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深邃的眼眸，沉稳的外表，得体的打扮。初次见到朝晖，程程和雯静都在车上，只听雯静和朝辉彼此客套地打了招呼，车子便绝尘而去。程程并不认识朝晖，但那亲切的叮咛如一丝清泉，甜甜地流进了程程的心里，燥热的盛夏一下子凉丝丝的，温柔极了。悄悄回头，程程瞧见那一汪黑色的深潭里浓浓的情愫，着浅灰衬衣的他在她清澈的眼里越来越远。再瞧瞧雯静，如水的脸颊飞上两朵红云，笑意直达眼底，还有一闪而过的那抹清愁。

【二】

再次邂逅，是在一次外出学习中。朝晖不远千里找来，因这难得的机会。人如其名，雯静是个温柔美丽的南方女孩儿。朝晖本也是不善言谈的。一问一答似的聊天持续了二十分钟，僵了一般再无其他言语。二十平米的空间显得逼仄起来，似乎可以听到屋里四人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同行的炜平**后脑勺，断断续续地讲着一些老掉牙的笑话，程程了然，随声附和之余，也搜寻脑际翻出了好些幽默愉悦气氛。扇叶尽职地摆动着，可是程程分明看到朝晖发际湿湿地，似乎马上就能淌下水来。

“铃铃铃......”电话响起，雯静如释重负，接起走出阳台。不禁嗔怪起自己来，顾着朝晖竟不及给家里报平安了。她想自己的脸一定如熟透的柿子一般，通红通红的。挂断电话，瞧着衣服没晾，索性借晾衣服平复自己的心绪。

望着阳台那抹纤细的身影，朝晖眼底闪过淡淡地疑惑。于98年底，手机于很多工薪阶层而言，等同于享受的奢侈品呢。早知雯静家境殷实，不曾在他之前已经拥有了手机。很快敛去疑惑的神色，不着痕迹抹去额角汗珠，对着程程歉然地笑笑：“瞧我笨嘴拙舌的，刚才谢谢你了。”程程心下一动，雯静的手机号码脱口而出报给他。没来由的，就是想帮他，不仅仅是因为雯静是自己的好友。朝晖默念三遍，又是笑笑：“真怕自己记不住。”也是，现在这样的心境，能记住才怪。一时也找不到纸张，情急之下程程拿起笔，道声“摊开手”，号码直接写在他的手心。

【三】

不知从哪儿要得了程程家里电话，朝晖隔三差五地打来电话。先是表达谢意，后又向她倾诉他和雯静之间无话可聊的困惑。与此同时，雯静也是一天一个电话，向程程诉说着不知和朝晖说些什么的烦恼：“他说的，我压根儿不感兴趣，很多闻所未闻。我在意的，又不知怎么说与他知。进而不得，妈妈又极力反对我们交往。程程，我该怎么办？”

【四】

程程搭起了鹊桥，帮着传递着他们彼此的想法与感受。雯静偏爱西洋乐器，独喜纯音乐；她精心侍弄花花草草，对植物有着近乎痴迷的喜欢；养着一只机灵的狗狗，看书时它会静静地待着，温顺可心；钟情于长裙，经常用羊奶洗脸......似读书时那般仔细做着笔记，以便在朝晖打来电话时告与他知。在雯静耳边猛吹风，敦厚，朴实，责任心重，是值得依靠一生的。虽然木讷点儿，这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好丈夫。

【五】

日子如数，缓慢，不张扬。一切恢复了原样，程程的身边亦不乏追求者。唯一不同的是，每到晚上九点整，家里的电话就会准时响起，是朝晖打来的。聊聊雯静，聊聊毫无进展的恋情。程程总是鼓励他，要有信心，要用真心赢得美人归。“温柔，善良，雯静绝对是值得你呵护一生的女子。”朝晖应声好，挂断电话，一看通话时间，每每30分钟有余。怎生的，和雯静就是说不上5分钟的话呢。去她家时，她也总是很安静。他多害怕突兀开口会惊着那沉静如水的女子，多半是静静地坐着，耳边只有茶杯轻轻拿起放下的声音。而她的妈妈总是很客气，很委婉。他知道，她妈妈眼高于顶。他也知道，雯静对自己不是没感觉。可是，该怎么是好？

【六】

牵挂成为一种习惯。朝晖打来电话，难掩高兴的语气。“程程，我今天和雯静聊了20分钟呢。”

