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呼啸着南下北上。穿过了繁华,越过了宁静,翻过了高山,驶进了峡谷,一路的颠波,一路的急奔。
正在我双眼蒙胧时,一声火车进站时的长笛声,把我从似睡非睡中惊醒。当我睁开僵硬眼皮的双眼,“沈阳站”这几个即熟悉又亲切的站名浮现在我眼前。
我知道,我这是到家了。这就是我朝思暮想,已经阔别了五年,那个可爱的家乡“沈阳”。下车后,我顾不上去观赏这座古老的名城,近年来一日千里和翻天覆地的变化。也顾不得去回味这座城市,曾经淳朴和工业名城特有的那种厚重的过去,来对比今天的喧嚣和全国普遍一个模式的辉煌。出火车站后,打车直奔小姨家。
我知道小姨的病一定很重,要不然是不会惊动我的。我非常了解小姨的性格。从我记事那天开始,无论小姨身体怎样的不舒服,在我们面前也表现不出来。我离开本地后,小姨一次做盲肠炎手术,是我放暑假回家后,听别人告诉我才知道的。
小姨总是这样,无论千般难万般苦总愿一个人去扛。我甚至还有种不祥的预感,也许...... 但我不敢往那方面去想。换句话说,我还怕那种局面的出现。我做在出租车里闭上双眼,把两只手掌和在一起,放在胸前做着我从来都没有做过的动作,我在虔诚的祈祷着神佛的保佑,到家时让我看到一个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小姨。
我是六岁那年母亲去世的。母亲死后一年多父亲再婚。当继母生下自己的孩子后,我就是一个多余的了。是小姨把我接到她家,遵照母亲的遗愿,承担起了抚养我的责任。那时,小姨的孩子,也就是我现在的表弟小超当时才两岁。可能是因为我的原因,小姨没要第二胎,(小姨和姨夫都是满族人,当时允许生二胎)
小姨非常的大度,父亲给抚养费就要,不给也不跟他们计较,就是后来很少给了,小姨也从来没有因为抚养费的问题和我的继母闹翻脸。
小姨自己虽然文化不高,但她很注重教育,千辛万苦的供我和小超念书,为了我俩念书她过着非常简朴的生活。小姨家很少买新衣服穿,市里有几门亲戚,小姨一串门去就大包小包往回背。把我俩能穿的衣服先挑出来,剩下就是小姨和姨夫的了。瘦了并,肥了去,大毁小,小接长。
为了我和小超念书,姨夫成年在市里打工,家里的事都由小姨打点。由于小姨精明强干,十多亩地再加上院里的园田,家里家外总是弄的井井有条。小姨家很少称肉,不但养下蛋的鸡和鸭,解决吃蛋的问题。为了给我和小超改善生活,春天抓几只肉食鸡养着,冬天一到,小姨就一只接一只的宰杀,让我们姐弟俩解馋。
农村家庭供一个大学生相当的不容易,这些年由于各方面的原因,学生的费用在无限量的增长着,这给有大学生的家庭经济上更是雪上加霜。就是再艰难,也从来没动摇过小姨供我们读书的决心。小姨说:“攒什么不如攒知识,时代发展的太快了,文化低就是吃不开,如今办什么事情都要去摸大环境的脉搏,这是个大时代,没文化,形势看的不准,干什么事情都容易砸锅。”
我和表弟先后都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我们都以优秀的成绩毕业,我在南方留校任教,表弟在本地事业单位找到了工作。我俩也算是都成了时代的骄子。
我的表弟小超,今年二十八岁了,他是腊月生的,实际年龄还不到二十七周岁。念书时成绩优秀,品学兼优,突出的优点和特长口才好,善演讲,曽经拿过辩论大赛的一等奖。曽经天真的发过誓言,要靠演讲和竞选走向政界。
由于他爱讲些当代人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的话,父母对他总是不放心。在高考时,建议他报考离家近的院校,找工作也不想让他离家太远,为了经常叮嘱和看着他一点。
他大学毕业找工作也没费什么劲,小超的表伯父在当地区政府机关做领导工作。他把临区一把手的儿子安排到本区政府机关工作,小超被临区的一把手安排到临区政府机关工作。这叫隐形交换。谁也看不出来,就是看出来了,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小姨说:“进了庙门就不愁做神仙,干些年,等那些老的将来都退下去了,凭小超的能力和学历,混个一官半职的还不成问题。
这年头找工作太费劲,大学毕业生用耙子搂,研究生都不稀奇。在加上有的大学生心高气傲,当工人做农民闲掉价,做买卖怕风险挨累,谁都想进事业型的机关单位。拿官饷,吃皇粮,又体面,又有权,三亲六故都跟着沾光。小姨说,"这个年代,衙门口没人就是不行,好多地方正事不能正办,芝麻大点事不卡点油,进点贡,都得把你折腾的围地球绕两圈。"
小超去年又处了一个同一个单位的女朋友,小姨家成了三里五村无不羡慕的家庭。走在大街上谁见了都是离老远就打招呼。有个大事小情的,到哪都被捧为座上宾。小姨总说,“这人就是势力眼,三十年前看父敬子,三十年后看子敬父”,小姨的话总是那么的经典!
