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之死(32)
他们,是历史的浩叹者,也是现代的目击者。 ——题记
石 泉
如是遗痛
柳风、花影、波心、帘月
都被一片痴情照亮
梦,清瘦成一缕沉香
在流不尽的时光里,逸散
那时,从深草移上枝头的伤心
至今还没有飞走
潮湿的梦,从草滩逸出
那翅膀,该有多么沉重
流浪的影子,扑进迷乱风尘
一回回撞成碎片
又用心的针脚,密密地
修复如初
江上落日怀人,红泪点点
孤独,其实是情的啸叫
撕裂心的沉凝
一个血性相照、生死相随的梦
落在秋水菰蒲,向明月清霜
听琴心剑胆,彻夜孤鸣
想六朝烟水,遗宫废井
带走了几度夕阳、一江春恨
却,并没有带走
酒色醉迷的春江花月
一帮让琴箫揉软的骨头
怎受得住,蹄铁擂响的夔鼓
旧时风景,倒吊在水中
诗意已经溺死
城上,古藤的缠绵
已被烽烟劫火烤干
轻舟心缆已断,影子
淌过河流的记忆,寻得
一片风清月白,惊鸿一掠
沉静碎作水声四散
——时间咔然而止,轻轻托起
这汩罗之沉
一个情结难了的故事
朝凶险疯长的方向,继续发生
直叫乱须大汉的铁板铜琶
把心迸裂,唱断历史
爱恨情仇的西边,残梦
已经收尽,吹灭
心上那点空幻的灿烂
空梁上,那一巢旧燕泥
曾是多情燕子,衔来的
一生吟迹,只把这
无法收拾的痛,交给
明年春燕
柳如是,明末清初名妓、才女,才情为秦淮八艳之首。幼年不幸,身世不清,从小被掠卖为婢,后卖于娼家。流落松江时,常着男装与名士交往,纵谈时势,吟唱应和。与几社领袖陈子龙(后亡于抗清)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无奈分手后,嫁给比她大36岁的文坛宗师钱谦益。明亡后,钱任南明礼部尚书。清军兵临南京城下时,柳劝钱一起投水殉国,钱不肯,柳奋身投水,被人救起。钱降清后,受柳氏影响,称病辞归,与柳变卖家产全力资助郑成功、张煌言等抗清义军,柳摘首饰以充军资,亲临一线犒劳义军并参加战斗。钱身故后,柳遭钱氏族人勒索,悬梁自尽。时年四十七岁。其诗婉约绮丽,悲凉沉雄。有《戊寅草》、《湖上草》及《尺牍》传世。据说,《红楼梦》一书得名于陈子龙“始知昨夜红楼梦,身在桃花万树中”的诗句,此“红楼”即为陈柳同居处;贾宝玉居所“绛云轩”得名于钱柳居住的“绛云楼”。
圣叹笑归
摊上一个死亡拥挤的年头
那该死的砍刀、绞绳
劫走了多少头颅,回回
都在自己的颈上留痛
被痛作践多了,颈就木了
竟然,要去赶场试刀
真穷折腾,死亡还得排队取号
等得诏下,这才猛然发现
死亡游戏,是如此没有劲道
不如幽它一默,搔它的胳肢
留得断头一笑:
腌菜与黄豆同吃
大有胡桃滋味
此法得传,死无憾矣
那厮,其实是侏罗纪泥淖里
一只穿越的神鹿,斑龙角
举起灼目的野火
奔突的雄健,呦呦叫鸣
呼透明的风声,一起赶路
舀起生的感觉,磨亮尖器
挑开蛰伏人心的隐秘
把梁山泊夜话,断在血泊里
把草桥店情思,堵在惊梦中
用感觉的触角,扎痛
早已钙化的神经
从一种复苏的痛感中
实现感觉的颠覆
那是一股真正的风
吹过乡俚市井,吹出
伤痕和呻吟,吹痛
坊间每一个故事情节
叫峨冠博带,碎成破布
叫男祝女巫见鬼人,露出马脚
从堵塞的喉咙里掏出尖叫
把情感的颜色,还给
失盲的眼睛
让欺心者,都下拔舌地狱
一个“金圣叹”梦游沂水
一个“今圣叹”闲逛清宫
浮光掠影踩出的痕迹
终归是云卷水逝
只有唱经堂的“今生叹”
从经典的深林里,拍着板斧
杀将过来,那才是精神绿林
嗷叫的黑旋风
金圣叹,明末清初文学家、文学批评家和诗人。幼年生活优裕,后父母早逝,家道中落。为人放荡不羁,曾在岁试中因作文怪诞被黜革,后应科试,考中第一,但绝意仕进,专攻读书著述,评点古典。本名张喟,明亡后改金姓,字圣叹,取意于《论语》中孔子赞叹曾点“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志向。清顺治帝曾赞美其作品“此事古文高手,莫以时文眼看他”。1661年,吴县百余名秀才“哭庙”反贪,向巡抚朱国治告发县令任维初,其中18名核心人物(金被指认为领导者)被朱追捕,上奏朝廷,以抗纳兵饷、聚众倡乱罪名处斩。金时年五十四岁,妻、子被流放。临刑前,除“腌菜黄豆”那则幽默外,还有“砍头,痛也!喝酒,快也!砍头前喝酒,痛快痛快也!”的风趣传闻。其著作,以评水浒、评西厢最为著名,风行民间。其诗明白晓畅,风格独特,有《沉吟楼诗选》传世。其诗歌理论特别强调“诗非异物,只是句真话”。
以上为清初(1)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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