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周,我的眼泪成了决堤的海,那些不争气的泪水,任凭怎么控制还是哗哗直掉。经历痛苦与悲伤的煎熬之后,我才真正明白什么叫撕心裂肺?什么是心如刀绞?
这一切,缘于外甥意外离开人世。
2012年5月26日17时,我正在外面办事,突然接到妻子急促的电话:“你快回来,外甥从塔吊上掉下来摔死了。”闻听此言,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几乎瘫软在地,泪水随之夺眶而出,双腿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开步子。
外甥是我大姐家独生子,年仅28岁,去年底经历婚姻变故,6岁的儿子判给他抚养。为生活所迫,他风里来雨里去,在南京建筑工地安装塔吊已有七八年了。据说,这次出事是他站在六楼外墙雨棚板上去拆卸塔吊螺丝,没系安全绳而坠落水泥地上,头颅触地,脑浆迸出,当场气绝身亡,场景惨不忍睹。年近花甲的姐姐姐夫得知噩耗,几次晕厥过去。
我强忍悲痛,捂着隐隐着痛的胸口,于次日一早赶赴重庆飞往南京处理后事。下午2:15分,飞机载我入云端,泪眼目睹拂过机窗外的朵朵白云,勾起了我对外甥的片片回忆。
外甥浓眉、大眼,小我10几岁,出生在黄柏乡沙田村2组,地势偏僻,家庭贫穷,从出生之后就没享受过一天城里孩子过的舒适安逸日子。但他活泼好动,天真纯洁,不缺乏农村孩子的善良质朴。小时候,他头上长满热毒疮,久治不愈,来到我家后,姨们逗他说不跟他睡,他回答:“我才不跟你们睡,我只跟舅舅睡。”睡到床上,他打开话匣子,问我:“舅舅,你说,天上星星为什么对我眨眼睛?我们院子那黄狗为什么跑了又回来?”在他幼小的心目中,对未知世界总是充满了好奇。我那时不知是怎么回答来应付他的。
我参加工作后,与他见面的时间很少。我只知道,因教学条件受限,外甥小学毕业就没继续念书了,成天在家喂猪养牛,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大概过了两三年,他跟随他幺爸进了一家乡村乐队,练习打架子鼓、演小品等事务。后来,乐队生意不景气,他跑摩的、学砖工、开塔机、安装塔吊。他文化程度虽不高,但头脑还算灵活,去年拿到了驾照,春节前帮别人从南京开车回到万州。
对外甥,我一向严格要求,经常给他灌输的是要树立生活目标,尊敬老人,担当家庭责任。当然,也有一些批评之词,他总是听而受之,也不争辩。晨风暮雨,春去秋来,日子就这般慢慢游走,外甥找钱改造了房子,娶进了媳妇。记得2007年他从南京回来,硬要塞给我女儿300元钱,要她好好读书,并说自己尝到了没有认真读书的苦头。2009年,我父亲80岁生日时,他与他幺爸等人再次组成乐队,为老人庆贺高寿,表演节目,吹拉演唱,热闹了一番。
人们都说婚姻经历七年之痒是最危险时期,果不然,去年初外甥媳妇与外地一个网友同居了,外甥很理智,年底与她办理了离婚手续。今年正月初十,他到五桥第五人民医院做鼻炎手术,晚上我与妻子去探望时,只见他打吊针刚结束,一个人孤苦伶仃躺在病床上,心里一阵酸楚。我告诉他:你是家里顶梁柱,人生一辈子难免不遇坎坷,要振作起来,凭本事挣到钱后,什么都会有的。当时,他不住地点头,答应等几天就去南京上班。由于工地提前开工,他还未出院,就乘飞机离开了家乡。没想到,我们那一次见面,竟成了永别。
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外甥的音容笑貌,如电影回放一般在我脑海里反复闪现。也许我是一个太重感情的人了,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到外甥凄苦的一辈子,想到姐姐姐夫未来的生活,想到外甥不谙世事的儿子……,这一切的一切,我悲从中来,泪水会不自觉溢出眼眶。这些天来,我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哀愁布满面容,白发增添了许多。死者长已矣,天堂也许不会有贫穷,也许不会有悲伤。但我不禁要问,苍天啊,你为何还这般折磨生者?
我亲爱的外甥真的走了,走得那么突然,简直让人无法接受。举目望窗外,树叶生机勃勃,枝繁叶茂。而他,如一片叶子独自飘落了,飘落在28岁的金色年华。这,怎不令人心碎?我只祈愿,他在天堂的路上一路走好。
外甥名叫熊德斌,生于1983年9月13日,死于2012年5月26日,殁年28岁。悲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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