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庙巷子已整整两个月了,不知金在那里过得怎样,该打个传呼问问他了,不知他还是不是在那么胡逛,房东是不是还是那么刁蛮。说真的,我没和他一起到这里来,还真有点放心不下,他毕竟才十七岁。他回传呼说他准备去广州,是廖约他去的,月薪2000元。如果他那边好了,他就叫我过去哪怕是1000元也可以。我听了心中挺难受的。他和小李把小店也转让了,尽赔了1万才出手。我听了更是伤感,想想当初真不该那样急匆匆地离开庙巷子!
从南方回来,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反正就在兰州下了车,住进了一家很便宜的旅店。虽说是20几元的床位,也在噬咬着我的口袋。眼看着口袋一天天在瘪下去,我便四处去看招聘广告,并且每天都买晚报,留意每一个广告。大多数的招聘广告都是招业务员,我早已腻了这行,便决计不再做。于是也就留心中介公司来,终于花了80元中介费与另外一位朋友金租到了一间寒舍——庙巷子17号一位房东的一间只有10平米的屋子。房东姓什么我至今不知道,也懒得向他们讲自己。
寒舍很简陋,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件衣橱,一张圆桌,两把木椅。床很窄,被褥是金买来的。他年龄小,所以事事我都让他。他花钱又特别大手大脚,所以我就把生活用具买齐了让他用。整天的大部分时间我们是坐在椅子上度过的,而不是在床上或是外面。房子很小,床很窄,又暗又潮,加之又是夏天,我们都不愿意躺下来让另一个人坐椅子。屋子是在一楼,顶上是楼梯,见不到阳光,进到屋内就得开灯,白天房东又不让用电,我们只好借着从对面墙上反射过来的阳光看书写字。水倒是挺方便,离门一米的过道处就有自来水。开水是喝不到的,因为房东规定我们不能烧电炉或热水器,也无法生火炉或买液化气,所以每天光是喝啤酒、饮料、吃西瓜就花了不少钱。因为我们没有钱,只能租这样的房子。
我很喜欢喝茶也有点茶道功夫,对喝茶也是很讲究的,可在这里只能用自来水泡茶。记得在那里的一个月中我只喝过两次开水,是金去楼上房东屋里要的,当时那老头老大的不高兴,说喝开水还得他们伺候。
我和金每天都出去找工作,按照报上登的启事去找一家家公司,找一家家的企业,找一家家的酒店,但看过我们的简历后都只是表示让我们静候佳音。在酷暑难当的中午我们坐在街边的某个台阶上,买杯可乐润润喉,润润干裂的嘴唇。
"其实我和金心里都很明白,这样找工作是很渺茫的,但我们坚信会有希望的。
有一天我们连着应聘了四家单位,最后被一家单位的工作人员很礼貌地寒伧了出来:请从外面把门给关上!我们很听话地出来,来到黄河边的茶摊上,喝着肮脏的黄河水浸泡过的啤酒,看着河中央驶过的摩托艇和上面欢笑的游客,我心中的酸楚就象这摩托艇激起的潮水一样一浪一浪涌过来……
当初辞职去了海南,1 7 天后又回到了这里,只不过离家又近了许多。当初去海南是为了投奔女友找份工作,可我去后才发现我们已经形同陌路,她早已不再是我记忆和想象中的她了。当她满身酒气地深夜归来时,看着我为她准备的早已凉了的家乡饭菜,我忍不住了,于是就和她吵,“象你这样,能有今天这份儿,也不知海南人把你熬着喝汤喝过几遍了!”然后是抓起衣服夺门而出。那天夜里,海南的天空无风也无雨。回到住处,我哭了。那时我有一种受侮辱的感受,可以说我绝望了。弟弟和父亲相隔十一天去世,我就是为了换个心情、换个活法才来投奔她的,没想到她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生活着!真是世事难料啊。
离开了她,我才知道我带的这点钱在海南是显得多么的少,花起来又是多么地快。我当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里闯出个名堂来、要做个样儿给她看看!我不信这个邪。
和现在一样,我去碰每一个我见到的招聘广告,可都让我灰了心。在无助的窘境下,我去秀花园小区找一位多年前在饭桌上递过名片的朋友。她也爱莫能助,只是“慷慨”地借给了我2000元钱。我接着去碰壁,最后应聘到了一家台湾人开的皮鞋厂做工,月薪为1000元,条件也不错,但我到那里后却又特别想回来。因为人在失意和困苦中最先想到的就是家。那时觉得这里已使自己伤透了心,便在14天后剩下1100元钱时的那个夜晚逃遁了。当时也没向借钱的那位姐们打招呼,只是回来后给她把钱寄回去了,没给他讲当时的心情。
现在和在海口的情况一样。是回去、还是继续留下来找工作?我想如果我要说回去,金是会哭的。他还是个孩子,需要依靠。
在阴暗潮湿的小屋里,我们靠读报纸来打发毫无着落的生活。房东还要“及时”地喝斥我们几句,闷热难当的夜晚我们却连门都不敢开,怕人家看着我们寒酸。我们的茶杯里的水永远都是凉的。
有一天我们从报上看到了一则启事,有家酒店招聘文秘、传菜员等员工,我们欣喜若狂,一夜没睡好。一大早起床后才发现外面下着不小的雨但我们还是精心梳洗了一番后很有信心地前去应聘。结果在街上转悠了半天,根本没找到那家酒店,而我们已被淋得浑身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冻得直发抖,皮鞋里面也进了水,窟通窟通直响,街上的人们都从雨伞下投来惊异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就这样,我们仍在漫无边际地继续着我们的求职生活,每每到一处,除了碰壁之外,就是被冷冷地打发了出来,或者被客气地请了出去。每当我们在狼狈中离开每一个单位时,金已显得很羞愧,我便函安慰他说没关系,出门了嘛,哪能不受点委曲。
"在这样耗时中也耗去了我们带来的钱,在工作无着落的情况下我们更是心焦。接连几天的暴雨将街道冲洗的干干净净,而我们的心底下也是这样的干净——对求职没有了一点指望。
我准备回去回到那个让人失望但还留恋的小城去。
在原来应聘过的许多单位中,金觉得还有几家有点希望,要我再坚持一个星期,如果不行,我们就回去按原来的想法开个中介公司,干干空手套白狼的事儿,藉此来维生。其实我们很早就想干这件事了。现实已不容我多想,我们就这样决定了。就在我们在绝望中做出这个决定的第四天,有一家公司给我打传呼约我去见他们的老板,我被聘用了。
当我决计前往这家远在外市的公司去上班时,我打传呼给金(他这时在一个朋友的小咖啡店中帮工)说了些安慰的话,给他留下40元钱便打点行李了。当我提着沉沉的行李箱走出庙巷子17号的大门,走出那个巷子的时候,一个月的屈辱生活又一幕幕地闪现在眼前,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我一甩头踏上车时,将两滴泪水重重地掷到了地上,算是对这段生活的一个告别吧。
别了,庙巷子;永别了,庙巷子17号!
本文已被编辑[心海岸边]于2004-12-23 14:07:2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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