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不哭的啊,回去吧。”你挥挥手,竟然可以那么决绝。
“哦。”我哽咽着,怕滑落的泪水招来你懦弱的调侃,一转身,大步流星地出了机场。
不知道你是几点进的候机室,也不知道你是几点检的票,到手表走到那一刻的时候,隆隆的机声仿佛一下子撕破我的鼓膜,我痛得肝肠寸断地苦哭出声来。仰着脸,任凭来来往往的人群对我视如异物,窥探也好,同情也罢,讽刺也无妨,我只想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把心底那份无法言语的痛,痛快淋漓地发泄出来。
这么多年了,容易吗?竟然说散就散了,原来我们的感情如此地不堪一击。轻而易举粉碎的,不仅仅是我们俩曾经的海誓山盟吧,还应该是我们曾经的鸿鸪之志吧。
“丫丫,我们下海吧。”一句话伴随着之前“我虽然什么都没有,只会对你好。”的诚挚表白,我,丫丫,在一清二白的日子里,终于被每个月只够交水电费和房租的工资击垮,毅然地朝那位奇瘦奇高切一点都不鹤立鸡群的站长递过辞职报告,管他三七二十一还是四七二十八,砰的一声砸上办公室门,把站长那黑得发紫的猪肝脸关在了后面的里面。
其实,离开了那个站台,心中还是有许多的不舍和依恋。刚刚报道那会儿,老站长她媳妇还屁颠屁颠地给我送萝卜、青菜,还把她纳鞋底的技术教我呢,一直都丫丫侄女丫、丫丫侄女地身前身后地喊,有时候,我也真的以为自个儿的的确确就是她亲侄女了。直到那一次,她把公家的盐巴往自己家拿,我叫住她,告诉她盐巴是站里的,盐巴紧缺,站立没有盐巴了,那孩子们没有盐巴会的大脖子病的,她恼了,“死丫丫,多嘴,我那拿盐巴了?”再也没有叫侄女了,我摇摇头,不得已把自己的盐巴偷偷地放回站里的厨房,又托朋友从城里捎来不少,总算没有人发现盐巴少了的秘密。后来,盐巴不紧缺了,站长媳妇不拿盐巴了,拿肉、拿米,拿可以见得到的东西,说了无效,尾随着大包小包的她翻山而去,看到了一个破落得无法形容的村子里,一群老人骨瘦如柴、一群孩子嗷嗷待哺,“年轻人都挣钱去了,就剩她们了。”站长媳妇说的平常,而丫丫,无地自容。
别了站台,别了站长媳妇,别了那座大山后的那群人们,你带着丫丫闯入都市,从打零工刷盘子洗碗抗水泥开始,一步步前移,好不容易攒了二万块钱,盘下了小巷里的小卖铺,终于跻身加入了个体户的行业,算是在城里站稳脚跟了吧。小到五毛的电话费,大到客户来约定的几千块的香烟,只要有利润,哪怕是三分钱的生意都做。
苦啊熬啊,省吃俭用,两年后举债盘下了大江华饭店,债务缠身,可生意一帆风顺,再也不用就着馒头吃咸菜了,再也不用相依相偎在街头露宿了,再也不用为寄回老家的费用发愁了,慢慢的,债务清了,积蓄有了,连锁店也陆陆续续地开起来了,生活的乐趣也慢慢的荡然无存。坐在车里,再也找到不单车上的美好感觉,住在别墅里,再也体会不到那亲切的温暖,每天对着钞票算来算去,和钱做伴,与钱萧条。
“我越来越讨厌这个国家了,我要去欧洲,要去欧美,我要出去,我要出去。”你抱怨中国体制存在弊端,你抱怨中国市场前景堪忧,你讨厌中国的生活环境。当你依然地办好签证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说,说什么呢?说我们的理想?理想应该已经实现了吧,资产几个亿的集团,不在多数也不应该是少数吧?说爱国?我爱国,爱的把你爱出去了,还能说爱国吗?尽管在我自己的内心,中国是最美好的。说亲情,说什么呢,风风雨雨几十来年,竟然抵不过大洋那头的诱惑。
爱了,散了,算了吧。对别人放手,放了别人,也放了自己。生活还会继续,有你和没有你,只不过是一个人的区别而已,明天的太阳日出时还不是会照样升起。
“哭了吗?你也会哭?”一个多么熟悉的声音。
“你.......”飞机明明已经飞起,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把自己的心忘了。”你抱起我,宛如至宝重拾。“哭够了吗,哭够了就回家?”
“你不是讨厌这里吗?不是要到外面安家吗?”
“没有国,哪有家?没爱人,有国有家又如何?”
原来,爱了,散了,还是不能算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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