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开二度
从洗手间出来,组织部林科长低声说,真是想不到,你们大局跟二局都推荐了李明。
苏连朋笑笑,结果他已经知道了,之所以打肿脸冲胖子,还陪着来吃饭,是不想让别人说他诚府太浅。
可接下来的事就有点离谱。李明缠着划拳,输了把酒杯往苏连朋面前一搁,俨然一幅新主子相。在场的人都有点惊讶,大局跟二局陪着部长们去了香格里拉,这儿的主陪应该是苏连朋。苏连朋只当啥也没发生,端起酒杯喝了。李明再次输了,酒杯又到了苏连朋面前,小李伸手要端,苏连朋挡住了。陈科长看着火头不对,要撤,李明大着舌头说,今儿个一醉方休,谁走就是不给我面子。
李明显然有点大,他的酒量谁都清楚,平日很少划拳,不知是太兴奋还是平日压抑得太深,今儿个算是彻底放开了。苏连朋渐渐抵挡不住,又有半斤进了肚,再喝,怕是当场要出丑。
七瓶五粮液没了,李明摇摇空瓶子,冲苏连朋喊,上酒呀,干坐着看热闹呀。小李忙起身,李明指住他说,没你逞的能。苏连朋出了包房,往巴台走,领班跟过来,苏科长,能坚持么,要不找个地方你先休息一会。苏连朋摆手,示意快把酒拿过来。自己却一头撞进洗手间,哇哇吐了起来。
苏连朋没回包房,摇晃着走出酒店,大堂要给他拦车,让他喝止了。
往前走了约一百米,一辆出租停下,苏连朋狠着心上了车,说了街名,头歪在靠背上。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菜他根本就没吃,空腹喝一斤多,苏连朋知道今儿是挺不过去了。
拐了两个什子,苏连朋忙唤停车,扔给司机十元钱,跳下车子,不顾一切地吐起来。
街上立刻响起叫骂声。挖空心思吐完,苏连朋强撑着站起来,努力辨认方向。凉风一吹,又是一阵晕眩,苏连朋再次蹲下了。手机拚命响,苏连朋接通,听出是小李,问他在哪儿,要不要紧。苏连朋笑笑,说没事儿,你陪着继续喝吧。小李说我打车送你吧,可不能在街上出丑。苏连朋已挂了机。
苏连朋再次站起时,就发现自己站在不夜城对面。金都夜总会五个大字闪烁在霓虹里,晃晃悠悠中闪出一股怪味儿,楼下的小姐们三三两两,嗑着瓜子,吮着雪糕,夸张的表情跟夜晚共同预谋一场情色故事。苏连朋想尽快离开这儿,他伸手拦车,可司机一闻见酒味,立刻踩动油门走了,把他抛在树影里。一连几次,苏连朋都经受了醉鬼遭拒的羞辱,外带一两声鼻斥。苏连朋蹲树影下,想把自己用力吐醒一点。这时候下午的考察就冒了出来,二局是李明的保护伞,苏连朋不会抱指望,问题是大局怎么突然倒了戈,昨天他还信誓旦旦握着手说,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今儿个问题就大了。大局一倒戈,天下就完全成了李明的,纵是全局的职工都向着他,又有何用呢。苏连朋憋气死了,恨不得这阵就去香格里拉,问个明白。但又怎么可能呢?
官场游戏,瞬息莫测,苏连朋算是真正领教了。
马路对面的小姐越发活跃,抢客的手已伸到出租车里。这倒是一景,以前来时都是一下车便趾高气扬走进去,从没见过街头女如何讨生活。苏连朋望见站在外面的都是所谓二流的,薄纱裹着的身体虽然露到了极致,但真要细望,缺憾还是很明显的。倒是藏在树影里的下岗女工,更显风情一点。苏连朋忍不住动了隐恻之心。
手机再次叫唤起来,苏连朋忍住呕吐,接了线,于虹就在那边兴奋上了。说她到了三亚,明天去海角天涯。苏连朋哦了声,猛听于虹尖叫了一声,像是被谁狠捏了一把,紧跟着就是一阵打闹,于虹的娇嫩之声清晰可辩。于虹问你在哪里,苏连朋还傻在刚才的打闹里,没反应过来。于虹说你少喝点,喝醉了就回家,可不敢乱跑。苏连朋这次回答了,我刚喝完,往家走呢。那事儿有消息么,好消息及时告诉我呀。于虹又叫了一声,像是身边有个男人在骚扰。果然于虹要挂机了,乖乖回家,要是敢把相好的带我床上,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于虹开罢玩笑便收了线,苏连朋却有点醒不过来。
那个女人一直盯着苏连朋,其实他一下车她就盯上了,看他吐,看他打电话,看他拦车,这阵确信苏连朋醉了酒,大大方方穿过马路,笑着站到了他面前。
先生,要我帮你么?
