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相邀
玲巧儿给光扬打电话是在一个星期之后。
问得很直接也很职业:今晚我们去哪里玩?
这让光扬觉得有点意外。因为从那晚过后,他早就忘了那次的事,因为有很多事要去做,像大多数忙着工作忙着赚钱的所有年轻人一样,把自己常常弄得昏头昏脑的。
光扬想都没想:随便喽,你说吧?光扬能这么说,是因为他今晚恰好有时间,更重要的是他钱包里有足够两个人消费的钱。
要不你请我吃饭吧,我还没吃晚饭呢。
哦!是吗?其实我也没吃啊。不过能给我个请你吃饭的理由吗?
“那算了,去玩算了。”玲巧儿这种女孩子可不喜欢玩什么文字游戏,“我都一个星期不上班了,没班上。”
没班上?这有点奇怪。光扬想不通,像玲巧儿那样的姑娘,竟然没有班上?或者说是竟然没有人去点她。真是可怜,看来小姐这行也不容易,竞争激烈啊。
行啊。老地方见。
光扬到星光城的时候,紫月厅已经被人占去。
星光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大厅里的人在吼在叫,在跳在唱;某个突然打开的包厢里不时传来怪异的歌声,也许那根本就不算歌声,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服务员穿梭于各式各样的人中间,小姐们一溜的坐在沙发上,犹如待售的礼品。
这与菜市场有什么区别呢?光扬这样想的时候觉得很好笑,娱乐城对菜市场,真是绝顶的比喻。
光扬坐在沙发上等玲巧儿,这让人看起来很不舒服,也显得很不协调。光扬坐在小姐们的另一则,一声不响。不时会有小姐们过来搭话,但做不成生意之后个个都离他而去,只丢给他一排摇晃的臀部和一股呛鼻的胭脂味。
光扬又想到农民,自己有点像一个看守鸡场的老农。幸好他没有穿白色皮鞋,要不就被别人误认为“先生”了。这个星光城也真奇怪,怎么用白皮鞋来做“先生”们的标志呢?
小姐怎么就跟小姐不一样呢?光扬好难理解。当然,如果玲巧儿也如这班小姐,可能他今晚就不会来了。但难说,谁知道玲巧儿在她那个场子的时候是不是也和这般小姐一样排队等着别人来点呢。
玲巧儿突然出现的时候,光扬还在胡思乱想。玲巧儿把那浅黄色的小挎包仍向光扬。包刚落,人已至,整个人也就落到了光扬的身上。光扬顺手就搂住了她,如果不这样,玲巧儿就有摔倒的可能。
怎么在这里坐呢?玲巧儿喘着气问。
老地方没空了,等你决定啊。
玲巧儿的行为引来了一溜同行们的不满,都向她投来敌意的眼光。同行是冤家,这话对极了。小姐行业也不例外。
两个人选了“月芽厅”。
两个人的世界,实在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语言,肢体语言此时成了两个人交流的主要工具。喝酒、喝歌、拥抱。但玲巧儿有个规定:怎么抱怎么搂怎么动手都行,就是不能亲嘴,不能来真的。
光扬就不解了:又是你们这一行的规矩吗?
可以这么说吧。你想想,如果每位客人都这样,那我们成了什么?盛口水的容器?
你有进步了!我也是你的客人吗?
至少现在是。
这话是对了,光扬也明白了,原来玲巧儿把他当成她的客人,当成她赚钱的工具。
这令他十分不快,雅兴全无。
我们走吧。光扬说。
玲巧儿奇怪的盯着光扬:这就走了吗?才几点啊。
是啊,才几点呢?也就凌晨一点多吧。光扬知道,对她们这种坐台行业来说,这个时候才算是他们的“午间新闻”时间。
昼伏夜出是她们的生活方式。
可光扬不行,他不得不像大多数人一样正常上班,正常下班。这个时候虽然于光扬来说也不算很晚,只是听到“客人”这两个字后,心里有一种难受的感觉,促成了他想离开这种地方的冲动。
是啊,走吧。累了。光扬的理由还算充分。
累了吗?我们可是什么都没做啊!
是啊,是什么都没做,但又能做什么呢?他们还能做什么,在这种地方他们能做什么,他们敢做什么?光扬实在想不出他现在还想做什么,也许想的只是回家去睡觉,一个人躺在床上好好的享受。
可一个人能享受到什么呢?如果一个人能享受到这些东西,他还有必要来这个地方吗?还有必要来赴这个约会吗?
狗屁不通,他们这个能算是约会吗?
“客人”两个字就把约会这个概念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出来的时候,玲巧儿说:你还没付给我小费呢?
光扬心里又一振:对了,我还没给她小费呢?可为什么要给小费呢?是玲巧儿约自己出来的啊。又吃又喝又唱的,还要另付小费?这是什么世道啊。
哪还用什么小费呢?是你约我出来,又不是我约你出来。
不给小费怎么行?如果我去别的地方还不是一样,我为什么要和你出来?
光扬被弄糊涂了,说:你平时约别人出来也是这样的吗?
那当然。
光扬木然地看着玲巧儿:看来我也不能破例了。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回答这句话的时候,光扬明显看到玲巧儿的脸上有一道可怕的表情,一副害怕的样子。
光扬理解这种表情,毕竟那么深的夜,孤男寡女的。这个时候给女孩子提出的要求不会是什么好要求。
你以后别跟我提“小费”这两个字,我不想让你把自己当作那么职业,我宁愿你换另一种说法。
光扬话一出口,就感觉到玲巧儿的心里舒坦了很多。
那你说换个什么说法好呢?
比如说交电话费啊、房租费啊什么的都可以,反正就是不能再提那两个字。听到这两个字我就浑身不自在。
你少给我清高!不过……那好吧,你帮我交电话费吧。
多少钱?
一百。
拿去吧。光扬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四人头递给玲巧儿。
帮你打辆车吧。光扬说完走向路边。
哎哎!!
又怎么了?
打车费你没给呢?
还要打车费?
是啊。
行了,待会儿帮你给。
看着载着玲巧儿的车子远去,光扬回味不出什么东西。
这一次的相邀,光扬记住了两件事:
他的小费以后不叫小费,叫“电话费”。
自己有点喜欢上这个半职业的坐台小姐了。真是奇怪的想法。
(待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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