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麦子熟了

往年的这个时候

我正挥汗如雨

收割着西山上的云彩

并和麦子一起

捆在背上

背着夕阳下山

母亲家的炊烟

已袅袅升起

茅屋里的馒头

热气升腾

弥漫了炕上的餐桌

我饥肠辘辘眼睛

望穿秋水

到处都是麦子清香

穿透了

暮霭楚楚的薄雾

我一直码加着麦捆的高度

直到母亲必须仰视

拉直了，已经驼背了好久的腰身

我曾经把自己种在湾里

母亲用奶水和汗水

一直辛勤的浇灌

直到麦子熟了的季节

我却没有在洼地里生根发芽

抛下了母亲

一个人逃进了城里

想用火焰，点燃大海

【2】

母亲的感染力

还有麦子熟了的香味

一直沿着北风传来

编织着我扯也扯不断的乡愁

但我却早已不择手段的

在城里安了家

直到，母亲沿着牵挂和思念的那一条线

出现在我的面前

今年的麦子又一次熟透了

我却找不到了镰刀

和那一顶草帽

我那亲亲的老父亲，还有他的兄弟

那条苦了一辈子的老黄牛

早就在老家的墓地里生根发芽

长成了一棵

合抱的苦梾树

【3】

我不算背祖叛宗吧？

那些车轮下，捎来的老家的麦穗

不要再指责我的眼睛

这些年来我一直就在忏悔

我把悔过书

早就寄给了北山上的那一座

高耸入云的麦穰垛

还有盛饭的瓦盆

一条板凳

麦地里车轮的沟壑

一直极力的向我延伸

我知道老家的独轮车子已经老了

爬不上城市的泊油马路

它把母亲送到了城市的边缘

就悄悄地回了老家

叹息着当年

【4】

母亲真的老了

步履蹒跚

早已提不动那一瓦罐井水

她时常对着老家的方向

默默流泪

一遍一遍的念叨着房上的瓦

菜地里的韭菜，茄子

还有父亲的坟

我却无能为力

这个城市粘连着我

太多的欲望

我早已陷在里面，不能自拔

不得不舍弃了那一块麦地

我也背叛了母亲

让麦子的清香

来的再猛烈些吧

再一次打开记忆的闸门

让那些远处的山

自由的空气

清清的溪水，瓦蓝瓦蓝的天

那一把锈迹斑斑的镰刀

一顶麦秸编成的草帽

一瓦罐的井水

热气腾腾的馒头

一盘咸菜

来，母亲

让咱娘俩一起

蹲坐在地头

【5】

其实，母亲的称谓

太过隆重

我应该叫你老人家为“娘”

我的老娘呀

白发苍苍的老娘

弓腰驼背，老眼昏花

胸前饭粒

斑斑迹迹地散漫了围裙

并一直在意的躲避我的眼睛

我不知道要怎么样来感谢老娘

为那馊掉的饭粒

长满了白毛的馒头

有时，还有大街上的垃圾

满屋子里的塑料袋

我都忍不住的呵斥，看到我

扔掉了这些东西

您的目光中

我看到了，恋恋不舍

今年的麦子，又垛满了麦场

是谁的碌轳在麦场里翻滚？麦粒纷飞

等着秋天的一场雨

嫩芽好在打麦场边摇头

那时，我的老娘

不知天已凉秋

【6】

娘，我无意中

看到了你

还有，我的小女儿

看到你们娘儿俩一前一后

一起迈着

摇摇晃晃的脚步

在小区里

从动走到西，又从西走到东

女儿一天天的长高

您的背却更驼

在这麦子熟了的季节

我看到了女儿额头上的伤

您就是这样，一直领着我长大

我已长成了参天大树

您却不愿，在树下乘凉

一直挂惦着

老家北山上的麦子

还有打麦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