苏连朋摆手,示意她走开,眼睛却盯住了女人。她长得还算年轻,身材比刚才看到的都好,细腰、丰臀,胸半露着,粉红成一片。
先生,你喝醉了,我扶你回家吧。说着便伸手拦车,也不管苏连朋反对,把他拽上了车。司机不情愿地说,吐车里一百。苏连朋一下火了,你牛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女人忙摁住他,不让他说话,把头揽在了怀里,细声说,要吐吐我怀里,跟他吵犯不着。
苏连朋忽地就泄火了,心被什么搅了一下,脸贴住女人的胸,说送我回家。女人跟司机说了地方,手抚在他脸上,细心地摩挲。苏连朋又说,送我回家。女人把手移下来,轻轻在他裆里动。
苏连朋不吭气了。
女人几乎把苏连朋背到了楼上,一幢破旧的小二楼,苏连朋睁了一下眼,认出是城西的出租屋,但他没反对,听任女人把他摆到了床上。女人做的很小心,生怕不留神惹恼了苏连朋,这桩到手的买卖就黄了。女人摆了热毛巾,敷他脸上,又兑杯温开水,让他漱口。见他还挣扎着想吐,女人说我下楼买瓶葡萄糖吧。
副局长的人选就这么定了。局党组的文件很快起草出来,苏连朋正在办公室看材料,打字室的小姚走了进来,气乎乎把文件掼他桌上,说你自己看。苏连朋没理小姚,眼睛盯住材料。小姚说你真沉得住气,局里都嚷翻了,凭什么是他,我们的票白投了?苏连朋推开那份文件,忙你的事去,少添乱。
小姚说我想不通,过场也不能这么搞,党组瞎了眼。
他上不是更好么,至少有人保护你了。苏连朋冷不丁就说了这句话。小姚啪地把手里的杯子扔地上,你真恶心!
苏连朋这才后悔不该这么说,道歉已来不及,小姚气愤的身影已到了门外。小姚对苏连朋有好感,这一点苏连朋心知肚明,可李明常常骚扰小姚,有一会还把小姚压在了打字室里。苏连朋想不通为什么要说那句话,说啥也不能拿小姚发泄。刚想追出去,小李进来了。
小李把一沓资料扔沙发上,垂头丧气地坐下,这工作还咋干,干的不如看的,看的不如捣乱的,不干了!
苏连朋止住小李,乱说什么,那资料我还等着用哩,快点整理,项目的事不能再拖。拖字刚出口,下体猛地疼了一下,针刺一样,苏连朋下意识地弯下身子,还好,只一下便过去了。苏连朋重新抬起头,警告小李,再乱发牢骚就让他到别的科去。
发现下体不对劲,是在第二天早上。床上憋醒后去上厕所,一阵剧痛刺向他,苏连朋禁不住叫了一声,尿液喷出时,那地方火烧一般,疼痛直穿心里,苏连朋连打几个寒战,抖索着把尿泄完了。刚回到卧室,又有了,再次泄时,就疼得泄不出来,他痛苦地弯下腰,双手捂住肚子。
苏连朋意识到不妙。一上午他都闷在办公室,原定去企业的计划只好取消。中间他上过一次洗手间,贼一样把门锁好,小心翼翼掏出来,做好挨痛的准备,可一紧张干脆尿不出来,低头一看,烧得火红的地方有浓稠的粘状物冒出来,伴着钻心的痛。再回到办公室,苏连朋就是一眼的黑。
苏连朋意识到中标了,这个词老是在嘴里说来说去,都是酒桌或歌厅里的笑料,没想真就让自己撞了大运。苏连朋有种说不出的心痛和懊悔,其实他还算一个正经男人,虽然常在河边走,但鞋从没湿过。就是怀里搂了小姐,也只当是工作,应酬完便算了事。至于苟合,苏连朋没想过。一个看重仕途的人是不会轻易犯这类错误的,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比别人更清楚。
苏连朋现在愤怒那个夜晚,他承认自己喝过了头,可葡萄糖喝下去后自己就完全醒了,没有道理再留在那儿。现在想起来,苏连朋就觉自己是虚伪的。平日的正经并不说明自己是一个没有贼心的男人,一旦机会成熟,苏连朋还是很能做贼的。当然他可以把理由归结在大局的倒戈上,苏连朋那晚有种万念俱灰的破灭。后来那女人给他脱衣,苏连朋拒绝过,他掏出钱,说我在这躺会儿,你找别的地方去睡。女人却一幅小鸟依人样,软软地偎他怀里。女人大约从没遇过苏连朋这种主,显得有点感动,眼里还噙了泪水。
