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高考对我来说简直就像走了两个世纪。昨天下午五点最后一科英语结束，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动力。两个考点的主考向我报告，一切正常。我沉压了多时的心总算有了释怀的机会。我当时几乎是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也是在第一时间给书记和县长作了报告。我知道，国家大考不光牵动着社会家长和孩子，还有许多人负有责任，心里仍然放不下。这不是境界，也不是精神，而是一种社会的责任。

大考完了，大家说应该在一起吃个饭，不为别的，就为一种释怀。我同意了，尽管我已经感到自己有些筋疲力尽，但是为了让大家在最后的时刻感到喜悦，我还是和大家一起去了饭店。去了才知道，饭菜本来是给人家省市的督查团的人准备的，可是没想到，今年我们准备的很充分，组考几乎没有失误，所以人家也觉得待着已经显得有些多余，所以考完试人家就都启程了。所以饭菜留下来，只有我们享用。

虽说大考的成绩在六月二十五日才能发布，但是今年的组考显得格外的紧张。为什么，似乎没人知道，其实大家也知道，只是谁都不愿意去说罢了。不过今年的组考可谓是近年来最严格的一次，很多东西都是新的。所以组织起来就显得格外的费劲，格外的令人不安。大家想想，将近四千的考生，一百多个考场，光是监考老师就有四百多，加上工作人员，我大概算了一下，少说也有四千六百人，就这还不算外围兄弟单位所投放的人员。

大考很严格，自然环节就很重要。从一开始我就绷紧了神经，生怕哪里出了问题。因为大考的过程只有一次，不能复制，更不能重复。所以组考就显得格外的重要。记得大考前我和几位骨干组织者在一起闲聊，就告诉他们，我们现在是要开着飞机去执行任务，所以不管任务完成的怎么样，我们首先要检修好飞机，千万不能让飞机飞在空中的时候出现故障，掉落下来。

组考就是这样的道理。一旦出了问题就可能逆转。也许就是这样的缘故，所以在整个的过程中大家的心里才承受着巨大的，甚或是令人不能想象的压力。大考还有几天才开始，从那一时刻我就感到自己有些承受不住，莫名其妙的恐慌，莫名其妙的失眠，莫名其妙的食欲不振，莫名其妙的晚上做恶梦。特别是大考来临的头一天晚上，我几乎是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到天亮。

和大家围在饭桌上，我感受得到大家很兴奋，也很自豪。毕竟近年来最严格的高考在我们这次算是完成了。大家说想喝点酒，我同意了。因为在大考前我告诉大家，谁也不能喝酒，如果谁喝了酒，小心头上的乌纱。因为如今醉酒驾车都是要被追究刑事责任的，更何况我们现在所做的工作是在驾着飞机去巡航。

我们喝的是家乡的杜康酒，可能是大家彻底放开了，可能是大家释然了，不一会儿，两三瓶酒就下肚了。我平日是滴酒不沾的。可今天为了不扫大家的兴，我为自己特意要了一瓶啤酒。我当时在想，在这样的场合，和这样的团队合作，我没有理由只顾及自己的性命，没有理由去寻找各种理由。

十年了，我第一次喝完了一瓶啤酒。尽管很早的时候我的酒量不错，可是十几年了，突然喝酒，我的心里还真的有了一种异样的味道。大家喝着说着，笑着喊着。一时间整个的场面简直就像是疯狂了。尽管我占有的酒精很少，尽管这会儿我的思维很明晰，但是我不想去思考什么，更不愿去说什么大话屁话。我也加入大家的行列，和大家一起海阔天空起来。那种舒心，那种对生命的归真体验，也许只有在经过了剧烈震动那个之后才能体验到。后来我发现，桌上的好菜大家都没有吃多少，但是好几瓶杜康酒却只留下了空空的瓶子，留下了东倒西歪的醉意图画。

我当时真的很累，我想早早回家，可是大家不让，说喝完酒还得去歌厅k歌。我说自己太累了，可大家不依不饶。这样就是在酒后才能发生的事情，如果是放在平时，大家是不会这样和我计较的。没有办法，我只好和大家去了歌厅。大概是大家都有几杯酒下肚，所以到了歌厅大家都显得异常的吭奋。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这会儿也是口若悬河，手舞足蹈。大家让我唱歌，我本来是不想唱的，一个是因为我早就没有了嗓子，而一个是因为我觉得尽管大考的组考顺利结束了，可是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现在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这个时候就喜出望外，若果这个时候就忘乎所以，那么也许今天的过程就会成为明天的笑柄，今天的欢乐就会成为明天的伤痛。