程程心里咯噔一下，果真如此勉强么。转念一想，这是正常的磨合吧。旋即换上轻松的语气：“聊什么了呢？”

“她家的狗狗很喜欢我，我们谈了很多。”

“关于狗狗，谈很多？”

“嗯。狗狗生下一窝崽崽，雯静很开心。”

“那要坚持哦。”总算是好消息，可这郁郁的心为哪般？

【七】

雯静打来电话，吵醒了睡梦中的程程一家。“妈不同意，坚持要我找个公务员，还是算了，也不至于累了他。”听了这话，程程心里反而舒了口气。

翌日九点整，电话又响起，是朝晖。不顾家中有客人，飞奔上楼，抓起电话，耳畔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但今晚，健谈的程程却总是沉默。在放下电话的那瞬间，程程还是决定长痛不如短痛：“我帮不上忙了，你与雯静，还是看缘分吧！”

不曾想，那边并没有预想中的沉默，而是传来爽朗的笑声：“没事！我知道！”

“咦?”猜疑中挂了电话，那夜，程程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九点整，那熟悉的电话声没有响起。一连等了数天，依然没有。程程的心里空落落的，恹恹地失了热情。

【八】

转眼过了数月。程程经常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温润如玉的男子，想起那明媚欢快的笑声，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身边有了心仪的女子了吧。

这天，程程窝在布艺沙发上看电视，《玻璃鞋》刚播完一集，正插播广告。时针指向九点，铃声大作，“是朝晖。”以最快速度抓起电话，那熟悉的温柔在心底蔓延开来，芬芳成一朵花。

“又在看韩剧了吧。”

“嗯......”程程激动得语结。

“对了，我们家的狗狗也产崽崽了，非常可爱。”

程程心下黯然：也养狗了？

“送一只给你怎样？周末回去，就带只给你！”

“好啊，要是有铃铛系上就更喜欢了！”程程忙拔高语调掩饰心底的那份落寞。

阳光暖暖地斜照身上，程程对着镜子画着自画像。门铃声响起。

那双熠熠闪光的大眼睛，浅灰色的t恤，乳白色休闲裤，朝晖立于门外。

打开身边的袋子——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花狗。可一动不动的，是个手工布花狗，脖子上结实地缝着一串小铃铛。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铃声。朝晖望着程程，小心地说：“希望你喜欢。”说完，又习惯地挠了挠后脑勺。程程收下狗狗，却不知朝晖用意何在。或许，是感谢自己曾经的帮忙吧。

【九】

九点整，电话声又准时响起。依然是那熟悉的号。依然聊雯静的近况，及天天画的那布花狗。朝晖知道，不少追求者依然围绕在程程身边。也许，也许她早已心有所属了。可每到九点整，他依然控制不住地拨动那熟记于心的号码，就是想听听程程的声音。可渐渐地，朝晖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焦虑。连续一周，他握着手机，摁出号码，却不敢拨出。

一阵雨过后，凉凉地风吹来，程程慵懒地躺于摇椅，怀里抱着那只布艺花狗。花狗的耳朵被铃铛勾住了，程程伸手想拨开，不曾想，从耳朵缝线下掉出一只纸鹤。凭直觉拆开——

程程：

缘分真的难以捉摸，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内心的感受。知道吗？自从那次你在我的手心上写电话号码时，我的心里就有了你。随着接触的频繁，我惊觉自己陷得越来越深。这对你，对雯静都不公平。于是，我让自己“消失”。可是，那抹倩影早已深深地镌刻在我心里，怎么也抹不去。如果你的心里也有我，你能主动在九点的时候打电话给我一次吗？

程程感动朝晖的细腻也责备着自己的疏忽，摸着那晃动的铃铛，心中似有一股暖流涌动，却又有几许担忧。

【十】

情人节到了。熬到了九点，程程摁着139x，播出挂断，再摁再挂，心里纠结着......

“来电号码139x，来电号码139x......”程程一把抓起话筒，因期待而紧张。

“我在门口，等你。”

拉开门，一篮子耀眼的红玫瑰映入眼帘，朝晖望着程程的眼神深情而热烈:“节日快乐！”

程程轻轻地抬起右手，一本别致的记事本，边上垂着一串泛着墨绿光泽的玉佩。翻开记事本，首页赫然写着：只因是你，绽放在心间的那抹芬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