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曾上岳阳楼,思古长怜楚国鸥。
八百烟波近东海,三千诗史接西周。
病躯漂泊无关己,老泪纵横焉为秋?
风物今朝依旧盛,江山明日不须愁。
解析:2012年时值诗圣杜甫诞辰1300周年,加之最近“杜甫很忙”,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为了向这位七律大师致敬,并表达对这位家乡老人的缅怀,故有此作。
七律如文,起句宜平淡,“闻君曾上岳阳楼,思古仍怜楚国鸥”,如对一个老朋友娓娓道来:久闻你曾经登上过岳阳楼。这与杜诗“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异曲同工,杜公也说:我也早听别人提起洞庭湖,今天终于来了。从字面上看,意思很简单,但其实内有深意,“闻君曾上”,你怀念古人时,可知有一天你也会被当作古人怀念呢?今天,又有小子登上岳阳楼,念着你的句子,想着你的情怀。此诗首联是流水对,下句接着说杜公在岳阳楼上的感触。“长怜”,长,时间久矣,以凭栏凝神的画面为“思古”营造环境,怜,怜惜怜悯皆有之,关键在“楚国鸥”三字上,现套用一句古语“鸥犹如此,人何以堪”?在这个世界上,爱是无国界的,但人是有国界的,遥想杜公当年,时刻为安史之乱所忧虑着,“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唐军兵败如山倒,而杜公面对着湖面上飞来飞去的群鸥,势必心有所思,这觅食的群鸥,你们可知自己的属国呢?你们不知愁,我若如你们这般,该多好,可是,我做的到吗?换言之,我愿意做到吗?
颔联既有景物,又有人事,从纵(时间)、横(空间)两方面着笔,“八百烟波近东海,三千诗史接西周”,先说上句,看着这洞庭湖水烟波袅袅,蔚为大观,人在惊叹之余,也许会心生疑惑,这一望无际的洞庭连向哪里?似乎能到东海吧,王维有语“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这是写远景,是夸张又切合实际的,山山相连,水水相通,直至天上和海边。上句有三层意思:一是实景,作者与杜甫古今同看,洞庭千古仍在,浩浩荡荡,大气磅礴,令人心胸激荡;二是考证,洞庭湖确实是长江中游重要吞吐湖泊,最后流往东海;三是暗喻,近日海域事端频频,使作者心急如焚。再说下句,“三千诗史接西周”,这是对杜公历史地位的高度评价,总览他的一生,生活在唐朝由盛转衰的历史时期,其诗多涉笔社会动荡、政治黑暗、人民疾苦,他的诗反映当时社会矛盾和战乱,记录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巨变,体现了崇高的儒家仁爱精神和强烈的忧患意识,因而被誉为“诗史”。唐朝以前也有几个朝代,为何独独要接到西周?这里要从杜甫思想核心说起,杜公的思想核心是儒家的仁政思想,他有“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的宏伟抱负,后世,尤其是宋代以后,对杜公推崇备至,将其作为儒家知识分子的代表。而孔子作为儒家学派创始人,是以“礼”与“仁”为基础的,礼为周礼,仁为德治。再深一步说,为何中华民族的性格形成于周?中国有三圣,远古之圣伏羲、中古之圣周文王、近古之圣孔子,孔子是华夏上古文化之集大成者,而封建社会两千多年,无不以孔子为万世师表,所以可以打个比方,杜甫与孔子的关系,就像雷锋与毛泽东的关系一样。杜甫用他的如椽大笔,书写了唐朝这一最为辉煌而苦难的时代,诗以言志,诗以记史,“挥斥江山为正道,风花雪月作诗余”,无论从内容还是格律,杜甫诗中之圣的地位都当之无愧。
因为颔联从大处着手,以景物入诗,颈联就从小处着手,以议论入诗。“病躯漂泊无关己,老泪纵横焉为秋?”,一正一反,“病躯漂泊无关己”,漂泊是人生中最无奈的事情,况且已是“病躯”,“病躯”漂泊也就罢了,况且是“无关己”的漂泊,那么言外之意呢?关乎谁?当然是关乎离乱中的黎民苍生,杜公的“三吏”、“三别”,同情人民,甚至情愿为解救人民的苦难做出牺牲的精神感染着一代又一代读书人。“老泪纵横焉为秋?”有道是“人生最是少年时”,而人已经老了,又有“悲哉,秋之为气也”,这里反言驳之,“焉为秋?”,那么,老泪纵横为了什么呢?《羌村三首》:“请为父老歌,艰难愧深情。歌罢仰天叹,四座泪纵横。”杜公的悲叹多是为了日薄西山的大唐王朝啊!我以前曾写过“悲声寥为私家泣,半是黎民半是唐”,杜公一生有两件事最为放在心上,一是为民,二是忠君,所以,杜公一不为个人温饱的小我,二不伤草木凋零的小秋,上句是为民,下句是忠君,以言外之意表明杜甫大公无私、忧国忧民的宝贵品质。
律诗最为重要的两点:结构与内容,结构要首尾呼应,内容要不离不偏。首联写到“闻君曾上岳阳楼,思古仍怜楚国鸥”,中间两联有实有虚,有景有议,那么,尾联一放一收,最终还要拉回来。作者站在岳阳楼上,洞庭湖仍然“衔远山,吞长江”,岳阳楼上的人也仍然熙熙攘攘,“风物今朝依旧盛”,风物,风景和物品,毛主[xi]有诗“风物长宜放眼量”,而下句“江山明日不须愁”,暗合“八百烟波接东海”之意,想着我们的祖国日益强大昌盛,与杜公相比起来,我们身处的时代不是幸运很多吗?他“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而我们却相信,如果战争来临,十三亿人一定会团结起来,我们有信心、有决心捍卫国家尊严,保卫人民安康,再也不会忍受“海角崖山一线斜, 从今也不属中华”之痛了。首联以伤情怀古作起,以明朗展望作收。
此诗四联皆对,力求对工对远,首联与尾联为流水对,中间两联为一纵一横,一正一反,颔联节奏是2/2/1/2,颈联节奏是2/2/2/1,并运用了拗救,以增加顿挫之感。对于诗作,作者,也就是本人的要求是格律基本相符,语言基本流畅,感情基本表达,就算合格了,不求优秀,至于精妙与出彩,是可遇不可求的。因为说到底,没有杜公的背景形势,不像杜公如望帝泣血一般把诗词视作半个生命,对我而言,诗词只是小道,工作之余,以寻求心灵偶尔之栖息家园,仅此而矣。
-全文完-
▷ 进入蔡相龙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