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
羽士瑟
边塞黄沙漫天,临时搭建的营帐远远望去被包围在苍茫一片中。战事已经维持了半年,将军却迟迟不肯出兵。本以为三个月后已是班师回京的时刻。可惜,这一等,竟已有半年。
每日四更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醒来。帐外已有喧闹的声音,再过一刻,应该要到练兵的时刻了。
终日在这黄沙漫天的景观下来回眺望,却等不到何时才是期限。
军中不时地传出有人死亡的消息,好像是企图逃离的将士们,他们被活活地杀死。
我知道,在这片荒野之中,不能逃,也不能慌,只有这样才能安全地活下去。每日重复着一件事,起床,练兵,眺望,睡觉。
这一日,突然闻得消息,所剩粮草不多,前来支援的粮草半路被劫。如果,再这样遥遥无期地等下去,所面临的问题便成了粮草问题。将军好像也是满面焦急。
终于等到开战了。那天晚上,分配到的粮食很是丰盛。看着周围的战友们满脸开心地互相敬酒,我却没有了那种兴致。日夜期盼地战争终于要开始了,可是却发现自己十分紧张。
父亲教育我,为国死,死又何谓?可是,当我真正发现死亡近在咫尺的时候,却是忍不住的胆怯。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轻。到三更的时候,帐外锣声阵阵,我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隐约地能够听见有人喊道,“敌军偷袭!”
我赶紧穿好衣服,把平安符塞进胸口的别衣里,拿好武器。和我同住的战友们都已纷纷穿好衣服,满身酒味地向外冲去。我拉开帐门,却发现帐外火光冲天。
将士们的义气豪壮的声音,刀剑相撞的金属声音,还有的就是风卷起黄沙的凄哀声。
我手持着铁剑,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血影刀光中,我看见,将军被刺了一刀。
军队的首领一旦死亡,对于整个军队来说,就是灭顶之灾。军心大乱,自不用说。
将军身边涌上很多士兵,这无疑于是自杀的行为。敌方的主将很轻松地挥舞着长刀刺进士兵的身体里。血涌了出来,银色的刀锋沾上了血迹,敌方的主将举起长刀,喊道,“兄弟们,冲啊!”血沿着刀面滑了下来,流过刀柄,润湿了手背。
我奋力地抵抗着周围的袭击,结果还是被敌方士兵的刀尖刺进了腰部。没有意识到刀尖进入身体的疼痛,直到长刀抽离身体的时候才感受到剧烈的疼痛,乘着这时,对方又趁机补了一刀。
我手中的剑掉下,接而扑到在地。附身符,破碎了。我想,我是快要踏进死亡的深渊了。战场上死去的人何其之多,像我这种无名无姓的人在战场上死去的人又是何其之多。除却曾今认识过我的人之外,知道我的死亡痛哭之外,又有何人能记住我们。历史的风尘,总会埋没了我们的尸骨。
可是最后,我没有死去,在昏迷中,隐约地听见有人在谈话,好像再隔一个月后就会班师回京。这样就是说,胜了,我们胜利了。
修养了半个月后,已经勉强可以下床了。军中的医师简单地帮助我上了药,简单的包扎之后,就匆匆离去了。我身受两刀,一刀刺进了腰部,另外一刀的刀痕沿着肩部向腰部延伸,还好不是太深。可是我知道,这道刀痕会永远刻印在我的身上。作为我初次征战的纪念品。
将军的伤好像也痊愈了,而且经过军医的调养愈发精神。那些死去的将士们草草地被埋了起来。将军醒后,更是什么也没有说。难道他忘记了是谁为他挡剑,是谁的死亡才换来他的生命?
世人总说,成就大业之人,心总是冷的,而情总薄的。
回京之后,每个生还的将士都赐予了黄金和良田,而丧子之家也获得了应有的补偿。
之后,我听闻当时带领我们打仗的将军已经晋升为护国大将军。作为护国大将军,权势、地位,必不可少。
边疆黄沙里的白骨,此刻已离京城很远。我似乎还能依稀听见,风卷起黄沙的呼啦声。
父亲对我的生还感到十分庆幸,“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庆幸的是,我回来了。而不幸的是,那些被埋在黄沙之下的白骨,却是永远被囚禁在这里。
十八年后,故国易主。当年的护国大将军早已不在,剩下的,也只是在荒郊野外的一处坟地,隐约地记录着此墓主的生前功绩。
有当时同去征战的士兵,曾今回到边塞为自己同去的兄弟烧一炷香。可惜,在黄沙下掩埋的数不清的尸骨怎能辨清?当年的边塞风雨,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场往事。
只是,高楼上,又是谁,唱起了故国曲,打翻了谁的相思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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