表弟小超,不但长的帅气,口才也好。1米77 的身材,皮肤很白,带付眼镜,看上去非常的激灵又不失儒雅的风度。原来的领导对他很有好感,也可能是看在他表伯父的面子上,安排在政府机关,主抓宣传教育,听说还要重点培养。
一方面小超确实有能力,另一方面,临区领导也是做给小超表伯父看的。我提拔你的侄子,我的儿子你该怎样办?还有一个原因,他把小超看做是自己的人,将来自己退下来也算给家人留条好办事的后路。现在凡是有眼光有心数的人,这样的算盘不能不打。
可事与愿违,人算不如天算。这位领导哪样都强,酒量也不弱。由于应酬太多,酒喝的也多,时间一长酒精中毒,把身体喝散架子了。去年得了酒精肝后,又转化成肝癌,一命呜呼。小超表伯父今年年初也因喝酒得了心梗,好孬是抢救过来了,但现在也退了下来。听说现任领导对小超印象不太好,小姨因为这方面的原因总叮咛小超,要好好工作,谨慎行事。可小超这张能言善辩,有点把不住门的嘴,总是让小姨不放心 ......
我们这个地区是大城市的近郊,有着得天独后的地理位子,市里好多座大专院校迁来安家落户。原来大面积的肥田沃土,都盖起了高楼大厦。小超说:“学校盖的太大了,地占的也太多了,现在大部分家庭都一个小孩,将来生源都成问题,还浪费了土地资源。
最不能让人容忍的是,他还发出狂言去捅主要领导的软肋,(可能是,给他拖人安排工作的事,小姨一直没告诉他,他才这样的口无遮拦)他说,“各层主要领导应该竞选产生,要不然将来政府部门,都要成为家族式的专权单位了。”现在考公务员是明考暗塞,条件再优秀,要是没有后门,不与主要领导沾上边靠上沿也考不上。说这是一层没被捅破的窗纸,谁心里都明镜似的。
为什么事业单位人员超标,左减右裁就是不见少?因为后门上来的人都有来头,谁都不好动。从这边动,往那边安排,造成事业单位雍肿庞大,人浮于事。往大点说,成为百姓的一个沉重复担,国之大难。
后门上来的人,根子硬,胆子肥,干什么都不在乎。工作岗位得来的容易,也不知道珍惜。一个单位,都是撕不开脸的裙带关系,谁做了违法乱纪的事,不但不利于群众监督,也很难受到法律制裁。让领导机关成了死气沉沉的摆设,一点活力都没有。正气没有、庸气却十足、成为一个难以攻破的群贪堡垒。
被邓玉娇刺死的邓贵大是个很好的例子,老子退下来,儿子塞进去,不知是人杰还是人渣。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在众目睽睽,乾坤朗朗之下,就敢这样的肆无忌惮,胡作非为,成何体统?
他还说,选各层的领导干部要像有的国家选总统一样,搞竞选。竞选者要全方位的在公众面前亮相,搞演讲,拿出治乡,治区,治市,治省的策略来,谁优谁劣让老百姓去验证。这样对堵截后门非常有利,只有这样选举产生的干部,才能为老百姓办看得到,摸得见的实事。只有发扬民主,把选票给老百姓,才能避免庸才、人渣的流入。避免人民的公仆变成人民的老爷。
他还大胆的去评论一次两论开幕式时的领导致词,他方几个致词者全不拿讲稿。从世界经济形势讲到东南亚,又讲两岸,讲的声情并茂,风趣优默,赢得台下热烈的掌声。这几个致词者都是竞选上来的,他们的语言表达能力都是过五关斩六将炼出来的人杰。
提拔推荐就难免杜绝后门。难免不会出现毫无作为的听话绵羊,庸才。更难免混进像邓贵大式的人渣。知遇提拔之恩,永报不完。也难免不出现背后有太上皇指挥的儿干部......
正当我还在胡思乱想之时,车嘎的一生停住了,我知道这是到小姨家了。当有人拉开车门时,我才从一团乱麻似的思绪中转过神来。
果不出我所料,小姨家门口站着表弟,还有好几位亲属,他们的脸上都挂满泪痕,胳臂上都缠着黑纱。此情此景,让我一下子瘫软在车座上,怎么下的车,怎么进的屋,我全然不知。
当我醒过来时,我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的。我问他们小姨为什么走的这么突然,她从我那回来还是很健康的,连两个月都没到就突然的去了,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那?
一位亲属告诉我,说小超是个“愤青”,让单位给挤兑出来了。小姨承受不了,得了急性心梗,没抢救过来,才撒手人寰。
我可怜的小姨就这样的走了,她为我们操劳一生,还没有享受着我们的任何回报,最后确死不瞑目的走了。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脑海里总有一个疑问,这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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