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知青”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的词汇,在我是很喜欢的。在我的眼里,他们代表一个时代,代表一份激情。我生于六十年代末期,跟“知青”既然无缘,又有缘。说无缘,是因为相对他们来说我年纪太小,没赶着趟,不曾经历那种惊天动地的大迁徙。说有缘,是因为相对70后、80后,我更能体会当年知青的悲与喜。
大哥生于六十年代初,当年差点乘末班车,下放到遥远的山村。父亲为了不让大哥受苦,托了点关系,好说歹说,把大哥送到单位农场,也算是受了几年苦,只是比起知青,那又算是好了一大截了。记忆中每次大哥回家,母亲都要烧点荤菜,且事先叮嘱我和二哥,让大哥多吃点。大哥到农场去时年仅十六岁,个小,身子骨虽不算单薄,但也谈不上壮实。记忆中大哥去了一段时期后,回家饭量猛增,吃相也比离家前难看了许多,狼吞虎咽似的。母亲在一旁不多言语,只一个劲地往大哥碗里夹菜。小大哥七岁的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饿”,什么叫“心疼”。原本不懂事的我从那一天开始,常常制约自己,甚至学会管制贪吃的二哥。也从那一天开始,我懂得了礼让,懂得了节约。好在这样的日子持续不长,几年后,大哥通过单位招工,有了自己的工作,开始成了领工资的一员了。也许因为这段经历,大哥远比晚他一、二年参加工作的二哥懂事多了,第一份工资除了留 下必要的生活费,其余的全交给母亲。不光如此,还从自己的生活费里节约一小点点钱,给我和二哥买小礼物,偶尔有奖金时,还给爸妈买点营养品等等。
大哥不是知青,他只是过了一段类知青生活。所以,知青在我的成生履历中并不存有记忆。我身边的邻居有比大哥年龄大的大哥大姐是真正的知青,但他们大我太多,不喜欢跟我玩。而年少的我,也多半呆在学校或家里,不曾真正接触过他们。真正让我接触知青的是网络与文学及音乐。
十年前的下岗风波曾波及过我,只是我们是中建系统,不同于地方企业,没地方接受下岗工人,只能采取迂回路线,变相地下岗。那些比我晚参加工作的70后多半主动或被动与单位解除合同,成了无业游民。而我,一则因为年龄偏大,工龄长;另一则,我是高级技术工人,有一定的技术含量及资质,属单位还用得着的人。加上我对文件的谨慎分析,不肯轻易放弃自己的利益,坚决不签那些不合理的合同,所以,在那场风波里虽然下放到专业队及转岗等,但依然安然无恙,得以继续工作。不过,那段闲玩在家的日子不曾有半分收入。好在老公那时已经是管理人员,不存在下岗之忧,多少还能支撑家里的开销,让我有闲心学习电脑。
初学电脑,啥也不会,稀里糊涂地。好在我脑子灵,仅用了一个月时间,就精通别人几年都不曾掌握的电脑知识及盲打手法,所以,当我混迹网络时,就如鱼得水,开心得不得了。有了这些基础,加上我对文学与音乐的爱好,使我得以结交更多的朋友。因为创作,我认识了勇哥,认识了欣舞大哥,认识了围子姐姐,还有沈小林老师等许许多多的知青大哥大姐。也因为他们,我获知了许许多多知青的经历及故事,也了解与明白了他们的思想及处境。基于这些,我曾创作了四首献给知青大哥哥大姐姐的词作,其中一首《我的思念》经欣舞大哥谱曲并演唱。
来福州后,因为工作原因,与这些大哥大姐们联系小了许多。但他们时常会惦记着我,偶尔发消息过来,问我过得好不好,开心不开心。而我也时常想念着他们,渴望有朝一日能跳出凡尘,到他们所生活的地方去瞧瞧,顺带亲近亲近我的大哥哥大姐姐们。
今天难得有空,上中亭街买了几条裤子。因为不曾打褊,便想着在住地附近找个师傅处理一下。每天上下班必经之处有一个打褊的地,夹在小餐厅及修理自行车摊位的缝隙中,很难发现。因为时间偏晚,接近晚六点了,虽然是六月,但也有些昏暗,我怕再走到上次打褊的那家时已经关门,就直接走进了这家夹缝中的小铺。小小的铺子,不足三平方的地摆着一张单人床及缝纫机及放各色线的柜子,一位年龄偏大的大姐背对着门,大概正在整理东西准备收摊。“你好!请问打褊多少钱一条啊?”我很直接,也很自然地这样问着。大姐回过身打量了我一下,“那得看什么样的裤子?”“就普通的啊,多少钱一条啊?”我并不在乎价钱,只是习惯性地追问,且一边说一边把裤子掏出来,展示给大姐看。“五元一条”,“嗯,挺不错的,比上次那家还便宜一元”我在心里想着,同时也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位大姐。很温和,让人一见就有亲切的感觉。我一边把裤子交给大姐,一边随意跟她聊了起来。
