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最”，应该只有一个没有第二，不过如今这最也普及了。例如当年状元全国只有一个，现在则变成了每个地方一个，甚至每个科目一个。而其他的“最”就更有点臭街了。你看，怀着孕接住孩子的妈妈最美，捡破烂捡个小月月的妈妈也最美。丢了大腿救学生的教师最美，丢了性命救旅客的司机也最美。……

这些最美，究竟哪个才最，不知道是不是也要按三维指标一样测量评选，反正只要入围了，身上就会很快罩上老魔英雄旗手等光环。这样以来，人性美不美已变成其次，只这政治美的灵光，也足够让他们美到永生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提起这每个最美的背后的那个最丑的现实。就如同释迦摩尼成神后，就只剩下了光环，再也不曾拉屎，不曾有几十个妃子了。

不过也未必都如此，就说最美司机走后就很快找到了最丑肇事者。一直担心这人会被严打，所幸官府当下就宣布他既不承担刑事责任也不承担行政责任。可既然早就知道这样，还是不理解为何要闹这么大动静：例如“精干民警，兵分三路，不懈努力，三天三夜，行程三千”，外加肇事轮子的检验认定等，这该是笔多大的挑费？难道花这么多钱，只是为告诉司机他的刹车鼓坏过？要真是这样，倒不如把这钱用在汽车年检上。因为谁都知道各地的年检只是走过场。要是这环节把关严些，这样的悲剧就会减少些。

当然，这显然是违背了专款专用原则，绝对不可操作。所以就在吴斌走了没几天，浙江的高速上就又发生了惊人相似的情况：其中一例是一块铁片砸了行驶中的一辆轿车挡风玻璃，击穿车窗玻璃后造成多名靠窗乘客受伤。另外一例是一辆货车爆胎，轮胎后的挡板飞出去砸了另一辆大巴的车窗。幸运没砸中乘客，只是碎玻璃擦伤。这两起事故，警官说如果铁片力道稍大一点，必然击中驾驶员的头部和胸部，那很可能会造就第二个吴斌。当然后面这句是呆子的狗尾续貂。

不管是爆胎，还是踏脚板，或刹车鼓，多数是意外事故，只因借了高速的力量才造成了危险，谁碰上而来算谁倒霉。就算没这些异物，你只是碰上了云南质监局副局长这样的另类，一样能让你命丧黄泉。那区别只是你没机会成为第二个最美司机。

高速危险，谁都知道，解决起来不容易。可校车危险，也绝非一纸制度就消除了。这不，那张在总理关注下刚颁布的校车制度的油墨还没干，又一辆河南濮阳的校车变成了四名幼儿的灵车。而原因同样是超载。由此就知道了大鼻子永远只是极少数，落实制度永远都是难上难。甚至还瞎想，如果用印这张制度的钱，买不了大鼻子，至少能买几辆面包车，这样也会更有效，至少会让这世上少几个冤魂。很显然这也只能是瞎想。

在此后还瞎想到“万人空巷给最美司机送葬”这件事，是不是也影响了当地的交通？有没有警察疏导？没送葬的万分之一的人是不是不满？这些问题新闻里当然不会说，新闻里能说的，早就安排好了。就跟2011年11月18日甘肃校车事故后现场报道的记者一样：“正宁县已抽调县乡干部130多人，采取二对一包户的办法，配合教育、民政、信访、公安等部门，积极做好死亡人员家属的情绪安抚和群众稳控工作，目前死亡和受伤人员家属及周边群众情绪稳定。”这样你就可以想象，那幼小的尸体尚未掩埋，那满街的野狗还在疯叫，而伟大的百姓已经情绪稳定了。

因为有了马路，也就有了事故。这矛盾与生俱来无法破解。就跟因为世上有张妙，也就一定会有药家鑫。因为人们会盖房子了，所以世上也就有豆腐渣了。因为人们要喝牛奶，所以牛奶就会有三聚氰胺一样。

至于每次事故当然也会有所改进和提高。别的不说，就说汶川地震后，总理虽然没有安排下达一个“学校建筑安全条例”，但你一定可以想象领导们每人六十平米的办公室一定相当抗震！而现在协会会长孙子喝的牛奶里，应该再没了三聚氰胺，顶多有少许的黄曲霉素。某种程度上，其实这都可以叫做改革或进步。

用这个观点来看黄炎培“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周期律，其实也可以理解成“螺旋式前进”。毕竟刘邦不再焚书坑儒，而主[xi]则自称超过了秦皇一百倍！只是这个螺旋的周期较长，而你又不能万岁，没法亲自体验下一个螺旋是不是更好罢了。

不过，又想起一个《重特大事故被免官员复出时间表》的文章。里面提到了很多周期相当短的事情：上海静安大火仅一年，被免职的原区长张仁良出任喀什地委副书记，同被免的原副区长徐孙庆出任上海申江开发建设有限公司副总裁。2008年9月因襄汾尾矿溃坝事故被免去山西省委副书记常委省长孟学农，2010年1月任中央直属机关工委副书记。2008年9月因三鹿奶粉事件的原河北省委常委石家庄市委书记吴显国，2011年11月亮相省第八次党代会。2008年因胶济铁路428重大事故面值的安路生，2010年5月7日重新出任原职。……

而所有这些都比不上江西丰城的甘志华，这位卫生局局长在千年一遇的大洪水面前泰然自若的分期分批安排和实践了既定的公款旅游规划，虽然随后就被市政府免去职务，但转身就成了卫生局党委书记。照这样子，也许再来一次大水，书记还会成为市委常委甚至省委书记呢。之所以至今还没听到这些消息，原因自然是灾难来的太少太慢了。

梁文道说一个时评能常读常新很困难，但现在却很容易做到，因为评论里所说的事情在不断的重复发生。百姓不幸文人幸，人民不幸官员幸，国民不幸国家幸，任何事情都该一分为二的看。而灾难当然也是兴邦的必要条件。也许这才是总理“多难兴邦”的原意。

至于为何至今没有兴邦，应该是因为难还不够多的缘故。所以我们该像高尔基的海燕那样欢呼：让暴风雨般的灾难来的更猛烈些吧。

于木鱼宅

2012-6-1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