苏连朋睡不着,女人呼出的鼻息干扰了他的思维,他把事情完全想乱了。他想大局的倒戈也许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只是自己太过天真,没把异味嗅出来。这样一来多年的努力和洁身自好就显得滑稽,他禁不住为自己发了一通嘲笑。女人体贴地问他,不开心?苏连朋点点头,女人一下打开话匣子,把他当成了知己。
你不能否认鸡里面也有人物,至少苏连朋那晚就遇到了。女人先是诉说自己的不幸,接着又痛斥弃她而去的男人,未了自嘲地说,这世道啥都是假的,有时候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活着是为了啥。苏连朋深有同感地附和了一声,接着女人便开导他,用的并不是玩世不恭的语气,而是用智者的口吻劝他,把什么都看淡点,不要拿自己的开心做代价。
女人握着他的下体,问他是不是?
苏连朋便在瞬间动摇了,他并不是接受了女人的观点,那样的夜晚,苏连朋觉得应该发生点什么,要不真对不起自己。他尝试着抚摸女人,摸到的却是一条湍急的河,有急流,有浪花,水花四溅中,苏连朋莫名其妙就上去了。确是跟妻子完全不同的感觉,如果同是一条鱼,妻子于虹就是一条死鱼,而苏连朋那晚搂住的分明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苏连朋被带到一条完全陌生的河里,做激流勇进式的挣扎。新鲜刺激的滋味到现在还让他热血涌动。想不到坚守多年的生活信条在一只二流鸡面前全然崩溃,苏连朋就觉人真是守不住什么的。
苏连朋回想的结果是他在女人体内猛烈撞击的时候,确曾感到过一丝不适。抵达洞底时他那儿有丝灼热感,火燎般异常,跟妻子于虹的里面迥乎不同。苏连朋停下过,他想下来,可女人显然进入了兴奋状态,都说鸡没有兴奋点,苏连朋并不同意,他被女人牢牢地箍住,牙齿甚至咬进他肉里。
应该戴上套子的。人总是百密而一疏。想想每次陪领导进歌厅,口袋里总免不了有它,不管人家用不用,有备总是无患。落实到自己,苏连朋却忘个一干二净,能怪谁呢?
苏连朋没有时间再后悔下去,必须想办法解决。他迅速打开报纸,几乎所有的报纸上都有类似的治疗广告,苏连朋放下心来,事情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正在逐一查看,于虹的电话来了,告诉他三亚已经游完,下一站飞往深圳。苏连朋哦了一声。这时下体猛地发出一阵剧痛,苏连红头上起了汗,蹴着身子跟于虹哦着。于虹说再有三天就能回来了,可她还想玩几天。苏连朋已顾不上跟她说话了,剧烈的刺痛让他离开座位,蜷缩在沙发上。于虹还在兴致勃勃地跟他说,旅游团建议让她们去新马泰,费用比内地出发省一半。苏连朋说我要开会了,晚上打给你。说完就跑向洗手间。
这一次他尿了出来,嘴咬住手,生怕叫出声来,很痛苦。尿完后他蹲到了厕坑里,彻骨的沮丧。
大局出其不意地来到他办公室,苏连朋进去时,大局正盯着那堆报纸看。苏连朋忙收拾起报纸,立在办公桌旁。大局笑笑,不好意思,老苏,事情弄成这样,挺对不住你。苏连朋声音僵硬地说,没事。大局捡起那堆报纸,漫无目的地扫着,嘴里说,你知道的,上面有人施压,我一个人坚持不了。
我能理解。苏连朋嗓子模糊了,事实上他已不在乎大局说什么,眼睛下意识地盯住报纸,硕大的黑体广告字咬得心痛,企望着大局赶快走。大局又说了一通安慰话,讪讪地转身,临出门时突然说,你气色太差,要不休息几天吧,身体要紧。
苏连朋僵了半天。
苏连朋先去的是区医院,他们的定点医院是市医院,区医院认识的人少。挂了号,排半天队,苏连朋站到一中年男医生面前。
脱裤子。医生说。
苏连朋抖索着解开裤带,面露难色,医生拿个小钳子拨拉半天,问多久了。苏连朋说两天。医生又用小手电照了下,示意他穿上。
问题很严重。医生让他坐下后说。
是……么?
