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中夹着的雪粒砸在阳台的雨棚上发出“砰砰”的响声，风在吼叫，我坐在电脑前打开熟悉的网叶阅读那些美丽的文章，冻得发红的手变得有些僵硬，双脚因为寒冷而刺痛，为了取暖我不停地搓着双手，在这寒冷的夜晚家是最温暖的地方。

客厅的门铃被人按响，在这风雪的夜晚有谁会来访？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向客厅，把门打开，一张苍老的脸伸进来，“爸爸？”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的确是我的老父，厚厚的棉袄上还带着雪雨浸湿的痕迹。在他的身后站着那个一直被我排斥的女人。楞住片刻，我闪身把他们让进屋。父亲有些极不自然地坐下来，我的后妈开口了：“我给你从乡下买了些鸡蛋，昨天托人给你送来的蛋有些坏了，我们也是昨天自己煮些吃，才发现的。本来想打电话告诉你，可没打通。你爸硬是不放心，说你不会照顾自己，万一吃了那些坏了的蛋会生病的·今天一早又到乡下给你买了些，天气这么冷，我想改天给你送过来，你爸却非得今天给你送。”后妈一边说，一边从一个布袋里掏出一袋鸡蛋放在桌子上。我鼻子有些发酸，70岁的父亲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从城东步行3公里为他的女儿送蛋，而我自从父亲搬出去后一次也没去看过他。父亲只叮咛一句：“坏了的蛋千万不能再吃，不要舍不得丢掉。”然后就带着我的后妈走了，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风雪的夜晚，我的泪再也忍不住滴了下来。

父亲老了，头发和胡子全白了，走路时腿也没有以前那样矫健，对于70岁的老人，我却还是那样的任性。爸爸，我真的不该跟你呕气！你跟妈妈的爱情一直让我引以自豪，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妈妈抛弃自己的理想和前途，毅然选择和你一起患难与共，你们的爱情不仅曾被许多人传颂着，你也常常庆幸自己找了一个贤德的好妻子。在妈妈生病的十多年里，你一直悉心照顾着她，特别是妈妈做脊椎手术的日子里，整整三个月，你吃住在医院，里里外外一个人挺着，从没说过一声苦、一声累。每次我打电话问起母亲的病情，你总是说很好，你让我安心工作，医院里你一个人能挺住。后来妈妈出院回到家里，我才知道你在这三个月里几乎没睡一个好觉。因为手术后妈妈躺在床上完全不能动弹，你白天要护理，晚上要不停地为她翻身。望着黑瘦了许多、苍老了许多的你，我好内疚。然而母亲的病一直未好，有时我被她折腾得实在受不了，就找理由出去玩，你总是不声不响地在家陪着她，你常说这是我妈妈心好，在那种时候仍然跟着你，为你吃了那么多的苦，你应该偿还她。妈妈是天下少有的好女人，她善良、正直、勤俭，可是她却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前半生为了爱情跟着你到乡下受尽了苦，后半生被病痛折磨得九死一生。爸爸，妈妈临终前对你仍然充满了依恋，她不只一次拉着我的手，说她连累了你，让你晚年还要为她操劳。可是每个女人对爱情都是自私的，又何况你们是这么走过来的呢？所以妈妈她不希望在她走后你再娶别的女人。对于母亲的想法我完全不觉得意外，因为我懂我的母亲，她是想给自己的爱情一个完美的结局。爸爸，你曾在母亲病床前动情地安慰她：“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背叛你的。”可是爸爸，在妈妈逝世不到半年的时间，你却要为我找后妈！爸爸，我的母亲你的女人她还尸骨未寒啊！我歇斯底里地哭叫着，与你一次次地争吵着，我甚至发动了所有的亲戚和你的朋友来劝你，你依然是铁了心地要找个伴。爸爸，我恨你，我真的好恨你，我的母亲为了你舍弃了一生的幸福，而你在年老的时候，还如此的风流！我鄙视过你，我不再认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相反在我眼里，你是一个爱情的叛逆者！我为我的母亲愤愤不平。我常常半夜在哭泣中醒来，也常常梦见一脸愁苦的母亲，于是我想尽一切办法跟你作对，终于有一天你老羞成怒那苍老的手重重地打在我脸上。爸爸，记忆里你从来是不打我的，可你为了一个女人第一次举起了你的手掌！我冲出了家门，我再也不想回到这个没有温暖的家了。一个月、两个月，我没有回家，更没有想过你。爸爸，你一定非常非常的难过。因为我在街上碰到我们家的邻居，他们告诉我，自从我走后，你更寂寞了，一个人常常独自发呆，有时一天只吃一顿饭，我听了真的好难过，于是偷偷地跑回家。走进家门，屋里被你弄得一太糊涂，到处是垃圾，仿佛根本没有人住过。你的脸黑得就象是刚从煤窑里爬出来的矿工，看到你的样子我真的好心疼，虽然我恨你，可你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然而倔强的我却不愿在你面前低头。知子莫若父，爸爸其实我心里好想跟你说对不起的，可是我看到你只看了我一眼就走了出去，你的冷漠再一次伤害了我。虽然我知道你想让我回来，只是放不下一个父亲的尊严。从此我们父女好象成了一对仇人，互相仇视着、冷漠着。你心里也许一直都在怪我不近人情，其实后来在别人的劝导下，我慢慢地不反对你了，我想通了，我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而你也老了，他们说人老了最怕的是寂寞，所以背着你我偷偷地帮着为你物色老伴。一天趁你高兴的时候，我试着问你要找什么样的伴，你却说我没安好心，爸爸你真的在冤枉我。我感到很悲哀，我已经没有了妈妈，而你也变得陌生了。不久，你告诉我在城东买了套房子，要搬过去住，没几天你的衣物就不见了，后来别人告诉我，说你给我找了后妈，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当我知道一个消息时，我心里一直在冷笑，爸爸你还是离不开女人，于是我想用自己的办法来惩罚你，让你得不到亲情，因为我以为你已经不爱你的女儿了。

今天我才知道，爸爸你一直是爱我的，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夜晚就为了你的女儿吃到你买的鸡蛋，不惜走这么远的路，也不再坚持你平常的固执。看着你离去的背影我真的好后悔，后悔没有跟你说声对不起，爸爸，你能原谅我的任性吗？对于风烛残年的你，我还能要求什么呢？作为儿女不就是希望你能有一个幸福愉快的晚年吗？我的心愿不就是希望你快乐吗？

爸爸,在这圣诞节前的平安夜里,我为你祈祷:愿你永远健康长寿!　

本文已被编辑[轻轻走来]于2004-12-25　1:27:3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