的身份,骄子是抱养的这一点不能改变,我们之间一定要拉开距离。
”所以,孩子一懂事,母亲节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把三从四德向她灌输。她在欧阳家是收留的养女,是外人。
骄子以少有的天分和惊人的聪慧很快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她懂得了安于现状,严格铬守甚至感恩于现在所能得到的一切。她做事不但有分寸,而且落落大方,没有一点娇柔做作。母亲很宽慰,她这辈子没有女儿,所以她很遗憾,自从收养了这个漂亮的女儿后,她时常感叹上苍的恩惠。
这时导师喉咙里像地下温泉一样,发出嗡嗡的响声,他强忍着没有咳嗽出来,只是用力捂住胸口,颤抖的手好像用尽全力来压住这响声。好久,他声音低沉,此时只是在向他自己倾诉,那空旷的眼睛一直向上望着,好像看得很远,很远。
我在他对面站着,身子靠在柿树树干上,手中夹着已经燃烧只留下长长灰烬的烟头。
不一会,他接着说;
‘18……她18岁那年过生日的时候打扮得真漂亮……柔情万种……风致韵绝……啊!那双眼睛……清澈透明……晶莹剔透……就像画中仙女一样,这辈子我都没有见过这样迷人的眼睛,从没有见过!”
他又一次伸长脖子,好像要向天喊什么。许久,他还是压着了,喉结在不断蠕动着。
“她结婚了吗?”我问。
‘没有。’很久,他才幽幽地说。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她自己不愿意……不愿意啊,她长得那么漂亮,好多人都来向她求婚……她都没有答应,那段时间她突然瘦得吓人。那时我正忙于结婚,新娘是母亲自己挑选的公社书记的女儿,也就是现在你的师母。这段婚事我逃了几次,可是我拧不过寻死倪活的母亲,母亲只有一个。”
我看着眼前的导师,仿乎一下看到这平淡无奇却又哀怨凄惨悲剧,看到这些厚道正直无可指责的心灵。看到这些从没暴露,也从没有人探索,始终无人知晓,连默默忍受,为之哀伤的人也不知所以然的心灵。
在好奇心驱使下,我冒失地说:
“您应该娶她为妻。老师。’
他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望着我说;
‘娶谁?’
‘骄子姑姑。’
‘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那爱她胜过爱师娘。’
他神色慌张,把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异乎寻常地望着我,接着含糊不清地说;
‘我爱她……我?这怎么可能?我们是兄妹。’他紧紧抓住躺椅扶手。
‘您为她而逃婚几次,这些年您回来过几次?’
他松开手,双手捂脸呜咽地抽泣起来。那耸动的肩膀让我的心也随之颤动。
我目瞪口呆,真后悔聊起这个话题,突然,有黑色的东西顺着指缝滴了下来,我急忙去板开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很凉。我急忙大声呼喊:
‘快来人啊,老师他……’
屋里的人都慌忙奔到导师面前。他的一个侄子很在行地用手探探他鼻息,颤声地说:
“小叔走了!”
师母顿时瘫在地上,一群人又忙于救师母,当人们把师母抬到屋里床上时,看到骄子姑姑趴在桌上一动不动,那些亲戚们又忙着救骄子姑姑。师母被掐住人中再喷几口冷水后就苏醒了,再想如法炮制时,骄子姑姑那僵硬的躯体已经宣布她也驾鹤仙游了。屋里顿时乱成一团……
灵堂就设在堂屋正中,黑色的布慢围在墙的四周,导师的遗像和骄子姑姑的遗像并列摆放着,两堂并排放着的棺椁前,师母正在给他们烧‘倒头纸’据说那样死者在路上就不会没有钱发。袅袅青烟下,师母长长地叹着气,喃喃自语道;
“死老头子,这下随你心意了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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