这是典型的梅毒前发症,治起来很麻烦。
苏连朋完全傻了,嗓子里冒着烟,说不出话。
有啥捷径么?半天后他抱着希望问。
那就是不嫖!
苏连朋头一勾,脸红得很难看。
先去交钱,这病要住院。
我不能住院!走在楼道里,苏连朋脑子里反复跳着这句话。这医生真不是东西,分明是想讹诈。治病就治病,你教育什么人。苏连朋就这么气恼着,走出了医院。
苏连朋想了一夜,决定换一家医院。二天一早他便说要去企业,小李说我陪你去。苏连朋没理小李,下了楼。走在路上,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他,苏连朋脚步疾疾的,目光一直低垂着,好几次差点崴了脚。
苏连朋去的是一家专治性病的专家门诊部,很小,藏在商业街的二楼。他做贼似地溜进去,幸好没碰上熟人。门诊部里人不少,大多是乡下的民工或穿戴暴露的小姐,苏连朋一进来,目光都射向了他,他马上挺起胸脯,装出一幅视察工作的样子。一个护士迎上来,微笑着把他引到专家室。
专家的说法让苏连朋松了口气,他染的是淋病,治疗几天就好了。苏连朋掏出烟,很感激的样子。专家说不抽,苏连朋问要不要输液,专家说液是一定要输的,专家看着他,忽然明白他的意思,说,你可以选在晚上或是中午,总之我们一切为患者着想。
苏连朋很感动,求专家给他用点特效药。钱不是问题,他这样提醒专家。专家高兴地说,正好新进了一种特效药,美国的。说着唤来那个护士,先给他打一针吧。
交钱时才知道,这针很贵,一针五百。苏连朋交钱的手一阵抖动,险些要收回了,护士在边上笑着鼓励他,样子像个小情人。
打了针疼痛果然减轻了,苏连朋接连上了几次厕所,感觉真是美好。晚上他主动给于虹打电话,问新马泰的事怎么定下了。于虹很不高兴,你要是舍不得钱就算了,干嘛吞吞吐吐。苏连朋忙说,又小心眼了,明天上午我把钱打过去。于虹这才转怒为喜,唤了声老公,撒着娇问,想我么?苏连朋赶忙说,想。于虹说想也是白想。苏连朋真想跟于虹好好说会话,没想于虹说,长途挺贵的,我要挂了。
苏连朋有点茫然,不过很快他就想,等于虹游完新马泰,自己应该能好吧。
苏连朋按时去门诊部,每天打一针,输一次液,专家又给他开了些新药,都是苏连朋自己要求的。那个漂亮的女护士一点没有鄙视苏连朋的意思,苏连朋输液时她就守在身边,亲热地拉着话儿,苏连朋有种幸福的感觉。
大局再次找了他,说有人反应他最近闹情绪,不坚守岗位。苏连朋抬起头,是么?他的态度让大局脸红了一下。大局像是做错事似的说,我也是给你提个醒,你毕竟路还长,不要因一次失败就失去信心。
苏连朋仍就不动声色,冷冷地说,是么?
