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夹的话还挺准的,从万盛回重庆的时候还真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下车后,李俨撑起那把大油伞,起初陈红洁还笑他是契诃夫笔下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这下可奇怪了,问:“你怎么知道今天会下雨?”
李俨笑了笑,用半生不熟的重庆话说:“太阳戴圈圈,雨落明后天。”
“i 服了 you!”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依然去学校的空地跑步,又看见白衣女孩,仍然点头示意。
星期一上午,是办事处的例会。各部门汇报上周工作情况,又作了本周计划。散会后,李俨把王启明叫住,王启明让他到办公室谈。
“呵呵~李俨呀,生活上还习惯吧?”王启明坐在老板椅上,下半身摇晃了几下,终于坐舒服了,又掏出两根龙凤呈祥,桌上是今天的晨报和刚沏好的茶,还冒着热气,文件和资料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边。典型的“一杯茶,一根烟;一份报纸看半天。”
“还行,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和你谈谈。”李俨说。
“哦?上次万盛那件事你处理得很好嘛,对这种不负责,严重影响联想声誉的私人维修站就要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王启明义正言辞地说到。
“是,这我知道,其实我刚过来没多久,不应该处理得这么过激的,要不是……”
“完全应该的。”王启明挥了挥手,打断李俨的话。
“这次我是想跟你谈谈万方公司串货的事。”李俨想听听王启明的想法,哪知他一听这个话题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接着叹了一口气,说:“他妈的韦小宝,仗着背后有人撑腰,说什么他们是四川总代理,我不知道?重庆都直辖六七年了,还他妈的四川总代理。”说着将烟头狠狠地掐进烟缸里。
“韦小宝?不是韦强吗?”李俨疑惑地问。
“是啊,是韦强,大家都叫他韦小宝。”王启明说,突然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手机号码,对李俨说,你先忙去吧,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谈。李俨无奈,走出门,还隐约听见王启明笑着跟电话那头扯着家常,大概是很重要的客户吧,因为很重要自然就得加倍关注,加倍关注后,自然就很熟了,很熟之后,自然就可以拉拉家常了。
走在今天的街道上,感到有点不一样,看了好半天才发现是因为到处挂起了灯笼,霓虹灯,彩旗等,把整个山城装点得五彩缤纷。一些店铺的店员也穿上圣诞老人的衣服,戴上圣诞老人的帽子。随处可听见欢快悦耳的歌声:“jingle bells,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oh!what fun it is toride in aone-horse open sleigh·”这是圣诞节的“铃儿响叮当”,哦,圣诞节到了。李俨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走着走着却走进了往事:两年前的今天,他和陈素到商场买了圣诞树,彩灯,饰品等回家将屋子打扮得格外温馨,浪漫,然后二人自己做了一顿圣诞大餐,来一瓶好酒,屋外也是这首“jingle bells”。一年前的今天,他拿着一束玫瑰在飞机场焦急地等待从昆明飞往北京的航班,等了足足四个小时,得到的却是那个令他震憾、悲痛一生的消息——飞机失事了!而今天,一个人寂寞地走在异乡的街头,往事历历在目,心酸涌上心头。“圣诞快乐,亲爱的,你在那边还好吗?”他对着天空说了一句。
街头的喧闹把他拉回了现实中,旁边一群相互追逐的少男少女们,手里拿着充气棒,大声的叫喊着,敲打着对方的头,一个男孩趁女孩不注意,从后面用力的一敲,女孩捂着头转身一看,大怒:“我们是一伙的,你怎么打我?”男孩大笑:“搞错了,哈哈,搞错了。”笑着又去打其他人。“冲啊,把敌人消灭掉!”砰、砰、砰,一阵乱敲乱打。太疯了!这群“疯子”越跑越远,又留下李俨一个人,四周好像那么的空旷。
叮叮叮……李俨拿起手机一看,是陈红洁打的,都下班了,不和男朋友好好过圣诞节给我打电话干什么呀?
“喂,红洁,什么事?”
“今天平安夜,你一个人挺无聊的吧,过来呀,跟我们一起过,我们人多热闹。”
这倒不错,太空虚寂寞,人会度秒如年。和他们一起去“疯”一下吧。
重庆的交通是一大问题,平时从石桥铺到解放碑应该在四十分钟左右,今天道路特别堵,又很难找车。到维也纳酒店的时候已经快八点钟了,众人都饿得呱呱叫,李俨很不好意思,说:“对不起……”
“塞车,呃~你不用说了,重庆的交通我们比你更清楚。理解万岁!”一个头发染成红色的男孩打断他的话。
“呵呵,理解万岁!”李俨也随便附合到。
“理解归理解,待会进去还是要自罚一瓶的。”另一个男人说道。
“哎呀,好了好了,进去再说。”陈红洁马上过来打圆场,边走边给他介绍,这是王枫,这是徐畅,那是徐畅的男朋友,我们叫他红毛……
酒桌如战场,一个个面红耳赤之后开始划拳,话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李俨开始有点拘束,后来也入了角色。
李俨红着个脸问陈红洁:“你……你男朋友怎么没来?”
