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坳村儿西街口的一个小院子里,临时搭起了一座高高的灵棚,凄婉的唢呐吹着令人心碎的旋律,随着风儿哀怨悠悠、声声去远,令所有听到的人都伤心欲绝。声声鞭炮稀稀落落地炸响在村庄的上空,在向乡邻们宣告又一位老人告别了这个世界。
那个憨厚朴实,从不与世相争的老王头,此刻静静地躺在高档木料打成的棺椁内,好像是卸下了一生的劳累与辛酸,在尽情地享受着难得的休闲与安宁。外面的喧哗声音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随他们闹腾吧!那不过是给别人看的,掩活人耳目而已!
要说在这个小山村里,老王头的丧礼可算是首屈一指。且不说那供果都是数一数二的上品,什么京八件儿啊、供果馒头啊、各样高档水果啊!那是应有尽有,有很多南方和台湾来的的水果都是村里人没见过的。就是那贡品、纸活儿扎制得更是花样翻新,什么宝马汽车、长虹电视、双开门冰箱和笔记本儿电脑应有尽有,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村里的几位老人蹲在墙角,一边晒太阳一边在那小声嘀咕。这老王头活着时候没享着福,死了到“瘸子穿大褂儿——抖起来了”。再说了别人不知道我们可清楚,他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箩筐,他玩得转这些先进的玩意儿吗?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还有几位纸扎的美貌小姐和性生活用品,更是令村里人儿瞠目结舌、窃窃私语……
此时,恰好一个外乡人来东山坳村委会办事儿。不知就里的他,看见这么大的白事儿排场,再听见灵棚里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心中一片凄然。不禁在心底由衷地赞叹一声“真是个大孝子啊!”好奇心驱使他凑上前去想看个究竟,但只见气派的棺椁前一个披麻戴孝的男子双膝跪地,一边磕头一边捶胸打背地嚎啕大哭。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述着“亲爹啊!我那早去的亲爹啊!俺娘走得早,是您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俺拉吧大的,孩儿还没尽到孝道您就走了,丢下我们可怎么活啊……?”
他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离开灵棚向村委会走去。却见几位农家大嫂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一边对着灵棚的方向指指点点、一边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在那不知道说着什么。正当他心中狐疑之际,只见从旁边一户人家走出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只见那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留一个时髦的板寸头,一身高档服饰配着双铮亮的大皮鞋,鼻梁子上卡着一副价格不菲的墨镜,俨然是个暴发户。只见他摘下墨镜狠狠地瞪了那些女人一眼,然后傲慢地踱着方步向灵棚的方向慢慢走去。那些女人们刚才还像在开机关枪一般,此时竟然如吃了哑药悄无声息了。
心怀疑虑的外乡人忽然来了兴致,他感觉这个男子肯定来头不一般,就凑上前去想要探听个究竟。在和大家打声招呼过后,他指指那男子远去的背影问“这人是谁啊?怎么那么大的派头?”一个快嘴儿大嫂呵呵一笑说“那人就是死者的儿子——大孝子啊!”“什么?”外乡人彻底闹糊涂了,他接着问“那灵棚里那个哭得死去活来的人是……?”“那是他花钱雇来的‘替哭公司’的人啊!他是大款、是老板,雇人来哭为他爹坐夜守灵,自己竟然在这屋里和别人打麻将,要不怎么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呢!”旁边那个黑脸儿大嫂也过来帮腔道“哼!别看这小子有几个臭钱,长得人模狗样的,可他爸活着时从来不张罗回来看看。闹得个老爷子天天眼巴巴地坐在村口大树下盼着儿子回家,眼睛都快盼瞎了也不见个人影儿。他可到好,仗着有几个臭钱在外面胡作非为,包小姐找小三儿的什么屎都拉…… 。他爹临死时还是我们大家帮助照看的,打了几次电话他总说忙不肯回来,到他爹咽气时还睁着眼用手指着儿子回来的方向,哎!”
那外乡人此时才恍然大悟,先前的崇拜与夸赞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想着那故去的老人一生辛劳,生前无人问津孤独度日,死后再风光又有何用?这做晚辈的生前不尽孝,爹死了还找人代哭,这算是什么孝子啊?愤慨之余他忽然感到身后的唢呐声和哭嚎声变得那么刺耳,简直令人不寒而栗。他心中为那故去的老人悲哀,更为那所谓的“孝子”羞愧,一边摇头一边挪动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向村委会的方向走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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