晚上十二点,苏连朋刚躺下,电话嚣叫起来。苏连朋以为于虹出了什么事,心一阵乱跳。没想打电话的是小李,苏科你快来,我让公安给扫了。
苏连朋吓了一跳,很快平静住自己,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快带五千块钱来,我在西大街派出所。
苏连朋一下明白了。
打扫出家里全部现金,还差一千多,苏连朋想了想,能信任的只有小姚。电话打过去,半天没人接,苏连朋有点急了。这事要摆不平,让人抓成把柄,整个科室都会跟着遭殃。再说了,小李刚结婚,让妻子知道那就全完了。小姚终于接电话了,一听说要钱,马上变成惊叫,不会是你进去了吧。
苏连朋骂了句脏话,小姚那边安稳了,好像在找钱,过了一会她说,送到哪?苏连朋说你在楼下等,我打车过来。小姚说,不,我给你送过去。苏连朋说来不及了。小姚说我不管,见你在家里我才放心。
苏连朋后悔没用固定电话,不过还好,小姚很快到了。
小姚给了钱,非要跟他同去,没办法,苏连朋只能带上她。
西街派出所关满了人,谁也没想到,公安突然袭击,给一向宽松的娱乐业来了个地震。苏连朋交了钱,又拖了熟人,小李才从铁笼子里走出来。苏连朋望了小李一眼,小李显得很无辜,说他真是没干,刚跳了一曲舞,公安就来了。小姚接过话,干没干跟你老婆交待去。小李腿一软,你们跟她说了?小姚一本正经说,她要上吊哩,我挡住了。苏连朋呵斥小姚,行了,再吓他连路都走不动了。三个人刚上车,苏连朋忽然看到李明的影子,李明在两个警察的带领下进了派出所。他也让扫了?苏连朋忽然有了莫名的兴奋。
第二天一上班,局里一派大乱,纷纷跑各科室查人,看有没逮进去的。果然有两个副科长进去了,一个是李明他们计划科的,一个是总务科的。李明一直没有露面,苏连朋静静地等在办公室,心都要急出来了。果然,没多长时间,小姚杀了进来,出事了,李明出事了。说着抓住苏连朋的手,这下你信我了吧,我说过他不会得逞的。
李明果然出了事。按前来调查的警察说,李明是一个小姐供出的。昨天晚上,警察清扫完娱乐场所,对抓来的小姐说,每人打电话叫十个客人,叫来了就放你们走。那个名叫芳芳的小姐打到第九个就怎么也打不下去了,说她真的再没客人,警察不满地说,那你就自己呆着。后来芳芳供出了李明,说跟他只发生过一次,他是个好人,不像是嫖客。
李明昨晚大闹了派出所,他拒绝承认嫖过娼,什么他妈的芳芳,我根本就不认识。李明的脾气大完了。不认识她怎么有你手机号,还能准确地叫出你名字?警察真理在握,一点不在乎李明耍横。李明在铁笼子里大骂警察,扬言要控告他们,说动用如此下三烂手段搞罚款,简直就是土匪。警察不理他,他们忙着收钱,放人。大部分人还是很讲理的,也很有素质,来了啥话也不说,交了钱走人。直到早上七点钟,警察才想起还有个李明。可那家伙实在太张狂了,前来调查的警察说。本来交了钱就可以走人,我们的政策很宽松,既往不咎,可他非说是在讹诈。
大局跟二局面面相觑,最后商定的结果是,让财务先拿五千块,把人保出来。
这事一下成了大新闻,众人愤愤不平,拿公家的钱赎人,这不明目张胆搞腐败?
李明最终还是认栽了,大局说,这事越闹越不利,报告才打上去,能不能批下来还很难说。李明一下哑巴了,不过他还是气愤难耐,有人陷害我,要是让我查出来,我宰了他!
苏连朋躺在洁白的床单上,心情是从没有过的好。一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就忍不住想笑。现在看来,中标也未必是什么坏事,能让对手出丑,自己受点痛又算什么。
女护士换了液体,笑着问,有喜事?
你怎么知道?苏连朋很舒展地伸了伸腿。
输完液体,苏连朋去洗手间。他没有一点准备,思想完全被兴奋控制着,剧痛发出时,他还在咧嘴笑,随后他便彻底地恐惧了。苏连朋发现,自己的下体不但通红,而且肿了起来,有若干米状的东西冒了出来。
苏连朋惊恐至极地去见专家,专家也吃了一惊,怎么会呢,怎么可能?专家比他还想不通。苏连朋很快脱了裤子,指给专家看,专家脸色大变,不好了,是病变!
于虹回来了。
于虹一连讲了几个小时的见闻,讲累了,把头歪在苏连朋怀里,老公,你呢,我走了你做什么?
