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人
开校没多久我就注意到他了。
宿舍在b区,教学楼在a区,刚来学校对b区到a区半个小时的路程不适应,为避免迟到,每次上课都赶得急,所以第一次在路上看到他时虽然好奇,也并没有多想。
顶热的天,他穿一件黑色破旧西装,在瘦骨嶙峋的骨架上西装显得宽大,无力的耷拉在身子上,裤子短到脚踝以上,没有穿鞋,赤着的脚令人担心受损伤。他一点不在意周围的人,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人特别关注他,也许是大多人习以为惯。
但对我来说始终不明白,为何他的皮肤会像黑炭,煤矿工人也不能将黑色在身上分布的如此缜密。为何他走路的模样像老太太神神叨叨姿态,穿黑色的西装不热?
这一切的疑问都在我脑袋盘旋,“你猜他多少岁?”小倩问。
“四十多。”我凭直觉说。
“五十多。”她说。
其实我对他多大年纪不在意,,每次看到他他总是在路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似乎总走在边缘,不踏入路中心,有时也向四处张望,不知寻着什么。后来听人说,他是老师。我大吃一惊。他是什么老师?
“听严老师说他是我们学校唯一的教授。”小倩说。我长大了嘴,“不会吧,他这个样子怎么教书。”“现在当然没教了,不知道,他只是个传说。”小倩笑。人生就是这般可笑,我们可以背着他谈论他,对他好奇,对他猜测,他当然全然不知,而我们所苦恼的是,关于他不为人知的故事,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因为我们始终做不到过去与他搭讪。
经过秋的过度,夏日炎炎被冬日寒冷所取代,我依然会时常看到他,夏天的时候他通常不穿鞋,冬天时仍然穿夏天的衣服,然而脚下多了一双筒靴。将手背到手背,斜着肩,走起路来像个老夫子,仍然会四处张望,凹凸的脸,颧骨十分突出,不知是否因为寒冷所致,眼睛深深凹进去,脸上唯一的两处,眼白,与皮肤的黑形成鲜明对比。
一次,我一人到b区路上的餐馆吃饭,那个黑人,他来了。他对老板叽里咕噜说着话,我一句听不懂,然而老板好好的应付着他,与他交流,说完话后他便走开了去。
老板一边煮着菜,一边与我说话,“别看他这个样子,每天要吃好多东西,还要吃得好,素的不吃,专挑有油水的。”
听老板这般说,似乎对他有些了解,我像抓住一根真相的绳索,一时情急,竟不知该问哪一个问题,结结巴巴道:“他……他,为什么长那么黑。”
老板压低了声音道:“他自己抹黑的……”
我一怔,想问为什么无缘无故把自己抹黑时,刚巧其他人跟老板说话,打断了。我心里像吃下一个硬硬的石头,哽住,不知上下。这个人,身上一定发生过不可思议的事,否则何故好好的人变成这副人鬼不如。
不一会他又转回来了,在餐馆外踱来踱去,等着自己的饭菜。
关于他,我便只知了这凤毛麟角,之后看到他有时匆匆过自己的路,有时看上几眼。
今年看到他最多的时候他蹲在路边吃东西,不细看也知道他在路边拾来别人丢弃的东西,便想到去年他到餐馆买饭时,他的精神气儿,他眼睛里微发着光,他看起来不正常,但似乎过着属于自己方式的滋润生活。
我便又开始自己的联想,他平时吃饭的钱哪来的呢?拣别人东西时定是没钱吃饭,那他的钱用到哪去了?他难道没有亲人?总是一个人。那他到底住在哪里?这些问题我也统统问过身边的人,除了那个他曾是教授的传言外,身边人都对他一无所知。
直到现在,于我来说,他仍是个谜。我也常常想,或许他是一个,毕业之后回忆起来仍会令我津津乐道的奇人。而揣测、打听他的那段时光,会是我难以诉说的记忆。
人常说,得不到的便是好的,得不到的,便是念念不忘的。而关于某些事情,不清不楚的,便是吊人胃口,但也正因为不知道背后的故事,给予我无限的想象,他给了我神秘感,让我将好奇感永存于心。
二、小偷
b区到a区一路上出去很多小餐馆,也有附近的村民搭个简陋的遮雨棚,摆上些小吃,匆匆忙忙的上学者路过,
一天我和小倩回宿舍,看到一群人围在一个摊贩前。“怎么了?”小倩说:“谁的钱又被偷了么?”