“你不是本地人吗?”因为听大姐口音很温和,没有福州当地人的咋咋糊糊,我本能地认为这位大姐是来自外地的打工者。
“不啊,我是福州人。”
“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福州人?”我很诧异,“你的口音听起来不像呢,没有福州人的重口音。”
“是,很多人都以为我不是福州人,但我真的是福州人,从小就在这,当知青时离开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回到福州了。”
“知青!”这二个字对我来说太熟悉了。与勇哥、围子姐以及欣舞大哥及沈小林老师相处多了,使我对知青有着本能的好感。“我认识很多知青,他们年纪都很大了,我比较习惯叫他们大哥大姐。”我随口说着。
“你喜欢知青?跟他们很熟 ?”也许因为知青的话题,大姐也挺诧异我这个陌生人。“你多大了?怎么跟知青认识的?”
“我六八年的。我在网络上认识他们的,网上有很多知青论坛,我常上网,不经意就认识了。”
“你喜欢上网?”
“是,我业余时间基本上都在网上。”
“我不会上网,你上网聊天就认识知青,跟他们熟悉了吗?”
“我上网不怎么聊天,多半是在论坛看别人写的文章,偶尔也自己写一些。因为这个,无意中认识了许多知青,他们都很优秀,有写文写诗的,也有作词作曲的。因为文字与音乐,大家就成了朋友。我跟他们也有过合作,大家在一起很愉快的。他们也常跟我讲知青的故事,这些故事不同于电影电视,都是真实地发生在他们自己或朋友的身上,很感人的。”
“真好。”大姐若有所思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自言自语地说:“每一个知青都有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不一样。”
“嗯!我的那些朋友,他们在内蒙,他们是天津的知青,后来留在了内蒙。现在他们经常聚会,最晚的一批知青年龄都不小了,再往后就很难再聚在一起了。”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怕引起大姐的伤感,便赶紧转移了话题。”我曾经为他们的聚会写过几首词,也写过一些知青题材的词,其中有一首已经谱成曲,他们很喜欢。”
“你喜欢音乐?”
“是啊,更喜欢文字。因为这个,和他们认识并成为朋友的。他们也很棒的,能词能曲,我那首词就是其中一位大哥谱的曲。”
不知不觉,天已经暗黑了。大姐把打好褊的裤子交给我时,已经六点半左右了。“耽误大姐收摊了,谢谢大姐!”我把工钱交给大姐,顺便习惯性说了声谢谢。“没事,以后有空再来啊!”“好的,拜拜!”
我离开小铺,回到宿舍,脑子里便时时回味和这位大姐的一 些对话。看得出,这位大姐很怀念那段知青的经历,只是她比较含蓄,且更多地关注别的知青过得好不好。我不知道大姐曾有过什么样的故事,但我想,她一定和我别的知青大哥大姐一样,经历过那个红色的年代,已经刻印下红色的思想及灵气,所以,她才让我感到与众不同,有着莫名的亲切感。我不知道我是否还会走进她的小铺,也不知道这样的邂逅带给我了什么,只是那天以后,每每经过那个路口时,我必定转头张望,看她是否在小铺里忙碌。没看到她时,便猜想她在干些什么。看到她时,便由衷地笑一笑。然后,继续我的路程,或上班,或回宿舍。仅此而已。
紫竹心
2012.06.1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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