能做什么?苏连朋站起身,我给你切个西瓜吧。
不想吃。于虹脸色赧然,伸开双臂勾住苏连朋,咬住他的耳朵说,我想吃你。
苏连朋脸色大变,掰开于虹的手,早点睡吧,坐了一天的车,好好睡一觉。
第二天苏连朋提出出差,大局拒绝了。最近情况特殊,你还是哪儿也不去的好。晚上输完液,苏连朋把自己灌醉了。尽管专家再三警告,千万不能饮酒,苏连朋还是把自己灌醉了,一进门他就倒在沙发上,任于虹怎么折腾,就是不醒。
李明的副局长最终没批。新来的政法委书记对公安局的这次行动大加赞赏,创收不说,还大大净化了社会风气。公安局长一激动,就将那晚主要涉案人员的名单给了书记,还特别汇报了那个名叫李明的小科长。政法委书记在常委会上力陈领导干部的自身修养,对这个名叫李明的小科长毫不客气地批评了一通。
组织部林科长给苏连朋打电话,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局党组很快召开二次会议,提议将苏连朋做为推荐人上报上去。
苏连朋真是因祸得福,甭提有多高兴,他跟专家说,你能不能一刀下去,把这病根给除了。专家面露难色,你这不是让我阉你么。
输液的时候,女护士表情紧张,像是有话要说。苏连朋心想女护士是不是要告诉他门诊部的什么事,这段时间他已听到不少流言,说专家原本就不是什么专家,花钱买通关系,承包了这家门诊部。苏连朋很想从女护士嘴里得到证实,就说,你是不是要跟我说什么?
女护士嘴唇动了半天,忽然说,外面传着有个叫李明的科长嫖娼丢了官,不会是你吧?
苏连朋马上正色道,同名同姓的多了,你胡说什么?
这晚于虹洗完澡,径直钻进苏连朋的被窝,苏连朋已经无话可编了。他本来还想拿于虹的照片做点文章,于虹所有的合影里,总有一个男人靠着他,苏连朋想起于虹打电话时的那声惊叫,就觉捏于虹的一定是那个男人。苏连朋又觉这样做实在卑鄙。于虹回来已经十天,再不做实在交待不过去。转念一想不会那么危险吧,要是于虹抗病毒能力强呢?他本来准备了套子的,可他们从来没用过,弄不好就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苏连朋犹豫再三,还是果断地进去了。他几乎是咬着牙做完的,那家伙不用还好,一用简直就是跟你故意找茬,它在里面发出的那种疼痛令苏连朋发出毒誓,这辈子再碰别的女人让他不得好死。最后的一刹,苏连朋脸都白了。
于虹满足地睡了,苏连朋蹲在洗手间,很久都起不来。
苏连朋的副局长不久之后就批了下来,庆贺这天,大局亲自为他斟了酒,来,连朋,真是虚惊一场啊,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苏连朋端着酒杯,照旧说了声,是么?
苏连朋转过身,就看见李明正在恶恨恨地瞪着他。
苏连朋现在开始到处求医,专家那儿不是没效果,可效果太慢了,反反复复,他实在不敢拖下去。在一家新开的性病诊疗所里,他得到了跟区医院相同的说法,苏连朋气冲冲走出来,不信自己真能染上梅毒。
苏连朋并不知道,他的妻子于虹也开始出现在这些诊所里。于虹是苏连朋宣布上任那天感到不适的,她对着镜子,认真看了看,然后一个电话,叫来了一同旅游的那个男人。
你这畜牲,染了脏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于虹说。
男人吃了一惊,不解地望住于虹。
我不管,我以前好好的,这次回来就不对了,不是你是谁?于虹又说。
男人也有点吃不准,他首先想到了妻子,要是妻子也得上那可怎么办?
最后商定的结果是,男人陪着于虹去检查,直到看好为止。
苏连朋的情况终于到了报纸广告上说的恶化状态,下体开始霉烂,化脓,赘生物像蘑菇一样疯长。
苏连朋醒悟是上了专家的当,他拿着一沓收据,足有上万块,愤怒地甩向专家的头,你这个骗子,我要控告你!
专家张口结舌,不敢回击苏连朋。这时女护士赶了过来,咆哮道,李明你怎能这样?
苏连朋刚要制止女护士,就看见真的李明出现在门口。
苏连朋想夺门而出,可是他看见很多熟悉的面孔就站在门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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