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选择退回水中，与一粒原始的单细胞

为伴，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与三叶虫一起爬上岸

所有的史前生物，以朋友的眼光打量我

并以简单的肢体语言，与我交谈

我们互赠水，彼此祼露身体和感觉

我们从容地在水中嬉戏

这里离野火很远，也没有闪电

二

我阅读生命进化的全部过程，在水中

上帝的投影若有若无，在水面

天使降临，水一阵阵悸动

我在摇晃中沉睡，梦回母亲的子[gong]

我在温暖的羊水里均匀地呼吸

孤独是永恒的定义，在水中诞生和死亡

上帝说，我保留你的肋骨

三

摩西杖击岩石，以水滋养以色列人

红海走投无路时神奇地裂开

观世音以净瓶之水点化人类

提着鱼篮的妇人，穿梭在船舶之间

神父主持仪式，我躺在河水里

受洗。勒拿那人之子风一般飘过

水溶入血液，不断地提示某些细节

四

传奇始于河流，弃婴的竹篮沿河漂泊

牧羊人用羊乳哺育英雄的幼体

他的啼哭声，穿透了无数个世纪

疯子在水边呆立三天后，安静地

走了。沙滩上空无痕迹

哲人在岸上质问苍天，自问自答后

投身水中，化为端午节的棕子香气

五

爱情随兰芷在河边漫延，水鸟在啼叫

周南的天空布满浅浅的红晕

女人在水之湄，倩影如水般飘忽不定

我永远无法走进自己的梦境

我浮游于真实的水，和

月光的水之间，以一棵树的方向为岸

朝南的叶片上波光粼粼

六

这是条愚昧的河流，童男童女漂向河心

水神庙里，泥塑的龙王正襟危坐

这是条灾难的河流，鲧将钺铲

传承给大禹，孤独走上黑色的斩龙台

这是条希望的河流，我俯视它

如同阅读掌纹。生命线延伸到手背

血液在表皮下沿河道输送

七

我不能忘记海，珊瑚礁长出拥抱的形状

成群的岛沉没又上升，上升又沉没

水始终没有改变，海岸线高了半厘米

凝固的水恢复从容的势态

顺时针或逆时针旋转，风暴来自不安份的水汽

水因深度而显得更加蔚蓝，浅水湾的扶桑花下

无规则地排列着诱人的白房子

2004、12、23夜，于大连海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