“你说错话了,来,把这杯喝了。”那个绰号叫红毛的男人抓住李俨的肩膀说。
“怎么,怎么说错话了?”李俨不解。
“你先喝了这杯,老子……再给你龟儿说。”好在到重庆的第一天,那个棒棒就给李俨解释了脏话在这里是可以乱说的,但不一定有恶意。
“喝就喝,老子三碗不上床。”众人大笑,陈红洁对红毛说:“你不要这么粗鲁嘛,人家才到重庆,怎么听得惯你那些粗话。”
“好,你不用说了,我也喝,来,俨哥,我们干了!”红毛自告奋勇也要喝一杯。
后来红毛告诉李俨,两个星期以前陈红洁和男朋友分了,那男人对陈红洁并不好,两人勉强相处了一年多,最后还是和另一个女的好上了。
“红洁,不好意思,我敬你一杯,当我刚才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为我们以后在工作上更加合作愉快。”李俨说。
“哎呀,我不会喝酒的。”陈红洁还真不会喝,面前放的都是一杯澄汁。
“没关系,意思一下。”
说着给陈红洁倒了一杯啤酒,递给她,陈红洁只是象征性的喝了一口,杯中酒的高度都没有变,红毛又开始笑了:“哈哈,感情浅,舔一舔。陈红洁太不耿直了……”话音未落,一个男孩走过来抓起那杯酒,一饮而尽。众人一下懵了,原来喝酒的是刚才坐在一旁连声都没有吱一下的王枫。虽然没吱声,酒倒是喝了不少。此一举,众人已猜着八九分了。唯有红毛是个大老粗,说:“你龟儿睡醒了呀?”徐畅忙去扯红毛的衣角。这时,一个女孩端着从自助餐上拿来的饮料,碰到李俨,洒了他一身。李俨昏昏的,说了一句:“小心一点嘛。”就因为这句话,从女孩后面突然冒出个男人,吹眉毛瞪眼睛地说:“你他妈的要干啥子?”这句脏话明显来得不是那么善意了。
而第一个作出反应的不是李俨,而是王枫。他将多年来对陈红洁以前的男朋友的怨恨积蓄到一起,顺手操起一个酒瓶向那个男人砸去,红毛见状,也上前帮忙,一脚踢向那个刚遭酒瓶重创的男人,男人的朋友也一涌而上,双方扭打成一团,保安立即赶上来劝助,再加上双方的女人,好不容易拉开了他们。
“爽!”红毛出了酒店还意犹未尽,踉踉跄跄地搂着徐畅,说:“我们又去唱歌。”
陈红洁抚摸着王枫额头上的伤口,关心地问:“痛不痛啊?”一会儿又过来看看李俨:“你没事吧?真不好意思,叫你过来高兴的,没想到出这种事。”
“哪里?我才是事情的起因嘛。”李俨愧疚地说。
“不关你的事,俨哥,是那龟儿自己欠揍。”红毛说。
“就是,你也没错。”
当晚,给王枫一个机会,让他送陈红洁回家。红毛和徐畅回沙坪坝,顺路送李俨回了家。
天总会黑,人总要离别,一阵热闹之后,又回到家中,一个人独享寂寞。到家门口,杨大妈出来扔垃圾,见了李俨,问:“才会来呀?”
“是啊,杨大妈,这么晚了还没有睡。”李俨边掏钥匙边说。
“哪能睡呀?明天我女儿要回来了,我总得把家打扫一下,把床铺弄好,要不那死闺女又要大吵大闹。”杨大妈说着说着却停住了,“咦?小李呀,你手背上怎么有血?哎呀~~你跟人打架了?快快快,我这里有创可贴,你等一下。”
“不用了,杨大妈,没事的。”李俨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也受了伤,本不想麻烦杨大妈了,可她哪里听,已跑回屋去了。
贴上“创可贴”,拉开灯,李俨又看见挂在墙上的照片,杨大妈的女儿,难到就是照片上的姑娘吗?她的眼神真的好像陈素。
-全文完-
▷ 进入七里路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