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芳华如练情如练

喜欢花朵，是以每一次的面对，都是一次长久的凝视，从不生厌，亦无别人所云的絮烦。

我常常想，芳华落尽是怎样的一种悲凉，亦或是怎么的一种伤感。是黛玉的花谢花飞花满天？还化为春泥更护花的一种情绪。我想，我面对她们，我应该无限感伤，或如小女儿般的自怜，事到眼前，我蓦然发现，事情与自己当初的设想完全不同，甚至是背道而驰。那么，我为何在这些花朵面前，心中滋生的情绪，与当初恰恰相反呢？为何在这些花朵面前，我的内心竟是无比地欢娱呢？如果一定要为这‘怪癖’找一个定义或者藉口，那么，就用从前文中的一句话罢：只因我此生的花朵，原不曾开得如此芬芳。

不曾开得如此芬芳，自无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波澜不惊的生命，注定漾不起太多的浪花，生命夏的叶片，直抵秋的寂静。我总想，既为女子，自当有出众的容貌，优雅的气质，不凡的谈吐，如金子一般闪闪发出自己的光华。我想，这一切，与我是绝缘的，如果非要凭空把这一切加诸在自己身上，那定是风马牛不相及的笑话。曾有人这样的说过：如果有人说你漂亮，那你定是真的漂亮；如果有人说你可爱，那你也许只是可爱的，却不是漂亮的。

年华如丝，渐渐抽除，谁不希望自己是可爱的，更是美丽的。一个感性的人，却要在平凡的容貌下，多思多感，到多了几分东施效颦之话柄。每每从心底问自己，要以一种怎样的态度，来面对生命的平凡。我知道，一部分伤感会在时光的缝细里兀自悲凉，一部分宿命感在暗夜里细数似水流年，一部分碎思在旧梦里潜游，无以复加的执着，一部分恬淡的情绪则在葵朵上与阳光的水乳交融，这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绪呵，有时候，连身为主角的自己，亦有长时间的茫然。

其实在花朵面前，更多的时候，我的眼中不是绚烂的颜色，到是一种极致的素雅，如云朵般自在安然，鲜艳或素雅，看上去是两个极致的反差，有时候，却有些千丝万缕般的关联，那是一种绽放过后归于平静的肃然，如爱到深处无怨尤的情境，又恰似听过佛偈后，那陷入初愕又顿悟的释然。

如果，一定要为这些花朵配上一首曲子，我想，佛家曲子最好。

[二]若为如来只负卿

每次看到花朵，我都想，或许三生之前，自己是她们中的一朵，再或者，这些花朵是自己魂魄，每一次意外或刻意地撞见，必是不肯轻易离去，哪管她是山野的花朵，街道上的美化，还是邻家阳台上甫开的家香，都会占用我本来匆忙的行路时间，用一次看似最短，实则很长很长的观想。

六月的这场雨，来得急促而生动，在路面上匝出无数的小水坑，飞溅的雨珠，仿佛在人间进行一次盛大魂魄炼化。单位对面的小店门前，花朵就匆匆地开，匆匆地落下，不带一丝犹豫，亦没有半毫伤感，只是开在路人眼中，是再也正常的花开花落而已。我每一次的出入，面对她们，亲切而牵念，我回眸，挥手，复回眸，莞尔，像姐妹，亦或是恋人。不，那不是恋人，分明是我的魂我的魄在对和做一次最长久凝眸。

因了她的牵念而牵念，因了她回眸复回眸，包中天蓝色的相机就再也不能够沉默不动声响，解开链扣，推开镜头门，调好微距，我眼中的颜色越来越浓，心地却越来越素，枝上华芳，树下芳华，为了连绵的雨季，更添了许多风景。

长久地凝视花开，更长久地凝视花落。不必撑伞，把自己交给雨水，或弯腰花下，或鞠身叶前，我们同嗅一个雨珠，或被同一滴雨打湿，　也许五百次的凝眸，才会换回一次来生的同根同枝，我要再用五百年平凡的容貌来修炼成花魂蕊魄，才会如眼前的花朵一般，因为这美丽，开也动人心魄，落也动人魄。或许，五百年的修行，不是为了爱，也不是为了恨，只是为了穿过春的巷弄，立于夏的肩膀，归于秋的窖藏，孕于冬的土地。

我听见这些花朵在低语：世上本无双全法，若为如来只负卿。

[三]芳华落尽情未泯

因为一直是孤独地喜欢，是以我愿以孤独的凝视来证明。

片子出来的那天，朋友问我她的名字，隐约记得，她叫达丽香。我为了记住她的名字，颇费了一番周折。同事一再告之，我一再遗忘，这多像我很想记住一些人的名字，却总是记不住，最后终于遗忘给了时间。时间是来者不拒的，吞吃我的记忆和感觉。

反复数次之后，我想了很多方法来记住她的名字。我说，只有达到了，站住了，才会有香气，才会开放。说到这，便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

名字终于记住了，朋友说，音是这个，但真正的字可能不是这三个字。我疏懒到不想去百度，认定了这个名字，心里就千万遍地说：达丽香，你一定是叫达丽香的，恰如我永不更改的名姓。

红楼梦书中，黛玉嫌流水脏，唯以土化之才干净，我遂知道，世上有‘落花成冢’四个字。是啊，世上还有什么比花冢更让人心动的哪。我想，如果一定要为你造一座坟墓，那上面一定刻着这样三个字：达丽香。

而我，终于没能葬她，如同我不想葬下自己的心。世上还有一种境界，物我两忘的尘化。因缘来，自缘去。或许，如简媜所说的那样，我们都是披着华服的骷髅，是媚俗的弄臣，终要用一次*体上的彻底交付，来洗涤内心。

也许，开放和坠落是最自然的姿势，却是我永恒不灭的情之归所。生命也许不全是悲哀，还有归于自然的喜悦，我愿用尽这喜悦，为自己建一个壳，永无悲喜交汇，只有自然而平静的生活。

这一场芳华，纵然落尽，此情依然不能泯灭。

2012年6月26日于遁红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