但是大家还是不依不饶，也不知道谁给我点了一首《青藏高原》，这是李娜的歌，我很喜欢李娜，特别是喜欢李娜那发自生命深处的声音。过去也喜欢唱李娜的歌，特别的喜欢《青藏高原》和《武则天》，只是现在不能唱了，尽管我的内心很是迷恋那种空旷的生命之音，沉醉于生命的天籁之声。

我一再给大家解释，别让我糟蹋着《青藏高原》，可大家还是不依不饶，没有办法，我只好拿起了话筒，声音有些沙哑，嗓子有些发干，第一句我就觉得有些跑调，尽管我一直努力的想找回心中那久违的感觉，可我怎么样努力，都觉得无能为力了。也许这就是天意，也许这就是光阴留给生命最终的遗憾。

我不说假话，过去我唱《青藏高原》尽管没有李娜的那种空旷，但也把生命的歇斯底里表现出来了。可今天，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种豪情，没有那种对生命的恭维能力了。尽管大家在给我热烈鼓掌，尽管大家都在给我加油，其实我知道，这会儿鼓掌加油已经成为一种象征，一种对我的错爱了。

我对大家说，我最多只唱到晚上九点钟，因为我实在是太累了，双腿甚至于都不能听从大脑的调遣。大家答应了，到了九点我起身要走，大家说让我再唱一首自选歌曲才可以离开。我想了想，最后唱了一首《好人一生平安》。这也是我喜欢的一首歌曲，因为我觉得，我们的这个世界需要好人，自然也希望好人一生平安。

离开了酒店，坐在车上，我怎么觉得自己的全身就像散了架一样。回到家的路不长，最多也就十分钟的时间，可是没到家，我就睡着了。到了家门口，司机喊醒我，我才知道自己已经到家了。回到家，妻子第一句话就问，这次组考一定很顺利吧。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看我的脸色就知道成功了。不然我说什么是不会喝酒的。我笑笑吐吐舌头，因为我知道，接下来该就是妻子数落我了。我不能喝酒，这是大夫说的，因为现在喝酒真的是和我的生命联系在一起的。

我不是坐在沙发上，而是一下子躺在沙发上。妻子问我是不是很累？我没有回答。我只是说，我想喝点大米稀饭，就是大米稀饭。妻子去厨房了，我打开电视，想用电视画面来延续自己清醒的时间。可最后我还是没有坚持住，等妻子熬好大米稀饭的时候，我已经走进了梦乡。妻子没有喊醒我，而是轻轻地给我盖上毛巾被，就让我睡在了沙发上。可是到了半夜，我不小心从沙发上掉落到地上，当时我还以为自己驾驶的飞机真的出故障掉落下来了。可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躺在冰冷冷的地板上的。

我也没敢去打扰妻子，轻手轻脚的走进厨房，果然妻子还把熬好的大米粥热在保温锅里。这时我真的有点饿了，好些天了，我都几乎没有好好的吃一顿饭，吃什么都不香，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可这会儿看到大米粥，我的食欲大振。我给自己盛了一大碗，拆了一包涪陵榨菜，坐在客厅里有滋有味的吃起来。

我没想到晚上零点会有欧洲杯，我是超级球迷，只是到了现在的单位，很少再去关注足球了。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需要关注生命，关注生命的质量。喝了美美两大碗大米粥，我又觉得自己困了，可能是大脑的血液都回流胃里参与消化去了，大脑缺氧。为了保持自己的梦，我最后还是躺在了沙发上，盖上妻子留给我的毛巾被。只是到今天早晨，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冰冷冷的地板上。只是我没有再做梦，更没有那种驾着飞机坠落的感受。

早晨妻子问我今天干什么？我揉揉眼睛说，什么也不做，我就想睡觉！妻子说那吃点东西再睡吧。我说不啦，等睡起来再喝大米粥。这回我从地板上睡到了卧室的床上，这回盖上了被子。一觉睡去，等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真开眼请，我就闻到排骨的芬芳。我知道，妻子再给我炖排骨了。这是我最喜欢吃的菜肴之一。还有一样那就是红烧肉。只是大夫说了，像我这样的身体，最后别吃或者是少吃红烧肉。

从床上爬起来，直奔餐厅，果然热腾腾的排骨已经上桌了，这是在家里，不用客套，我坐下来就吃，连脸都没洗，一口气就把桌上的排骨吃去了一大半。等妻子从厨房端着红烧肉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又错了……

妻子问我明天准备干什么？我说还是睡觉。是的，我已经关了手机，把自己和外界彻底的隔绝起来。我就是想睡觉，一直睡到不做梦，一直睡到我想起来的那一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