“什么叫又?有谁的钱被偷了。”我问。
“你不知道吗?”她问,“前不久前边那家摊子的钱被偷了。”
“怎么回事?”我的好奇心开始作祟。
“好象是有人去买东西,他们正忙着,钱包放在一旁的凳子上,然后有人拿了包坐上摩托车跑了,两个人,一个骑车,一个拿了钱包。”
这般听来是有蓄谋的,否则怎么还骑着车,我心想。
那家摊贩由两个年轻姑娘经营,是这一路上最耀眼的摊贩老板。最初小摊子盛行是因为政府的干预,沿路很多做生意的建筑其实是违规搭建。这条路因了这所大学,而变的商机勃勃。于是附近村民开始自发办起餐馆,面馆等。
当土地局的查下来了,当地政府终于开始有模有样管起 来,吼着,命令着,拆吧,拆吧!
刚开始动工起来时,大家都不习惯,好好的房子,拆的东烂西坏,像被搅乱的清水,令人心烦意燥。
后来被拆后的违规餐馆有的换了地方,再做生意,有的消失不见,或许另寻生路去了。春天到来的时候有的人开始在空地上用木棍支撑和塑料遮挡的形式搭器小棚子,照做生意。
我不禁佩服起他们,他们不懂的城管们口中的城市规划,城市建设,城市美化。之所以违规建设,因了他们想做个稳定的活,养活自己的孩子。房子拆了,棚子搭起来,他们的信念依然不会有变化。天晴或下雨,万物有它的定律,人却靠定力支撑着,机器可以撼动一砖一瓦,撼动整个房子,撼不动人的心。
这两个姑娘就是在这个时期活动起来的,他们开始搭建棚子的时候我时常路过看见,那个女子清瘦白皙,她也跟着帮忙,看着未搭建好的棚,我担心它不小心塌了下来。之前从未见过她,也因她生的漂亮,穿着时尚,我对她比较有印象。总想,这般清秀的女子甘心在这小村子做小生意?
他们开始营业后生意一天比一天好,路过常能听到清秀女子有些清脆的声音:“炸豆腐,烧烤,土豆花……”
夏天的时候他们也卖甘蔗和菠萝。我去买东西时认真看清了她的脸,五官小巧精致,眉眼如画,说话很亲切,嘴很甜,她总说:“妹妹,买什么……妹妹,慢走。”
她的朋友是在一段时间后出现的,也是个打扮时尚的女子,黄色短发,看起来精明机智。
至此,他们成为b区到a区路上一道靓丽风景。好吃的东西,好听的声音,好看的人,生意红火,回头客络绎不绝。
后来城管又开始查严,连棚子也不能搭建,人只得纷纷拆了棚,卖东西的人便少了些,早饭时间也有人出来摆个摊。少数人也支起一把大伞遮阳,仍旧卖东西,不过一路看来,被拆后的残碎,总觉凄凉了些。
清秀女子依旧摆摊,不过她朋友不来,是她一人了,因了是夏天,也只卖凉面。前几天我和小倩买东西,小倩故意问起来他们被偷的事。
女子说:“当时我和我的朋友在忙,一个男生来买东西,他说能不能坐到那边板凳上去,我们就说可以。忙过了发现包不见了,这时有个妹妹问我们是不是包不见了,她见有个男生拿了包坐三轮车下a区去了。包里的电话还响着呢。”
“然后我就坐一辆三轮车去追,到了a区他把包丢在车里跑掉了,我见他把包留下就没去追,打开包来看才发现一百的全不见了,只剩些零钱。”
“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小倩问。
“没看清,当时比较慌忙。”她说。她的叙述已经极平淡。想必也不愿计较这损失,以免心里不好过。似乎他们那一段时间来的收入都在包里。
之后路过她的摊位,仍然会听到她的叫卖声:“凉面,凉面……”
生活纷繁,别人的活法你搅和不了,自己的想法别人阻止不了,神秘黑人也好,清秀女子也罢,他们只是我生命里某一站的过路者,离开学校,我们将不会有交集。而我于他们,无关紧要,我也只是他们眼前匆忙一飘渺。只是脑袋里对他们产生的好奇和兴趣使得我有过想像,有过感慨,而之后,生活依旧继续,我依然匆忙的上课,作业,然后规划着以后的路,为此做着不知是必要或完全不需要的准备。
-全文完-
▷ 进入格子调的文集继续阅读喔!