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的大队书记让他感到十分疲惫和无味，他整个就是一个机器人在流水线上被别人操纵，而他没有一丁儿自主权，乡政府所有工作人员都是他的领导，计划生育办公室，工办农办乡镇企业管理办公室司法办安全办人员都可以对他发号施令，包村干部三天两头找他麻烦，要吃要喝，在初冬的一次计划生育突击行动时，夜里陪着乡里干部像日本鬼子进村捕捉怀孕妇女到乡卫生院做人工流产，搞得鸡犬不宁人心惶惶怨天载道，夹在乡干部与群众之间两头受气，为了保住头上的乌沙帽，他常干着违背道德良心的事。有一次陪着计生干部居然去拆老百姓的屋，请了一帮外地民工抡起十八磅的铁锤硬是把人家的门柱砸烂了，害了怀孕的女人躲了出去不能回家，害得怀孕的女人封建传统的公公吊在厨房里死了。他很苦恼，他不想再做缺德的事了。

方云坤到了大队工作之后，他勇挑重担，为老书记分忧，他又出头担纲办起了茶厂和水泥厂，安置剩余劳动力，他认为办实体是必须的，只有办实体才能致富群众。

老书记兴旺叔在方云坤当大队长的第二年便被乡党委免了职务，原因是他嫁到邻村的妹妹家盖新房需要木料，他支派山土的林业队砍伐了三十根木料。

兴旺叔在五十岁时他的官运就到了终点，他觉得心里太委屈，窝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在乡党委组织干事来大队宣布的当晚，他在村口新开的小酒馆里喝了许多的廉价黄酒，头昏糊糊地走进了大队卫生所把女赤脚医生奸污了。其实，他跟女赤脚医生秀琴早就相好了，十几年里俩人常在一起密切地来往着，两家人是打麻将的牌友。如今，兴旺叔从书记位置上退下来了，她觉得不需要兴旺叔做靠山了，穿上她的红裤衩就翻脸不认人了。

在乡政府二位工作人员和派出所民警到大队做调查时，方云坤是偏向老书记兴旺叔的。

方云坤说，全大队的一千八百人口有一大半的人都知道兴旺叔跟秀琴的情人关系。

兴旺叔原本要开除出党员队伍，再判五年刑，许多老百姓在联名信上签名，担保老书记。方云坤是联名信发起人。

十天后，乡党委任命方云坤当书记的那天，兴旺叔跪在了方云坤的面前，感谢他拯救了自已。兴旺叔第一次哭了。

兴旺叔在部队上考取军校的儿子写信感谢方云坤。

方云坤成了大队人心所向的红人，当然，他对女赤脚医生秀琴的品德是有看法的，他最讨厌这种过河拆桥的人。秀琴是他的高中同学，一点不假。他决允许在大队有这样的女赤脚医生。每天在大队办公楼门口晃动她妖艳的身姿，三十五岁的女赤脚医生秀琴其实长得还不错，穿白大褂的她是很妩媚的，她是从红光大队嫁到龙游大队的，她在结婚的第二年生完孩子到卫生所的，是兴旺叔叫了拖拉机送她去县卫校培训了六个月。

兴旺叔第二次给他捎带工资时，秀琴很开心很兴奋，在城里的三个月生活已经使她从一个乡村少妇变成有白嫩的脸蛋的丰韵城里女人。她很主动热情地请兴旺叔在外面街上吃了饭，饭后，她又热情地叫着关旺哥，邀请兴旺哥回到自己的卫校宿舍，给兴旺煮了咖啡，那是兴旺当了十年大队书记，第一次喝咖啡，喝过咖啡的兴旺也很兴奋，一直聊到半夜十二点。当兴旺要出门去外面大酒店开房间时，秀琴便很真诚地对他讲，兴旺哥，省下些钱，你就住在这里吧。

秀琴的宿舍里有两张床，对面床上住的女生在周六下午回城两老家了，周一才回卫校。

秀琴说，喏，对面的床反正空着。

兴旺便不再推辞。

秀琴从自己床上递过一条薄薄的毛巾被给他，说：天气热了，夜里冻不着。

兴旺上过卫生间后，他便上床了，不过，他睡在年轻女人的床上，香喷喷的，他睡不着，一个小时后，他仍然睡不着，他喘着粗气，有些激动，他想，咖啡确实是好东西，在乡下农忙时，假如给生产队男女社员喝些咖啡在劳动时就不知道疲倦了。

秀琴也睡不着，三十九岁的兴旺跟二十三岁的秀琴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况且，兴旺是对她关怀的人，改变了自己的希途，当赤脚医生是多少乡村年轻女人的梦想啊。兴旺把这个机会给了自己，一定要拿出真情实意回报他。她已经结婚生下孩子，是一个成熟女人了，还怕什么呢？

于是，她上了兴旺睡的单人床。

她搂紧了他的厚实的胸膛。她不说话，倾听着他的胸膛擂起着战鼓。

兴旺没客气，也不说话，把她翻转身，把她压在了床单上。

她睁大了双眼看着他，一点也不害羞。她有一周没有回家见丈天了。她很膨胀。很澎湃。

兴旺说，是你强j*我的啊。

她忽然笑了。放松了身体。她很荡漾，在他的胸膛上方晃动着身姿，把他仰望着的窗外圆月遮住了。

她问他：你怎么想到安排我当赤脚医生的呢？

漂亮的女赤脚医生可以让人提起精神，人先有了精神，病也就减轻了许多。以后我病了你就上我家里去，你做我的保健医生好了。兴旺气喘吁吁地说。他认真地在月色映照下耕耘着肥沃的良田。

你不怕别人给你穿小鞋，不怕风言风语？秀琴又说。

你和我又不在乘凉的门板上乱搞，哪个人会晓得？兴旺说话时僵直了身体。

事后，兴旺并没有在秀琴的宿舍里住着。他踏着月光，从城里步行了十八公里回到了自己的村庄，一路止，他唱着歌步子很矫健，他唱的是“我的中国心”“驼铃”和叫不上名字的插段。他想，当干部真的有好处。

后来，在大队办公室在果园在卫生所在麦地在打谷场的稻麦柴垛的阴影里，他雄壮有力地跟女赤脚医生秀琴成就了一桩桩好事。秀琴的丈夫是林业队队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把妻子跟兴旺书记的事放在心上。

然而，这一次，他像只疯狗咬住了兴旺叔不放。

方云坤上门去反复做秀琴和她丈夫的工作，不要拎着有兴旺叔体液的红裤衩找警察到法院上告了。

方云坤接到乡党委书记陆荣华的电话，陆书记要他挺身而出，切实保证老干部的形象。陆书记在电话里说，损害了老干部的形象就是损害共[chan*]党的形像，要把这件事扼杀在萌芽状态，千万不能让他们做上访对象，干扰我们改革开放的一爿大好形势。这种花花草草的事是避免不了的么？云坤，你说是不是？

方云坤便在电话里说，陆书记，你马上把赵秀琴调到乡计生办去，这件事就能处理了。

陆书记说，那么好吧。明天你让赵秀琴到乡计生办报到吧。

方云坤知道乡计生办五六个人的工资经费及面包车的费用都是下派给每个大队每个乡镇企业里上交的。这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撂下电话机，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想起了自己跟吴玉梅僵持着的婚姻。

方云坤为了照顾老书记的生活，把他安排在大队刚成立的老年活动室里工作，每月发给五百元津贴费。而他自己也沉浮在桃花丛里被人笑谈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